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佟穗看他一眼,點點頭。
蕭野單騎上前,他沒有再辱罵孟靖業父子,隻朝孟繼堂道:“孟家小弟,實話告訴你,你爹的頭是我砍下來的!我知道你想報仇,又怕冒然出戰失了城池,這樣如何,你下來跟我打一場,你殺了我,那是你孟家兒孫有本事為父報仇,你若敗了,便證明你孟家祖孫三代都是我蕭家祖孫的手下敗將,什麼名門將族,都是浪得虛名!”
齊恆朝三萬將士比個手勢,三萬將士便齊聲喝道:“浪得虛名、手下敗將!”
孟繼堂雙手握拳,淚眼模糊地望著對面的兩個親人。
命可以丟,孟家的威名不能丟!
“杜叔,我下去應戰,若我不能回來,你繼續代我堅守城池。”
孟繼堂拿起放在一旁的長刀,抹去臉上的淚,毅然對祖父留給他的副將杜叔交代道。
杜叔跪在他面前,眼中也滾下熱淚:“公子,孟家現在就剩你了,你萬萬不能去啊!”
孟繼堂扯扯嘴角,苦澀道:“怎麼,您也覺得我孟家祖孫盡是蕭家祖孫的手下敗將?”
說完,徑自繞過杜叔下去了。
城下,蕭涉也想去跟孟繼堂打,被蕭野罵了回去,孟繼堂一口氣死了兩個至親已經夠慘了,再騙他下來跟五弟交戰,那是卑鄙。
兩軍擊鼓,蕭野持槍迎了上去。
佟穗攥緊了韁繩,一邊為功業,一邊為血仇,都想致對方於死地。
午後驕陽似火,刀槍碰撞間反射出刺眼寒光。
一刻鍾過去了,兩刻鍾過去了,跟著就是半個時辰。
蕭延幾個都下馬盤腿坐到了地上,你靠著我的肩膀我靠著你的肩膀,看戲一樣點評兩人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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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仍然端坐馬上,直到蕭野刺中孟繼堂的肩膀,孟繼堂手中長刀脫落,她才松了口氣。
“服了嗎?”蕭野槍指孟繼堂的脖頸,面無表情地問。
孟繼堂隻望向祖父、父親的屍體,一副要殺便殺視死如歸的神情。
就在此時,太原城門突然打開,杜叔帶著城內守軍衝了出來:“公子莫急,老夫陪你一起上路!”
大勢已去,守城也是死,且已失去了牽制蕭穆兵力的意義,不如痛痛快快殺一場,誓死追隨大將軍!
孟繼堂眼中再度落淚,忽地抓住蕭野槍杆試圖奪槍。
一支利箭驀地飛來,穿透他胸前的鎧甲,射入其胸膛。
孟繼堂手裡還握著蕭野的槍,艱難地朝南邊望去。
蕭延、佟貴、喬家兄弟、孫家兄弟、張文功這一排看戲的將領早在城門開啟時就跳到了馬背上,齊刷刷地衝上來,擋住了佟穗以及蕭涉的身影。
到孟繼堂栽落馬下,他也沒能看見自己究竟死在何人手中。
.
七月十六,黃昏。
韓宗平剛剛拿下霍州進一步逼近汾州,就收到了傳訊兵從太原送來的戰報以及孟家祖孫的三顆人頭,太原十萬守軍全軍覆沒,蕭穆那十萬右路軍才折損兩萬兵力。
隨著戰報送來的,還有太原一戰將士們的軍功賬冊。
當韓宗平看到孟靖業竟然是被佟穗、蕭涉聯手所殺,雖然有些感慨孟靖業的陣亡,還是忍不住贊道:“英雄出少年啊,這叔嫂倆今年都剛剛十九歲,竟已立下如此奇功。”
範釗:“啥奇功,我瞧瞧?”
他是韓宗平的心腹,毫不避諱地湊過來,看到佟穗、蕭涉身後跟著的那一串軍功,眼睛也瞪直了:“早知道她能百步穿楊,居然真能射中孟靖業?”
