第37章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既如此,可有宣召太醫好生查看?”
“蒙皇後殿下降恩,已賜下醫藥,太醫說將養數日即可無礙。”
——反正一向都是如此,事事皆有皇後,也沒什麼好操心的……皇帝暫且擱下了這樁小事,正想開口時,卻突然隻聽謝雲又道:“皇後殿下仁慈,原令臣今日休沐。但宮中大宴人多眼雜,臣不放心今晚的宮城戒備,因此擅自又把自己排進了輪值——請聖上恕罪。”
皇帝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為何會覺得不對了。
眼前這是謝雲!
堂堂北衙首腦、禁軍統領,身攜徵戰殺伐的上古神兵,掌控皇城大內的數千禁衛,負著傷還堅持巡視宮城夜防,結果卻被叫來劍舞助興?
這何止一點不對,簡直是大大的不妥!
謝雲微微抬起頭望向皇帝,臉上恰到好處地帶著一絲謙遜和好奇:“聖上傳召臣來,是有何要事嗎?”
賀蘭氏搖搖皇帝衣袖,一聲撒嬌的“陛下”還沒出口,皇帝猝然笑道:“愛卿莫要多慮,朕不過數日未見你,剛才隨口一問罷了!——來人,謝統領勤勉公務,賜茶!”
賀蘭氏當即就愣了,謝雲施施然一拜:“謝陛下。”
賀蘭氏輕輕“哼!”地一聲扭過身子,皇帝又不好當著臣子的面去哄,隻能匆忙去拉她的手以示安慰。
周圍席上窺視者有之,同情者有之,看熱鬧有之,更多的人卻在以各種各樣的目光打量謝雲——那目光中的內容何止一個豐富精彩了得,然而謝雲視若不見,接過宮女端來的碧螺春一飲而盡,隨即放下茶碗。
就在這時他瞥見首席上的武後抬起手,貌似不經意般指了指賀蘭氏,然後又指了指他。
謝雲一怔,但剎那間根本品不出武後是什麼意思,便隻見她掌心向內,手背向外,衝著他揮了揮。
——那是個叫他走的動作。
“……”武後張開口,用口型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太、液、池。
Advertisement
謝雲心念電轉,躬身道:“陛下,若是沒有其他事的話臣先告退了。宮城外防巡邏……”
皇帝正煩著,隨意一揮手示意你去吧。武後卻突然關切地開口問:“謝統領也該早些回去歇著,還有哪需要親自查看的?”
謝雲狐疑地頓了下。
“……太液池。”謝雲沉聲道:“臣再稍微去查看下,就可以換崗出宮了。”
另一邊正跟皇帝鬧別扭的賀蘭氏似乎留心往這邊看了眼,皇後笑吟吟道:“如此甚好,去吧。”
謝雲按下心底油然而生的疑慮,轉身快步離開內殿,跨出門檻時卻稍微停了停,略微偏過頭向裡望去。
——堂下偏僻處的大理石鏤空屏風後,隱約衣衫擺動,似乎有個人影佇立在那裡,但說不清是否也正向這邊看過來。
殿門外值班的侍衛作揖行禮,低聲問:“統領,還有什麼吩咐?”
要不要叫他過來太液池呢?
謝雲略一躊躇,旋即自嘲地搖了搖頭。
“無事,”他對那侍衛道:“我去去就回。”
·
與此同時,屏風後。
謝雲背影消失在殿外的那一刻,單超眉心一緊,拔腿就往外走。
誰知還沒出去,屏風後突然轉出一人。
“……太子?”
太子李弘大病初愈,臉色還十分蒼白,整個人裹在不起眼的藏青色厚棉袍裡,就這麼幾步路已經走得虛汗直喘,但見到單超立刻綻放出虛弱而高興的笑容:“信超大師,我就知道你在這裡!戴侍郎跟張舍人他們不讓我冒險來皇後的清寧宮,但我怕明天你就回慈恩寺去了,所以偷偷跑出來見你一面——噓!可千萬別讓皇後宮裡的人發現我!”
單超:“……”
太子一把拉起單超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他:“幸虧大師幫我找來雪蓮花,真真是救了我的命,如此大恩如何言報?對了,皇後殿下跟謝統領沒為難你吧?皇父有沒有封賞你做官?”
單超:“……”
單超內心堪稱火樹銀花,在太子炯炯有神的注視下,竟完全找不出任何合適的語言來回答他。
就在這時外面筵席上有了動靜。賀蘭氏不知怎麼在皇帝的哄勸下突然又從陰轉晴了,但沒說兩句話,就嚷嚷著酒意上頭,覺得大殿內憋悶,非要一個人帶著貼身宮女去外面吹風。
皇帝略勸幾句,無奈隻得同意,再三命宮女好生伺候著魏國夫人。
賀蘭氏滿口答應了,一刻都不耐煩在筵席上多待,匆匆提了裙擺扶著宮女的手,出了大殿就徑直往外走——從單超這個角度看,她的腳步赫然就是衝著謝雲剛才離開的方向而去!
“大師出家人,肯定是不願為官的,唉——本王也不好強人所難。但東宮這幾年來,能放心託付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慈恩寺裡中毒那天若不是大師的話,便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冒著性命之險對我全力救治,這些我都一一記在心裡……”
單超突然反抓住太子的手:“殿下。”
太子正說到動情處:“啊?”
