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字體大小:
“殿下您不知?”姜瑾仰面墜淚,“我家公子,當初以為殿下身患血枯症不治,尋到一張偏方說用伴侶的心頭血可治這病,他不惜為您刺心取血呀!”
宣明珠的眉間顫而又顫,如聽天書,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可連起來卻又難以理解。
血浪聲拍打著她的耳,她後背生寒,一字字咬出聲音:“何時的事?”
“在汝州。”姜瑾恨不得立時掏出那張藥方來證實自己所言不虛,可是他拿不出來,隻能說,極盡詳細地讓殿下相信,“便是在殿下被封為鎮國大長公主那日,言世子到達行宮的時候,公子在刺史府中,讓屬下用一根半筷粗的銀針,刺入心髒上半寸取心頭血。六十四錢,需要六十四錢,屬下下手不敢太重,公子心狠,硬扣著我的手刺了進去,半根針都沒入了心口。”
宣明珠臉上血色盡失。
心血在倒逆,堵成一塊巨石綁著她如沉水底,眼耳口鼻皆被封住,透不過氣。
她屏息說不出話來,聽姜瑾流淚接著道,“那血,那血像箭一樣濺出來,公子疼,可他不敢動,那針貼得他心膜太近了,他疼得整個人都戰慄地貼在椅背上,可是他不敢一動啊殿下。待終於夠了量,我問公子,疼不疼,公子隻是回答——去煎藥吧。”
一行淚從泓兒的眼裡流下,直到感覺臉上一陣冰涼,她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哭了,忙抹臉上前道,“別說了!”
說到如此身臨其境的細致地步,那份疼連她這個過耳一聽的人都感受到了,那麼切身承受的人該有多疼,公主聽了又該有多難受。
澄兒呆立在那裡,不敢相信那個人居然會為了公主做到這種程度。
宣明珠沒有叫停,隻是用空洞的眼神凝視姜瑾,她想起了,那日小淮兒確實送來過一碗藥。
藥呢?被她隨手倒進了盆栽。
顛覆過一次的天地再次顛覆,撕扯掉一層的痂疤再度撕扯,她不想哭。
想笑。
她問:“第二次?”
姜瑾道:“八月十五的晚上。那時殿下勒令公子莫在京城多留,讓他回汝州去,公子便隻能趕在次日的賞菊宴前。這一次用的是竹針,公子說,上一碗被殿下您聞出了血腥氣,竹針去血腥……”
Advertisement
他以為自己可以原原本本說完的,然說到這一句,姜瑾泣不成聲:“可竹針也比鋼針粗啊……
“殿下您可知道,公子疼得淚含在眼眶,掉都沒力氣掉下來。那夜,我以為公子會死。”
孤零零一個人,死在中秋團圓的夜裡。
可公子卻說,即便死,他也要等到親眼看見公主服下藥。
那碗藥呢?宣明珠緊摳著手心回憶,倒了,又倒了,被她倒在花廳外的海棠樹底,皇叔說此藥澆花最好……
她便一滴滴一縷縷,都灑落在海棠花枝下,未浪費半分。
而那日梅鶴庭正在府裡,他說是來看望寶鴉。他是否,親眼看著她倒掉他的心頭血?
當時,他身上還有傷。
宣明珠身子搖了一下,想起那棵名為一萼雪的海棠,後來果真開得甚為嬌豔。澄兒趕上來扶,被她撥開。
這算什麼?她咬牙想,這算哪門子混賬王八蛋事!他以為自己很深情,他以為自己很英雄是嗎,挖心、取血、不告訴她,默默付出不求回報是嗎。
他明不明白,她所有的委屈和怨怪,歸根究底隻是一件事:他為何不說呢?為何他這些年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通通都不說、就是不說、死也不說呢?
現在,她再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他隱瞞她的再一事,這樣驚天動地,這樣積毀銷骨。
而他此刻又在哪兒呢,事了拂衣去,讓她舉世茫茫找不到他。
“還有——”
宣明珠眉心猝然擰緊,轉向姜瑾,“還有?”
左右已經開了口子,這些話憋在姜瑾心裡許久,早就不吐不快,就算公子回來後要活剐了他,他也豁出去了:“殿下還記得八月初一那日,公子在刺史衙門遇刺之事嗎?其實,公子沒有受傷,他臂上的傷是他故意割的,那天是公子的生辰,他想……求殿下多與他說幾句話。”
片刻前尚能冷靜調兵遣將的女郎,此刻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嫁了個君子。
她嫁給了一個瘋子。
“還有。”
宣明珠一張雪白的臉孔瀕臨崩潰:“……還有?”
“在揚州,公子為了找到陷在毓華山的殿下,捅了自己一刀。”姜瑾滿面淚痕,“說如此,便能夢到殿下。”
唯獨這件事,姜瑾想不通,可也唯獨這道刀口,最令他觸目驚心。
那日,她下山後與他對質,將手掌按在他胸口。
手下,是鮮血直流。
宣明珠終於撐不住地蹲在地上,十指緊扣抵在額心。澄兒低呼一聲上前,她喃喃:“別扶我,都別扶我……”
兩個侍女滿臉緊張,姜瑾的這些話,活像話本子上“情不知所起,生者可以為之死,死者可以為之生”的故事橋段,莽一聽甚至玄奇。
連她們聽後,都不免陷入巨大的迷惘,心想這不可能是真的吧,一個人怎可能承受這麼多事還不露丁點痕跡呢?
更別說公主殿下的心情,更別說,梅大人如今還生死不知。
宣明珠啞聲念叨著什麼,澄兒傾耳去聽,辨了半天才聽清殿下在說:“把那個瘋子給我找回來……”
“為我點一爐安眠香。”
第94章 長生夢我
夜,寶榻外懸下了重重織錦的玉蕤帳幔,寧神的香篆繚繞在帷幄間。
公主府一入冬月便燒起地龍,薰薰地暖,烘得那香氣更馥鬱。宣明珠在衾枕間閉上眼,洗淨鉛華的素面如一塊脂玉,烏發襯在臉盤邊,顯得那張面容越發清孱,卻無一絲軟弱。