百步穿楊,楊樹葉就在那掛著不動,頂多被風吹一吹,戰場上殺人,人會跑的啊,尤其是孟靖業這樣的老將,看不到箭也能感受到殺氣提前閃避,絕非一個神箭手就能輕輕松松偷襲的。
魏琦摸摸胡子,朝宋瀾贊道:“名師出高徒啊,佟夫人如此神勇,多少都有幾分是宋兄的功勞。”
佟穗能射殺孟靖業,注定會在青史留名,足以讓人尊稱她一聲“夫人”。
宋瀾慚愧道:“魏兄莫要打趣我了,我隻是教了她幾篇文章,都是蕭老將軍栽培得好。”
韓宗平重新落座,給蕭穆、齊恆包括佟穗、蕭涉這些年輕將領都單獨加了賞賜。
此外,佟穗先前隻是右路軍的一個參事,畢竟是女子,蕭穆自己可以重用孫媳婦,卻不好破例來韓宗平面前給孫媳婦求個高職,這次,韓宗平直接封了佟穗為右路軍的副將,與蕭缜是一個級別,高過蕭延、蕭野這等衛所指揮。
在韓宗平看來,佟穗既能約束營中將士,又能帶領一支伏兵單獨作戰,完全有了封將的資格。
這個決定,軍師魏琦、宋瀾同意,範釗、馮籍兩位大將也是服氣的,前者箭術輸給了佟穗,後者親自見識過佟穗的馭兵之才。
傳訊兵快馬加鞭地將大將軍的犒賞以及新的軍令送回了太原。
犒賞在意料之中,軍令照辦就是,唯一的驚喜便是佟穗的“副將”之職。
“厲害了啊,那以後我們是不是不能喊二太太,該改口稱佟將軍了?”
孫典第一個起哄道。
蕭野搓搓手心:“二嫂要是個男的,我們肯定得把你拋起來慶賀,現在其實我也想,就怕二哥知道了揍我。”
佟穗一聽,連忙退到了老爺子身後。
蕭穆一一瞪過去:“都給我老實點,讓佟將軍請你們吃頓酒就算了。”
新封的佟將軍佟穗:“……”
第166章
犒賞三軍、休整結束, 大軍就要重新出發了,由齊恆率領兩萬五兵馬沿著徐縣的方向去汾州增援韓宗平,蕭穆率領五萬五的右路軍從榆縣這邊去攻打治州, 使得朝廷必須在這兩條戰線上分別增兵阻攔。
泉城那邊之前留了五千兵力守城, 既然太原已經被打下來了, 娘子關又有三千兵力, 泉城隻留五百守軍便可, 調了四千五的將士來守太原。
離開太原之前, 蕭家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從老爺子、蕭守義、蕭姑父到佟穗叔嫂幾個, 一家人陸陸續續得到的封賞太多了, 尤其是這次攻破太原, 前後的賞賜加起來需要用兩輛骡車裝運才行, 帶著隨軍太浪費人力骡力,留在太原又不放心, 正好有批衛縣的傷兵要回鄉,老爺子就讓這些傷兵幫忙將封賞護送回衛縣的家裡。
佟貴、周家、孫家、張文功也都有封賞要送, 而這次的傷兵頭目是孫典的一個堂弟, 靈水村的老人, 完全可以託付此重任。
就算沒有自家人, 這些傷兵除非不想活了, 才敢動風頭正盛的蕭家的財物。
同行的還有軍營裡專門幫將士們送信送東西的驛兵。
驛兵們走在前面,幾輛裝運財物的骡車走在中間,左右與後面是坐著傷兵們的骡車。
途中傷兵們漸漸散開了, 各回各家,隻有前往衛縣的這隊傷兵, 先去朔州幫蕭家取了另一批賞賜,再從朔州出發趕向衛縣, 兜兜轉轉的過了半個月,八月初五這日,一行人終於進了衛縣。
如今的衛縣遠離戰場,貧家百姓們都分到了田地,一邊對著地裡越發成熟的秋糧翹首以盼,一邊高高興興地預備著中秋佳節。
蕭家。
林凝芳在後院的學堂裡給佟善、綿綿、齊耀講書,柳初坐在外面的屋檐下,就著孩子們的讀書聲做針線。
正院,賀氏、蕭姑母剛送走一波客人。
自打老爺子被韓總兵封了右將軍,自家的客人就沒斷過。若一家爺們都在,賀氏還有心情在賓客面前擺擺譜,現在丈夫兒子都在外面打仗,隨時都有可能受傷甚至出事,賀氏早沒精神待客了,人都瘦了一圈。
蕭姑母好脾氣地聽她念叨那些車轱轆話,反正她也沒有旁的事情可做。
