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晌,她道:“十兩。”
待他走出大殿,侍從自暗處跟上,低聲道:“裡面的是……”
“思寧郡主。”晏陵自他手中接過綾帕,細細擦拭那雙修長如玉的手,眼眸籠在夜色裡,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侍從微驚,剛才那人竟是惡名遠揚的思寧郡主?
他一直跟在晏陵身後,看不真切對方的模樣,但卻在晏陵伸手去拿佛經時,感覺到了極強的殺意。
晏陵的侍從皆是死士,也算歷經無數腥風血雨,卻從未見過那般直白深切的殺意。
當下他便打算上前護主,但被晏陵制止。
然越是如此,他便越發驚訝。
思寧郡主養在閨中,如何會有這般蓬勃的殺意?
他想發問,可見得晏陵面上並無多餘神色,便將所有疑問壓了下去。
夜裡風涼,吹起晏陵擦手的白色綾帕。
他淡聲道:“差人將佛經送入宮中。”
侍從神色大變。
他家主子自三月前離京,隻因宮中太後病重。
太後禮佛多年,事到如今依舊堅信佛緣,聖上令晏陵遍尋天下名寺,求高僧佛經為太後祈福。
天慈寺是此行中的最後一個,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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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萬萬沒想到,高僧人未見到,晏陵就定下了最後一份佛經。
夜色沉鬱之下,他看了眼晏陵驚絕的側臉,不敢妄語。
第3章 賣佛經的報酬
趙嬤嬤去而復返,卻見桌案上佛經都不見了,隻剩下一枚銀錠。
溫月聲靠在身後的圈椅上,目視著前方的金色大佛。
“郡主,佛經呢?”
“賣了。”
趙嬤嬤一愣:“啊?”
她沒念過什麼書,也看不懂佛經,但聽剛才引路的小沙彌說,溫月聲抄寫的佛經殺意太盛,不適合供奉在殿中。
……沒成想竟被人買了去。
那這奉上佛經的人,究竟是抱著何等的心思?
而這個疑惑,幾日後便得到了解答。
溫月聲在天慈寺住了四日,而這四日內,京中也發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此前奉命去尋佛緣的晏陵歸京,帶來了九九八十一份手抄佛經,為病重的太後祈福。
哪知太後在病中,看到了最後一份佛經後,昏厥了過去。
未等宮中大亂,便蘇醒了過來。
此後竟病症全消,身子恢復了康健。
這事太過神奇,令得朝野上下驚愕不已。
後宮宮宴上,皇帝特地傳喚了晏陵,親自過問此事。
晏陵著一身緋色官袍,穿著與尋常官員一般無二,然那面容實在過分傾絕,又加氣質絕塵,乍一出現,令得輝煌磅礴的宮殿,都為之失了顏色。
立下這等大功,晏陵面色卻格外平淡。
隻他生得好顏色,舉手投足間,滿是風雅與矜貴,便是氣質漠然,也叫人眼底生輝。
座上的皇帝輕笑道:“太後轉安,晏卿功不可沒,你立下這等大功,朕當如何賞你才是?”
晏陵神色淡淡,拱手道:“臣不敢居功。”
這殿內早在他進來後,就變得格外熱鬧了。
晏陵出身鍾鳴鼎食之家,姑母是寵冠後宮的晏貴妃,雖說晏家在晏陵父親去世後,稍沒落了些,可晏陵本人實在稱得上驚才絕豔四字。
莫說放眼整個京城,便是在整個大徽朝,都是獨一份。
何況他如今還是天子近臣,手握實權。
這麼一塊香饽饽,至今未曾定親,讓家中有適齡女子的後妃,皆是蠢蠢欲動。
“不錯,太後病愈,皆是高僧佛經的功勞。”上首的晏貴妃身著一身明豔衣裙,她生得極美,哪怕如今上了點年紀,依舊風姿出彩。
晏貴妃坐在皇帝身側,嬌笑道:“他不過費了些跑腿的功夫,哪能得皇上如此稱贊。”
旁邊的人聽了她這一番明為謙虛,實則誇贊的話,也無法反駁。
晏陵年紀輕輕,卻已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假以時日,隻怕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皇帝左側的皇後卻道:“說來,太後病愈後,已有數人拐著彎來本宮面前,所為的,便是這高僧佛經一事。”
“晏陵,你如今身在此處,不妨直接說說,讓太後轉危為安的佛經,究竟是出自哪位高僧之手?”
這話一出,殿內安靜不少。
許多後妃甚至正襟危坐,等著晏陵的回答。
這在場之人,雖不是人人都信佛,但隻要活在世上,便一定有所求。
若真有如此了得的高僧,誰會不想交個佛緣?