一日內乍聞變故,接著又得知變故後的變故,積累下來任誰都要心神俱疲。可大長公主不向造化低頭,不是有句話說禍害遺千年麼,像那麼一個混賬,背著她折騰好幾番都沒交代小命,豈會被一場風雪阻住回家的路?
“你不是會夢嗎?”女子閉著眼,在心中狠惡地想,“那便夢我,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逮也會把你逮回。”
可是竟睡不著。
原來心憂一個不知在何方的人,焚再重的香,也是不能入眠的。
她想起自己在毓華山上的那一夜,他當時心情,是否便如她此時心情?
睡不著,又著急找尋她的下落,幹脆發狠對著心口給自己一刀,疼昏過去,也便入得夢了。
可傷口又不是虱子,哪有身上多了不疼的道理。
一滴眼淚從宣明珠緊閉的眼尾滑出,哪裡有這樣狡猾的人,使了一出苦肉計便遠遁不見,以為這樣便能打動她挽回她了嗎?
不,做夢,她正攢了一肚子狗血淋頭的話要罵他,所以他得回來受著,所以梅長生,你夢我。
安眠香靜燃著,輾轉了大半宿,天光漸亮。宣明珠恍惚睜開眼,腳下是一座熟悉的蓮池拱橋,身上的紅裙飄逸著,她怔怔抬頭,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郎向她走來。
她的呼吸隨著他前行的每一步逐漸發沉,她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少年將會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一句,“臣不適合長公主殿下。”
的確是不適合,若沒有遇見她,他也許會一直是這風清月白的郎君吧。風吹迷了她的眼睛,宣明珠趕上前去搶先道:“我準了!我再也不要你做驸馬了,梅長生,告訴我你此刻在哪?”
白衣少年卻對她腼腆地一笑:“醋醋,為何不要我了,我卻舍不得你。”
奇怪呀,為何在夢中聲音也會哽咽,宣明珠著急探聽他的下落,一遍遍問他在哪,而就站在她對面的少年,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話,保持著幹淨的笑容,一遍遍回應她。
“醋醋、醋醋、醋醋……”
她在一聲低抑的嗚咽中慟然醒來,像一個破水而出的溺水者,弓身喘息,四顧茫然。
並不是他的夢。
這隻是她的夢而已。
她隻是,夢到了當年令她一見傾心的小探花郎。
為什麼,憑什麼,他能在夢裡找到她,她卻不能。
“殿下!”
殿外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宣明珠聽出是迎宵的聲音,掀簾下榻跑出去道:“是否有消息了?”
驚動了在落地罩外守夜的澄兒,揉開眯縫的眼睛,著急道,“殿下您怎的打赤足,殿下回來,外頭冷!”
宣明珠雙手大開殿門,剎那湧進的涼風吹動她的中衣,外面落雪了。
洛陽今冬的第一場雪,在這個夢不成的清晨姍姍落下。
“殿下,是一隻飛隼落到了府裡。”迎宵雙掌合託著一隻羽毛瑟瑟的墨隼拾階上來,同時追出來的澄兒將一件大氅裹到公主身上。
宣明珠趿上了鞋子,攏衣定晴看去,那確實是梅鶴庭養的黑隼,她在汝州行宮與上京聯絡消息時,曾見過的。
隻見這隻可憐的小東西雙翅湿漉僵硬,似有凍傷,雙睛無神地躺在迎宵的掌心,奄奄一息。
宣明珠怔了一怔,眼中忽放出柳暗花明的光,心思電轉:“洛陽才下雪,隼羽如此重的凍傷是從何處來的?信筒呢,它爪上有信嗎?”
迎宵看著殿下發亮的雙眸,不忍心潑冷水,卻不得不搖頭,緩聲斟酌道:“沒有。殿下請想,西蜀距上京一千五百裡餘遠,鷹隼是不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飛回洛陽,也許這隻是巧合……”
“不。”宣明珠語氣斷然,接過那隻筋疲力竭的黑隼,小心呵渥著它的翅膀。
他曾對她講過斷案之術,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物隨主性,他若還活著,不會忍心讓她幹著急,無論在哪,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傳出消息。
她召來姜瑾令他辨認,果然姜瑾也說這就是公子養的隼,再找鷹隼房的鳥倌看過黑隼翅膀,也說這是寒雪凍傷。
關聯對上了一半,宣明珠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有希望便是好的。雖然隼爪上無信箋,令人沒著沒落,想想梅鶴庭不是疏漏之人,如果此隼真是他放回的信號,他不會不寄上隻言片語,除非,他陷入了某種無法動作或書寫的狀況……
宣明珠一時間猜測了許多,但她寧願往好的一面想,立即命人傳信給出發的人馬,到西蜀後多打聽一條:附近何處有黑隼出沒的蹤跡。
而後,她將那黑隼送去了雛鳳小院。
這件事她無法瞞著孩子們,梅鶴庭雷打不動十日一至的家書斷了,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聰敏,瞞不住。
梅豫得知後立刻要追上軍隊,要親自去蜀州尋父,被宣明珠好說歹說摁住了:“娘派出的盡是精銳,你去了不說拖後腿,他們免不得要分人照顧你。再者天寒路遠,娘也放心不下你,一個沒找回再饒上一個,豫兒體諒體諒為娘的心,我受不了。”
而寶鴉經過一日的萎靡,看見這隻黑隼後,和她的阿娘一樣,頓時又重燃起希望。
小姑娘精心巴意地將黑隼裝進細絨鋪就的金絲籠裡,挪進她自己的小暖閣,每日喂食喂水不假於人手。
她說得最多的話便是:“等它好起來,阿耶也回來了。”
熱門推薦