這時,蕭玉蟬回來了,阿福跟在她身後,懷裡抱著兩匹新布。
賀氏見了,嫌棄道:“你爹你兄弟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個沒良心的還有心情打扮。”
蕭玉蟬:“誰沒良心了,我也想他們,可我再想也得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啊,去年秋天的衣裳都瘦了,總得做兩套新衣裳吧。”
賀氏瞥眼女兒的腰身,更嫌棄了:“一家人都瘦,就你沒心沒肺地還往胖了長,可省著別人不知道你不惦記你爹你兄弟。”
蕭玉蟬:“……跟那個有屁的關系,以前在村子裡還能滿大街的溜達,又是做飯又是做農活的,現在天天就關在院子裡,啥也不用幹,怎麼,就為了別人的闲話,您還要我少吃兩頓故意把自己餓瘦了不成?”
賀氏:“你大嫂三嫂怎麼沒胖?”
蕭玉蟬:“大嫂喜歡做針線,我不喜歡,三嫂給孩子們教書,我沒那個能耐。”
賀氏:“……”
蕭姑母笑道:“好了好了,天天聽你們娘倆因為這點瑣事拌嘴,快消停點吧。”
蕭玉蟬瞪眼喜歡給她找不痛快的親娘,帶著阿福回了廂房。
賀氏姑嫂倆繼續闲聊。
沒多久,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喧哗,像是哪家出了啥事引來一批看熱鬧的街坊,賀氏心中一動,正尋思著叫上女兒一起出去瞧瞧,就聽大門外有人叫嚷道:“蕭家、佟家的太太們快出來吧,蕭將軍給你們送賞賜來了,裝了滿滿兩車呢!”
賀氏愣住了,蕭姑母愣住了,蕭玉蟬直接從西廂房跑了出來。
柳初、林凝芳也帶著興奮的孩子們來了前院。
女眷們帶著孩子匆匆去了街上,周青、姜氏已經在外面了。
孫堂弟胳膊上的箭傷都結痂了,隻是還不能用力,他站在兩輛骡車前,先給眾人講了太原一戰中右路軍眾將領的軍功,繪聲繪色的,比茶館裡的說書先生講得還好,聽得圍在旁邊的百姓們如痴如醉。
當他說起佟穗被韓總兵封了副將軍的時候,周青姑嫂倆笑得眼角的細紋都藏不住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恭維起來。
賀氏催促孫堂弟:“接著講,我們家那口子呢?還有三爺五爺都怎麼樣了?”
孫堂弟笑道:“幾位指揮官職沒變,軍功賞賜都快堆成山了,這是賬冊,您照著車上先核對核對?”
賀氏正要接,蕭姑母搶接過來,對孫堂弟、驛兵以及幾個一路幫忙護送的其他傷兵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快先進來喝口茶吧。”
她熱情地將眾人請了進去,車夫自然也把兩車財物牽進了院子。
大門一關,百姓們沒有熱鬧看了,這才離去,卻也有人太好奇那車上都裝了什麼,依然留在這邊,打算等傷兵們出來了再打聽打聽,到時候回家跟街坊們一說,也是一樁談資。
佟有餘也聞訊趕來了,周青讓他去招待驛兵與傷兵們,女人們圍著孫堂弟問話。每個人都有自己更惦記的,恨不得將對方每一天的事都問得清清楚楚,孫堂弟滔滔不絕吐沫都快幹了,阿福笑嘻嘻地給他添了好幾次茶。
蕭姑母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拿了八個荷包,等孫堂弟等人要走了,她給每人塞了一個。
八人客氣客氣,笑著收下了。
重新關上大門,賀氏好奇問:“你給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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