晏陵神色尋常:“回皇後娘娘,令太後轉安的佛經,並非出自高僧之手。”
此言一出,滿殿內瞬間熱鬧了起來。
“竟不是高僧所寫?”
“那是出自何方高人之手?”
“難不成是個道士?”
“噗,李婕妤就算不信佛,卻也不能胡說八道,這佛道本是兩家,你卻要讓道士去抄寫佛經,傳出去怕是要貽笑大方了。”
殿內暗流湧動。
座上之人各懷心思。
今日蕭缙也在,他亦是抬眸看向晏陵。
卻見晏陵面無表情地道:“佛經出自思寧郡主之手。”
滿座皆驚。
“你說誰?”就連皇帝都怔愣了片刻。
思寧,溫月聲?
有段時間沒聽到過這個名字,皇帝當下還未反應過來。
就更別提其他人了。
“晏大人所言當真?思寧郡主……據我所知,她連詩書筆墨都不通,這佛經?”
思寧不得寵,在宮中是共識,後妃對她自然也不會有多恭敬。
到底還是因為這件事過於荒謬,甚至還要超過太後因佛經病愈之事。
可說這個話的是晏陵。
不說他的身份,就說他與溫月聲並不熟識,怎麼也不該為對方編出這樣的瞎話來才是。
上首的皇後輕皺眉,掃向了蕭缙。
卻見蕭缙也是神色復雜。
他的未婚妻何時有這等能耐,他竟是全然不知。
宮宴散後,溫月聲手抄佛經令太後病愈的事,猶如長了腳一般,傳遍了整個京城。
出自晏陵之口,無人膽敢質疑。
細想之下,隻能歸結於溫月聲運氣太好。
而外邊的人如何想不重要。
溫家勢必得要做出反應,無他……溫月聲自那日離府後,就再未回來過。
她真住寺廟了。
溫尋已放出話不再管她,這會去接人,實在是打自己的臉。
然而這些事也由不得他,宮宴後不久,宮中便傳來信,說是七日後太後宮中設宴,讓溫月聲務必進宮赴宴。
如此一來,溫尋就是不想打這個臉都不行。
他拉不下這張老臉,隻得讓管家去接。
公主府車馬到天慈寺的時候,趙嬤嬤已經吃了幾天的齋飯,人都瘦了。
乍一聽這回事,還有些懵,問溫月聲:“郡主,這是何故?”
溫月聲手持檀木佛珠,淡聲道:“賣佛經的報酬吧。”
趙嬤嬤:?
公主府管家,一改往日不耐的嘴臉。
親自登門請溫月聲。
怕溫月聲不應,張嘴就道:“院子裡的秋千,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拆除了,老奴也跟天慈寺的主持商議過,會從這邊運送一尊佛像回府。”
溫月聲:“金的?”
管家噎住,可念及溫尋的吩咐,還是耐心地點頭。
鍍金也是金的吧?
溫月聲這才點頭。
於是這公主府的車馬,便從天慈寺,拉著一尊兩米多高的巨大佛像,載著險些出家的思寧郡主,一路浩浩蕩蕩地回了京城。
至公主府前,改換軟轎。
軟轎華稠為頂,粉黛紫色煙紗羅為帳,隱隱能看見裡面端坐著的人。
這頂輕紗軟轎,奢華貴重又彰顯身份,是早前溫月聲命人所打造。
後來溫玉若身子不好,溫尋便讓她將軟轎‘讓’了出來。
闊別許久,今日竟又用來接她了。
可惜溫月聲對此沒有任何感受,端坐在軟轎中,被人高高抬起來,行動間,隻能看見她那雙冷墨般的眸,還有素白手間滾動的佛珠。
卻未想到,軟轎還沒進門,就在府外被人攔住。
來人是個眼熟的丫鬟。
突然撞出來,將走在軟轎旁的趙嬤嬤都嚇了一跳。
“谷雨?”趙嬤嬤緩過神來,認出了她:“你這是怎麼了?”
谷雨是溫月聲院中的二等丫鬟,溫月聲躺著那幾日,曾幾次想進屋看看溫月聲,皆是被其他的大丫鬟攔住。
她年紀尚小,還梳著雙丫髻。
這會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趙嬤嬤定睛一看,才發覺她衣衫不整,領子都叫人扯破了去。
露出來的肌膚上,還有一道恐怖的血色抓痕。
谷雨聲色悲涼,不待身側的人做出反應,便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郡主!求你為谷雨做主!”她死咬著唇,在無數目光下,深覺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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