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簾子外,是逐漸暗淡的天色和開始迅猛的風雪,但簾子內放著小暖爐,倒是有幾分熱氣,顯然準備得十分周全。
難得感知到這樣的溫情,藺泊舟倒是不覺怔了怔,笑了:陳安,你是打定主意,今天能找到本王?
陳安笑容十分恭敬:不是,隻是一看見侄兒,我就趕緊叫人備了馬車了。
王爺流落在外半個月,陳安是個周到人,隻想讓藺泊舟過得舒適一些。
藺泊舟笑著,對這樣的環境很是久違。
現在周圍都是自己人了,陳安才說起心事,為這段時間藺泊舟的流離而感嘆:王爺本該在坼州攻破朱裡真之日,接受無上的贊譽,誰知道竟然被奸臣所害,皇室的血脈流落到民間受苦,實在讓人心痛。
一旁的孟歡啃著熱乎乎的餅,靠在藺泊舟肩頭,指尖扒拉他狐裘上的毛,聽他倆說話。
陳安這些話,句句沒提宣和帝,可句句都怪宣和帝。
要不是宣和帝帝心反復,突然寵幸,又突然生出疑慮,打仗的主將怎麼會落到這種境地?
藺泊舟神色自若,不輕不重地斥責陳安說:陛下的主意自有決斷,不可妄加揣度,生出不臣之心。
孟歡咽了口糕點,輕輕舔了下指尖,眨了眨眼。
說來也怪。
藺泊舟居然還不恨宣和帝?
在原書裡,藺泊舟過了一段形同奴役尊盡失的生活,被人踐踏在泥水中,被逼到絕路,早恨上了這個反復無常的皇帝,甚至準備起兵造反。
可現在,藺泊舟還這麼替宣和帝說話。
孟歡現在可累了,感覺自己完全不想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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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頭倒回座椅裡,靠著,懶洋洋地聽著馬車外的聲音和陳安的敘話。
風雪落到馬車蓋上,發出荜撥的聲響。
馬車的車輪粼粼,向著黑暗中走去。
看來王爺無怨無悔,陳安似問起,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他們這群人,雖然對皇帝十分不滿,可所有不滿都被藺泊舟這句話堵住了。
若是回京面聖向陛下解釋,隻怕沿途的城關都收到了鎮關侯的書信,不會輕易讓王爺和王府護衛過關。陳安說,他們會懷疑,王爺領兵回京是想圖謀陛下。
看吧,藺泊舟想做忠臣,卻有一群人攔著,不讓他做忠臣,而要把他趕盡殺絕。
藺泊舟也拿了塊糕點,正好和孟歡手裡拿著的花色不一樣,他輕輕塞到孟歡的唇邊,視線望向他,似乎看著孟歡咬了一口。
他唇瓣帶笑,聲音溫柔,不像在和陳安說話,像是在和孟歡說話。
不讓過關,那就舍下王府軍,單獨過關。
什麼?
陳安微微睜眼,滿臉錯愕:王爺,這太不安全了。
而且
王府護衛怎麼辦?這是王爺親自養的兵,在坼州的決勝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王爺怎麼能丟下他們自己回京?
