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字體大小:
這橫生的枝節在梅長生意料之外。
前一刻還精明強幹的人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待他看清皇帝眼底的促狹,隨即了然,無奈地拱手討饒:“陛下體恤臣吧,去汴州督漕……短則一月才能回。”
一日也不想與她分別。
“怎麼,”皇帝好脾氣地眯眯眼,“閣老連一個月都不能等嗎?”
他雖松了口,胸中卻總有一種說出不上來的感覺,既似寬慰,又如失落,仿佛生命之中很重要的親人將要被奪走了。
更何況,今晚從頭到尾一直是梅長生在主導進程,宣長賜非得治他一治才舒坦。
至於那汴州漕運,事關國庫倉廪的虛實,為他看重是真,也不算調任重臣作兒戲。
天子一言九鼎,梅長生識清時勢,猶豫了幾霎,也隻得領旨謝恩。權當,是最後一場好事多磨吧。
告退之前,他不放心地又詢請了一句:“臣鬥膽,那擬旨之事……陛下請莫忘了。”
皇帝哈哈大笑,皇姑母得是多高的手腕,竟讓他的股肱大臣患得患失成這模樣。隨即意識到自己露於形態了,少年咳了一聲,矜然頷首。
看著梅長生出殿的身影,宣長賜心情大好,想了想,嘴角彎彎地踅回御書案,捻了隻秋水玉杆的紫毫筆在手。
內侍見了,忙欲上前伺候研墨,被宣長賜止了,他自己含笑磨了墨,在黃絹上落筆擬了一道旨。待吹幹後,滿意地看了一遍,封入玉檀匣中。
自己的姑姑嘛,他委屈誰也不能慢怠了她去。
隨後皇帝擺駕轉回內殿的寢宮。
不比前殿的清涼曠大,寢室內鳳燭曛曛,飄動著幾縷若有似無的幽香,不是龍涎瑞腦這等名貴的成香,而是女子身上的天然之香,千金難求。
墨皇後聽得動靜,挑開香雲紗雲海祥紋簾帳,露出一張清淨出塵的素面,被那緋緞深衣襯著,有種帳下芙蓉的情致。
Advertisement
“不是說不必等我嗎。”皇帝一張笑顏,三兩下褪了外服,快行幾步登腳踏將她的手握住,攬回榻上,“睡吧睡吧,夜大深了。”
墨皇後知陛下此夜召見了梅閣老,他離開時臉色似有不豫,她為此還有過幾分擔心,此時見陛下喜笑顏開,想來已是無事了。
帝後並枕於榻,墨芳軒不好問政,便隻微笑道,“陛下心情似乎很好。”
皇帝含糊地哝了聲,少年拔節的身板子有妃蘭匹竹的清秀,翻身攬抱住娘娘溫暖的細腰。
閉眼念叨了八個字,“君臣無猜,夫婦不疑。”
三郎,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啊。
直到睡去,宣長賜的嘴角依舊是微微翹起的。
【二更】
次日天明,青鳶殿的床帳尚未鉤起。
昨兒折騰得晚,宣明珠隻想睡個懶覺,無奈有個人大清早便猴上她身子來舔她,唇角臉頰簌簌地痒。他也不嫌她臉上塗的玫瑰珠粉,盡數吃盡嘴裡。
“別鬧,讓我再睡會兒。”宣明珠困得饧不開眼,迷蒙翻身,雪白的褻領下露出一段更為雪白的削肩,抬臂摸索到他的耳垂,捏了一捏,哄著他消停些。
錦衣墨冠的男子受用眯眸,又意猶未盡地碰了碰她柔軟的唇,方袖出絲帕她擦面。
而後,擠在公主的枕上安靜地抱了她一會兒,在她耳邊道:“殿下,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哦……”宣明珠闔著眼,自從她逢節便能收到梅閣老特意準備的禮物,每次都出於意表,每次都有不同的喜歡,她便不再費心思去猜,擎等著收便好了。
她囈著聲:“多謝,你放著吧,我醒來看。”
這是還想睡的意思,梅長生失笑吻她額頭,“對不住,累著你了。”
他並非想放浪至此,隻是管不住自己。從十六歲第一次夢.遺後梅鶴庭便深知,這樣骯髒的一面要藏好,千萬別讓他開這個口子,否則一旦起了頭,這些年強忍下的欲念,都會成倍反噬。
就像如今。
有這一月小別也好,讓她好生歇一歇。
他摸摸女子貪睡的臉,起身輕道:“我要去趟汴州督漕,禮物待我回來才能給殿下。殿下等一等,好麼。”
宣明珠腦袋昏鈍鈍的,原本要睡回籠覺,模糊聽見話音,遲了一許,忽地睜開眼睛。
見榻前的男人已是穿戴整齊,宣明珠哪裡還管什麼禮物,揉眼起身,聲音沙沙的:“何時定下的,怎的突然要外任?”
“昨晚見過陛下,商談了些事。”梅長生將她按回被衾,“殿下莫擔心,隻是督建堰堤,快的話一月可回,我這便準備走了。你再躺會兒。”
他低垂的眸色繾綣,“等我回來。”
宣明珠仍是覺得太突然了,前一刻黏她黏得不像樣,下一刻說離京這便要走了。