“臣罪該萬死,但急欲出恭,可否待會再回來與殿下聊天?”
太子:“……”
太子有點莫名其妙,但隨即寬宏一笑:“這為何要請罪,人有三急嘛。正好我也有些想解手了,不如我們一塊去吧,出恭之處就在清寧宮轉角——”
“……不,殿下。”單超終於破釜沉舟地打斷了他,說:“臣還是罪該萬死,那個……太液池怎麼走?”
太子瞪視著單超,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他目光中漸漸浮起難以言喻的神情,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又實在難以啟齒,半晌才顫聲道:“大師……難道想出恭在……太液池裡?”
·
與此同時,深夜池畔。
風從湖面掠來,微波輕輕蕩漾,水汽與桂花清甜芬芳的香氣夾雜在一起。觥籌交錯和絲竹之聲已經很遠了,夜色中燈火輝煌的清寧宮變得模糊不清,在湖光中映照星鬥,隨著波紋粼粼閃爍。
巡邏的侍衛腳步聲漸漸遠去,謝雲在湖畔站了一會兒,緩步走上臨湖水榭。
這個時候他已經開始感覺疲乏了,骨髓裡似乎都泛出倦意來——許是年紀漸漸上去了的緣故?謝雲這麼想著,幾不可聞地呼了口氣。
一般男性習武,到這個年紀正是春秋鼎盛,宇文虎就至今都尚未露出任何頹勢。但對謝雲來說,他已經過早耗費甚至透支了太多心血在其他事情上,雖然表面並無任何跡象,但他自己知道極盛之勢不會持續太長。
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謝雲隨手撫過玉欄,轉身想往回走,突然腳步頓住了。
“謝統領受了傷還堅持夜巡,這份勤勉真是無人能比,我那皇後二姨真該好好賞你——”花叢中緩緩走來一個蔥綠羅裙的倩影,銀鈴般的聲音中滿是譏刺:“怎麼,對皇後能赴湯蹈火,對聖上就一副冷言厲色,你是皇後養熟了的狗嗎?”
謝雲望著月光下走來的女子,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狐疑。
“為何見我卻不拜?”女子薄怒道:“眼裡看不見人嗎?”
“……”
湖邊一片沉寂,半晌謝雲終於微微一頷首,若有所思道:“……魏國夫人。”
第23章 石榴裙
賀蘭氏輕輕哼了聲,抬手摸摸白玉頸側的黑發,提裙走上了水榭。
“說是輪班執勤,卻在此深夜遊湖, 謝統領真是闲情逸致。”賀蘭氏瞧瞧湖面, 又斜眼打量謝雲:“咦?——既然都受傷了,怎麼不早些回府去姣童美婢的伺候著, 為何還在此獨自臨湖嗟嘆啊?”
因她走得太近了,謝雲便退了半步:“多謝魏國夫人關心, 臣正要回府。”
說罷他轉身就往水榭外走,緊接著隻聽身後一聲嬌叱:“——等等!”
謝雲腳步一頓,隻聽賀蘭氏冷冷道:“面對皇後你也是這麼目中無人的嗎?”
謝雲說:“不是。”
“那為何對他人就如此疾言厲色?”
“……”謝雲緩緩道:“因為……你不是皇後啊。”
隻有賀蘭氏自己心裡才知道這簡單一句事實的殺傷力有多大, 她登時面色一白, 呼吸窒住,半晌才控制不住怒道:“你別太看不起人了,謝雲!知道嗎, 聖上早已許諾過扶我登上後位,你以為靠著我那好二姨還能耀武揚威多久?!”
謝雲失笑起來。
“你笑什麼?!”
“……沒什麼,隻是想起舊事罷了。”謝雲轉過身,微笑地望著賀蘭氏:“先皇病榻託孤,謂王氏曰‘佳兒佳婦’,聖上便許諾立王氏為一世之後;梁王初立太子時,聖上不勝歡欣,許諾百年後將萬裡江山交付於梁王之手;蕭淑妃寵冠後宮,無人可纓其鋒芒,聖上許諾保她家生生世世榮華富貴……”
“而如今,梁王賜死黔州,廢後蕭妃不知埋骨何處,後妃兩家牆頭的草比墳頭都高了。”謝雲揶揄道:“所以咱們聖上的許諾,夫人隻管聽聽就好。”
魏國夫人面色刷白,直挺挺僵立在那裡。
“夜深露重,夫人早回吧。”謝雲揖了揖手,含笑道:“臣告退。”
他轉過身,還沒走出水榭,冷不防賀蘭氏突然在身後幽幽道:“所以這就是你死忠於皇後的原因嗎?你以為皇後的諾言就有用?”
謝雲置若罔聞,賀蘭氏放聲冷笑:“我告訴你,豺狼本性的人若有機會殺你,絕不會因為曾患難相交就手軟放過你的性命!我母親當年在娘家跟皇後做姐妹時是怎樣的?我母親生阿仁時,皇後曾許諾好好撫養他,現在又是怎樣的?!阿仁在宮裡——”
“夫人,”謝雲打斷了她,“六皇子是太子親弟,是皇後在拜祭昭陵途中所生,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是嗎?”賀蘭氏冷冷道,“那為何皇後毒死我母親,又生下七皇子八皇子地位穩固以後,就屢次想對阿仁下毒手呢?”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