最重要的一層意思,陳安沒說出來。
朝廷,權勢,兇險異常。
倘若藺泊舟手裡沒有棋子,他就會淪為被人分食的魚肉,這群肉食者全都殘忍無情,沒有一個人念舊情,隻要藺泊舟倒臺,他的仇家,討厭他的人,會把藺泊舟吞得骨頭都不剩。
所以藺泊舟手裡必須有一支軍隊。
必須有,他有軍隊,鎮關侯才動不了他,宣和帝才殺不了他。
哪怕他不被重用,至少能平平安安回辜州。
藺泊舟聽得懂他那層意思,淡淡道:本王和陛下是兄弟,血脈之情,陛下必定不會對本王怎麼樣。
陳安臉上流露出費解之色,有點兒看不懂藺泊舟了。
原來理智冷靜,凡事都謀劃得清清楚楚的藺泊舟,怎麼如今還談起感情來了?與宣和帝談感情,無異於與虎謀皮。
他試圖勸阻:王爺,帝心反復無常啊,陛下就和那個禪師下了幾個月棋,就敢臨陣換將,以至於王爺流落民間。王爺要是再把希望寄託於感情,隻怕到時候帝心冷酷,會、死無葬身之處
他這句話說得很重了。
不至於,陛下雖然反復,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並不會真的動本王。
藺泊舟上半張臉浸潤在陰影之中,眉眼疊著細小的陰影,取出帕子替孟歡擦拭唇角的糕點碎屑。
片刻後,他又笑著說:本王隻說不和王府護衛回京,可沒說讓他們原地解散。
陳安的亂心安定了些,王爺的意思是?
下一紙命令,讓他們自己回辜州。本王單獨回京面聖,面聖之後,便請辭回辜州養眼疾,以後再也不沾染朝廷是非。
陳安明白了,臉色卻比剛才還差:所以這三萬護衛,是王爺展示給陛下的誠意?
藺泊舟隻笑了笑:你想這麼理解也行。
那還能怎麼理解?
陳安坐在馬車外,隔著簾子和藺泊舟說話,隻能透過隱約的風吹起了簾子,去窺探藺泊舟此時的表情。
如果真如藺泊舟所言,這是給陛下展示的誠意放棄王府護衛單槍匹馬回京,那藺泊舟來京城謀劃六年,嘔心瀝血,此時卻把全部的武器都繳械,展露出一片赤誠之心給宣和帝,任由宣和帝憑借好惡對自己判處有罪或者無罪
有罪,殺頭。
無罪,流放辜州做個闲散王爺。
這豈不是滿盤皆輸,什麼好處都撈不著的局嗎?
陳安左思右想,揭開簾子,總覺得不對勁:王爺。
藺泊舟的手放在火爐邊烤火,那雙手骨節分明,指節修長,血管有些浮凸,讓橙色的火焰倒映著,十分漂亮。
嗯?
王爺盡心竭力,為朝廷六年,創造了如此多的實績,百姓對你感恩戴德,攻克朱裡真更是挽大廈於將傾,王爺就甘願落得如此結局嗎?!
陳安說這句話時,音調高,有些激動,他在為藺泊舟不值。
火光隨著車輪跳動,光線和陰影的分割也隨之跳動。
藺泊舟探過手去勾爐子裡的銀絲炭,眉眼全部被火光映亮,那眸子倒映著瞳瞳的火光,跳躍不止,像是幽冥中燃燒不熄的業火,帶著侵染了黑暗的陰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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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語氣卻淡然,倦怠,像是厭倦了爭鬥。
本王執政六年,早就累了,這半個月和王妃在一起小門小戶,衣食溫飽,發現有一番本王從未體驗過的樂趣。所以回辜州養老,做個闲散王爺,是本王現在的意願。陳安,你也不要再勸了。
陳安啞然,一時怔在原地。
他沒再說話了,轉頭看著越刮越烈的風雪。
馬車內恢復了安靜,火光似乎更亮了些。
車輪一路步入了黑暗,直到夜裡的寒冷入侵得越發深邃,連生著爐子裡的火都快抵不住寒冷。
時不時聽到風雪從平原刮過去的動靜。
咔嚓!
猛然一聲響動,讓孟歡從沉睡中驚醒過來,他流露出了逃難時風聲鶴唳的緊張感,睜大杏眼,茫然地看著周圍。
怎麼回事?
馬車怎麼突然陷進去了?
孟歡抓緊藺泊舟的手,掌心冒出冷汗:怎麼了?
藺泊舟抬手,輕輕將他護在背後。
這裡距離王府護衛駐扎的營寨還有一段距離。
馬車外,響起陳安意外的聲音:是誰?