思及秋漸深涼,她還是起身,握著發邊考量邊道:“周太醫的調養藥劑帶上了嗎?呢子鬥篷多備幾件,跟的是姜瑾不是?食藥按時,不可過勞,我回來要問跟你的人,你且仔細。”
梅長生目光溫柔地一一答應著,再三讓她別擔心。
言語不盡,可惜留戀處日影催發,便出宮赴汴。
“一個月……”
人去了,宣明珠在帳中揉了把臉頰低喃,“昨兒還一起喝了桂菊酒的,回來時,菊花都該謝了吧。”
不過梅花也將開了。
這且還睡個什麼,宣明珠喚進侍女,起身洗漱。又特意問了問值守宮門的小娥,婢娥回說,昨夜近醜時閣老的確出去過。
她睡得那樣沉,竟對此一無所知。
宣明珠走了會神,坐在妝鏡前由澄兒绾髻,忽見上頭放著一隻半掌大小的四方小朱合,底下壓了張泥金紙箋。
她眉心一動,若有會意,拾起來,見上書一行清雋的字跡:禮物未達,長生先送一分利,博卿一笑。
宣明珠不等打開盒子,見字便已笑了。
而後取過小朱盒打開來,那裡頭裝的,卻是一縷紅線相纏的結發。
宣明珠目光虛渺了一下子,這是……
“咦,”澄兒見了嘴快道,“這個樣式的朱合,奴婢記得殿下從前也有一隻的,後來……”
後來,被她燒發成灰,丟進了浴池子裡。
那原是她成親後一直珍藏的夫婦結發。
當時她一心覺得,死灰不可能再復燃。
而眼前這縷結發,依稀如昨。
梅長生仿佛就有這種不講道理的本事,能讓燒毀的再重燃,成煙的再溯還。
不是最初的樣子,勝似最初的樣子。
宣明珠手指搭上一粗一細纏繞在一起的兩股青絲,本應覺得感動的,一念忽轉:不對啊,他竟敢趁她睡著時絞她的頭發?
“澄兒,你瞧瞧我的頭發有沒有何處少半截的?”
“啊?”澄兒有些發愣,轉眼看見盒中結發,隱約明白過來,捧著公主烏黑的長發睜大眼睛尋覓,“好像,不曾有啊……”
找了半天沒有,聽殿下忽然又道,“不必找了。”
宣明珠想起來了,是在汝州行宮的時候,他那日以汝州剌史的身份前來拜見,當時她正命張宗子為自己梳頭,震驚之下轉頭,頭發便被篦梳帶下了一縷。
他走時,將那縷發收入袖中。
這麼久遠的事,宣明珠以為他當時出門便會扔了,畢竟隻是一縷發而已,對於有潔癖之人來說,這東西與剪落的指甲都是汙物。她怎麼也沒想到,他一直好好地保存至如今。
“殿下怎麼不語?”澄兒惴惴地問,同時心裡替梅閣老著急,他送什麼不好,為何要送這勾起回憶之物,萬一殿下想起了過去的傷心事,又不要他了,梅閣老那兩遭心頭血是不是白剜?可看他何處哭去。
宣明珠卻是低頭一笑,將朱合輕輕地包裹在掌心中。
“我隻是想起,方才他走時,忘了對他說一句話。”
本宮今日亦甚喜閣老。
*
梅長生輕裝簡從,為了早去早回,行程定得很緊,不過出京前他卻先繞路去了趟護國寺。
聽明珠說,自從送儺離開後,宣焘狠鬧過幾場。
不過宣明珠知道送儺與君決絕的心意,狠狠心未理,宣焘脾氣再大也掙不出困他的牢籠,就這麼囫囵到今日。
護國寺自打出了法染的事,經歷一番整頓,香火比往年這個節令下蕭條了許多。梅長生徑直來到後閣,敲開那道禪門。
時隔幾個月後再見宣焘,隻見他碧衣消沉,唇上蓄了一層青胡茬,整個人都削瘦了一圈。
梅長生一霎有些認不得他:“四哥?”
宣焘看見來人的一瞬,目光明晦閃動。
不再口口聲聲讓他把送儺帶回來,開口第一句話:“把我弄出去。”
梅長生聞言眉梢動了動,宣焘上前,走到門邊時,照例被戟衛攔住。
這位意態蕭索的四爺早已沒了同這起子奴才置氣的心氣兒,眼睛隻管盯著門外之人,“你不是叫我一聲四哥嗎,梅鶴庭,想法子把我弄出去。”
“就算出來了,”梅長生看著他慢慢問,“四哥又待如何?”
“你們不叫她來見我,我便去找她!”
經過半年枯索的獨處生活,宣焘表面上鋒稜全無,實則內心的憤懑已將到達頂峰。那張俊美的臉神色扭曲著,每一個字音都從牙縫裡擠出:“我會捉住她,讓她明白明白,什麼叫主僕之道。”
梅長生看著男人眼裡的狠厲,以及狠厲背後隱隱浮現的委屈,忽而有些同情他。
“原來你還是沒懂啊。”
“我什麼不懂?!”宣焘忽然爆發了,握戟瞠視梅長生質問,“她跟了我五年,不過是一時鑽了牛角尖,大不了爺今後對她好點,見面三分情,她隻消見我一面,自然便會回轉。你隻說你幫不幫我?”
梅長生輕嘆了一聲,搖搖頭,以過來人的口吻道:“我勸四哥,若能將她放下,此時放下最不苦。不然,四哥須先認清一點,送儺姑娘由始至終都不是你的僕從,你若不能將她視為完全平等的人,不管你身在何處,困住你的藩籬都不會打破。”說罷轉身即去。
留下宣焘一個人,呆呆半晌,忽笑著一拳砸在禪房的牆壁上,“放的什麼屁!這五年我許她同吃同住,我身邊隻有她一個,還不平等嗎?”
熱門推薦