女配是顆小星星
"為了寫好 PO 文,我主動追求帥氣竹馬。 撩他親他,繾綣曖昧。 結果文章撲街,我悻悻跑路。 得知真相的竹馬直接堵住我,冷笑道: 「知道你的文為什麼撲街嗎?」 「因為不夠刺激,現在我們來試試強制愛。」"

側福晉
我是這府裡明媒正娶的側福晉。七年前,我鳳冠霞帔,得償 所願。我有玉碟,有金冊,是正兒八經的皇家兒媳婦。這府 中下人對我亦是恭敬有加。

八零主婦覺醒,縣狀元丈夫追妻忙
"「我們離婚吧。」 沈園園坐在柴火灶邊做飯,丈夫周易安對她說。 她點頭同意了。 沈園園在兜裡揉了一下,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順手扔進了火堆裡。 「這是什麼信?」 周易安問。 沈園園瞥了一眼炭燒的灰燼, 「廢紙。」 周易安繼續剛才的話題,"

攻略體育生弟弟
"系統讓我攻略一個體育生弟弟。 「他多大?」 「18。」 「年紀太小了吧?」 我有些不情願,拉著體育生弟弟進了房間。 兩個小時後。 弟弟扶著我的腰,掌心滾燙。 「姐姐,還嫌我年紀小嗎?」"

紙人回魂
"八歲那年,我爺給村裡寡了大半輩子的永旺叔扎了個紙媳婦。 一點小痣魅惑勾人。 打那起永旺叔沒少夜裡背著紙人上門修補。 卻又從不肯告訴我哪兒破了。 直到那晚永旺叔上門, 我躲到了窗戶後頭。"

奔赴你
"陸南為了氣初戀,才和我訂婚。 後來初戀哭一哭,他就心軟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們高調擁吻,宣布復合。 讓我淪為笑柄。 直到後來,我被一個男人抵在邁巴赫車裡親吻的照片,被頂上熱搜。 照片裡的男人,是陸南的哥哥。 也是陸家實際的掌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