前方隱約冒出火光,好像有一支隊伍騎著馬匹過來了,舉著旗幟,地面開始震動。
連陳安都不知道?孟歡更緊張了,難道是鎮關侯的兵?
他抓緊藺泊舟的手,手心發抖,下意識道:要不我們先跳車吧?周圍樹林子黑,他們找不到我們,先躲起來。
孟歡膽子本來就很小,這段時間逃難,更是讓他的每一個細胞都敏感到了極致,隨時能提出一個保命方法。
藺泊舟握緊他手,耳畔少年輕顫的喘息,明明害怕至極,但又死死攥他,好像更害怕藺泊舟出事。
咫尺之間的呼吸,讓藺泊舟閉了閉眼。
剛才和陳安說話,幾乎全是假話,全是試探。
他覺得,某種想法,好像在他心裡更加根深蒂固,枝繁葉茂,不僅開出了花,甚至還想結出果實。
他松了松手後,又握緊孟歡,溫聲道:好了,不怕,再忍忍。
另一句話,讓壓抑地埋進了黑暗裡。
他開始期待,一個不會有任何人能讓孟歡害怕的時候。
第105章
馬車外的沉寂伴隨著寒風壓過去的動靜。
搖晃的火光倒映著孟歡的眉眼, 他輕輕咽了咽喉頭,聽到自己吞咽的聲音,腦子裡飛快地打著算盤。
如果這是鎮關侯前來截殺的人,他就立刻,馬上,馬不停蹄地牽著藺泊舟棄車而逃。
藺泊舟眼睛還沒好,離了自己他活不了,而自己雖然膽子小,但可以帶著藺泊舟再逃一次。確定了心想法後孟歡給自己加油打氣,輕輕扶住了馬車的門框。
他等著悄悄往外跑時, 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前面是不是陳長史?
緊張的氣氛驟然松緩了,劍拔弩張抽去,陳安站了起身:原來是張指揮使?你不是駐扎在營中嗎?怎麼親自領兵過來了?我還以為是
一聲苦笑。
虛驚一場。
昏暗夜裡看不清旗幟,能聽到張虎奔馬後急促的呼吸:末將聽說有了王爺的行蹤,心中按捺不下,特意趕來迎接王爺。他聲音裡滿是擔憂。
原來如此。
這群人對藺泊舟忠心耿耿,藺泊舟有了行蹤,對他們來說像是黑暗裡點燃蠟燭,所有人都想不自覺地盡快回到他身邊。
危險解除。
孟歡腦子裡緊繃的弦松緩,慢慢坐回了椅子裡。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有點兒緊張了,夜不安寢,偶爾半夜會驚醒,以為窗外的風聲是前來搜查的官兵腳步聲。
護衛在轎子兩側,顯而易見的安全感,孟歡覺得從身體深處襲來一股疲憊感,讓他聲音頓時都黏乎了:夫君。
藺泊舟側頭:怎麼?
好困。
少年聲音又輕又軟,像是疲憊極了。
藺泊舟環過手, 摟著他,疼惜地捋了捋他額頭的碎發:那先睡著?
嗯嗯,我就先睡了,到地方了喊我。孟歡乖乖閉上眼,小聲嘀咕。
他纖長的眼睫濃密,讓火光照出了一點兒橙色,頷首縮在衣領裡,鼻梁到下巴的線條精致又漂亮,白白淨淨又脆弱。
睡著時,好像沒有那麼緊張,但手指還輕輕攥著藺泊舟的衣角。
光影明暗,藺泊舟垂眸看了他一會兒。
目光中的倒影,勾勒著孟歡的眉眼,額頭,和唇角,這快半個月沒看見過的模樣,他隻能等孟歡熟睡了再收入視線。
啪嚓
落雪的聲音,藺泊舟像是從入定後回過神,想起什麼,唇瓣不覺輕輕抬起。
自己的眼睛還看不見呢。
他的笑意頓住,挪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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