女配是顆小星星
"為了寫好 PO 文,我主動追求帥氣竹馬。 撩他親他,繾綣曖昧。 結果文章撲街,我悻悻跑路。 得知真相的竹馬直接堵住我,冷笑道: 「知道你的文為什麼撲街嗎?」 「因為不夠刺激,現在我們來試試強制愛。」"

側福晉
我是這府裡明媒正娶的側福晉。七年前,我鳳冠霞帔,得償 所願。我有玉碟,有金冊,是正兒八經的皇家兒媳婦。這府 中下人對我亦是恭敬有加。

八零主婦覺醒,縣狀元丈夫追妻忙
"「我們離婚吧。」 沈園園坐在柴火灶邊做飯,丈夫周易安對她說。 她點頭同意了。 沈園園在兜裡揉了一下,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順手扔進了火堆裡。 「這是什麼信?」 周易安問。 沈園園瞥了一眼炭燒的灰燼, 「廢紙。」 周易安繼續剛才的話題,"

攻略體育生弟弟
"系統讓我攻略一個體育生弟弟。 「他多大?」 「18。」 「年紀太小了吧?」 我有些不情願,拉著體育生弟弟進了房間。 兩個小時後。 弟弟扶著我的腰,掌心滾燙。 「姐姐,還嫌我年紀小嗎?」"

紙人回魂
"八歲那年,我爺給村裡寡了大半輩子的永旺叔扎了個紙媳婦。 一點小痣魅惑勾人。 打那起永旺叔沒少夜裡背著紙人上門修補。 卻又從不肯告訴我哪兒破了。 直到那晚永旺叔上門, 我躲到了窗戶後頭。"

奔赴你
"陸南為了氣初戀,才和我訂婚。 後來初戀哭一哭,他就心軟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們高調擁吻,宣布復合。 讓我淪為笑柄。 直到後來,我被一個男人抵在邁巴赫車裡親吻的照片,被頂上熱搜。 照片裡的男人,是陸南的哥哥。 也是陸家實際的掌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