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她下意識伸出左手,手指摸到面具,冷冰冰的。
蘇丹古一動不動,面具下的碧眸抬起,和瑤英對視。
兩人挨得很近,四目相接。
蘇丹古的眼神裡帶著疑問。
瑤英從下向上仰望著他,眸光湿漉漉的,眼波迷離,春色潋滟,眉梢暈花描得妖娆嫵媚,仿佛有陣陣幽香逸出。
屋中靜悄悄的,落針可聞,氣氛古怪。
蘇丹古先挪開了視線。
瑤英回過神,發現自己手指搭在蘇丹古臉上,還捏著他的面具不放,頓時手腳僵直,不敢動作,臉上燒得更熱了。
緣覺站在牆角裡,盯著瑤英那隻放肆的手,面皮抽搐,眼珠幾乎要暴眶而出。
公主居然動手了!
瑤英保持著抬手的動作,一動不敢動,眼光四下裡亂晃,徹底清醒過來,餘光掃到緣覺看向自己的驚恐譴責的眼神,嘴角輕輕抽了兩下,尷尬得渾身冒汗。
蘇丹古沒做聲。
為什麼不訓斥她無禮?
瑤英手都酸了,眼看蘇丹古還沒有開口的意思,心一橫,幹脆繼續往前湊,手指摸到面具邊沿,微微用力,把面具摘了下來。
“都是自己人,將軍不必時時刻刻戴著面具。”
面具揭開,蘇丹古的臉露了出來。
Advertisement
緣覺瞠目結舌,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瑤英手裡緊捏著面具,臉上理直氣壯,其實手腳僵硬,心跳如鼓。
蘇丹古垂眸不語,任由她摘下面具,繼續為她看脈象。
就像一個縱容孩子胡鬧的長輩。
瑤英抬眼看他的臉色。
他神情平靜,火光映照下,遍布猙獰傷疤的臉看起來竟有幾分柔和的感覺。
瑤英悄悄松了口氣,放開鬼臉面具,覺得他這張臉比鬼臉面具好看多了。
蘇丹古收回兩指,示意瑤英換一隻手,兩隻手都搭過脈,眉頭擰起,道:“公主有些發熱,明天再吃兩劑藥。”
瑤英臉上露出苦惱之色。
送楊遷走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身上滾熱,以為是累著了,沒有在意,後來撐不住睡了過去,醒來時覺得好了些,隻是下馬車的時候有些頭暈目眩,想著今晚再好好睡一覺也就好了,沒想到這點不適還是被蘇丹古發現了。
蘇丹古起身,道:“公主既然身體不適,明天不宜出門,後天再進宮。”
瑤英跟著起身,聞言,趕緊搖頭:“不用了,我一定好好吃藥,明天進宮吧。”
蘇丹古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公主天生不足,後天須勤加保養,諱疾忌醫,恐成大症。”
瑤英做出乖乖聽訓的樣子,等他說完,笑了笑,道:“將軍說的是,不過我這是老毛病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早就沒事了,將軍明早再為我看一次脈,假如我好了,我們即日進宮?”
她徵求他的意見,雙眸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沙啞,語調柔和宛轉,聽起來有點像在撒嬌。
蘇丹古抬頭,看向庭院外漫天飄落的飛雪,點點頭,掃一眼角落裡的緣覺。
緣覺會意,垂首應是,走到瑤英面前,道:“公主,夜深了,屬下送您回房。”
瑤英轉身出了廳堂,回屋剛歇下,親兵送來一碗剛剛煎好的藥,道:“攝政王說請公主服了藥再就寢。”
她愣了一下,謝過親兵,喝了藥睡下,躺在枕上,閉著眼睛思考。
蘇丹古懂醫理,他的醫術是跟著誰學的?阿史那畢娑和他是同門,為什麼沒學過醫?
瑤英越來越肯定蘇丹古一定照顧過久病之人,而且那個人和她一樣需要長期服藥,所以他才對散藥之事如此了解。
在她的印象裡,王宮中好像隻有曇摩羅伽在服藥……
瑤英實在疲倦,還沒理清思路,已經跌入夢鄉之中。
第76章 密會
瑤英做了一夜的夢。
第二天早上,她對著銅鏡梳發,雙臂輕揚,將烏黑濃密的長發編成一根根發辮,每一根辮子纏上金色絲绦,綴飾金花銀鈴,門上幾聲叩響,蘇丹古來了。
他又戴上了鬼臉面具。
瑤英請他進屋,不等他開口,坐到他面前,利落地挽起袖子,胳膊伸到他面前,隨著動作,披肩發辮上的銀鈴輕輕顫動,叮鈴作響。
“蘇將軍,我好多了。事不宜遲,我們今天就進宮。”
看她這副迫不及待的架勢,一定是早就等著他了。
蘇丹古沒做聲,手指搭在瑤英腕上。
他指腹一層薄繭,粗糙,冰涼,她不禁輕輕哆嗦了一下。
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雪後初霽,朝霞映照在積雪上,廊前一片潋滟的璀璨光暈。
瑤英盤腿坐著發呆,這回意識清醒,不敢再去摸蘇丹古的面具,想起昨晚入睡之前的疑問,輕聲問,“蘇將軍,佛子是不是也需要散藥?”
蘇丹古眼睫顫了一下,抬眸。
瑤英和他對視,“蒙達提婆法師沒有治好佛子,水莽草隻是暫時壓制他的痛苦,他還是會時常發病,對不對?”
蒙達提婆離開聖城之前,她去為他送行,問起曇摩羅伽的病。蒙達提婆含糊其辭,語氣惋惜。
瑤英當時沒有多想,現在看來,蒙達提婆惋惜的應該是他隻能用水莽草減緩曇摩羅伽的痛苦,並不能徹底根治羅伽的病。
曇摩羅伽到底患的是什麼病?他每次閉關是不是因為病勢沉重,無法起身?
蒙達提婆很敬佩他,為什麼不徹底治好他,隻留下水莽草的藥方就回天竺去了?
這些疑惑一直盤繞在瑤英心頭。
蘇丹古看著瑤英,碧眸裡沒有一絲波瀾,道:“王的病症乃沉疴宿疾,治愈非一朝一夕之功。”
瑤英瞥他一眼。
即使他語氣和平時一樣嚴肅,她還是聽得出其中的搪塞。
這也正常,曇摩羅伽身份貴重,王庭大臣根本不知道他身患重病,她是外人,知道內情,還這麼直接追問,蘇丹古沒有警告她,已經對她很寬容了。
蘇丹古抬頭,凝望庭前朝霞照映下的皑皑白雪。
“公主為什麼想起問這個?”
瑤英眉頭微蹙,道:“水莽草有大毒,雖然能祛湿止疼,散熱解毒,常服卻會損害身體。我定期服用的凝露丸調配之時加了曬幹研磨的水莽草,每月隻服用一丸,劑量小,尚且需要散藥,我看蒙達提婆給佛子開的藥方,所用水莽草是凝露丸的三倍……佛子長期服藥,必會損傷根本。”
“我之前提醒過阿史那將軍和緣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勸過佛子。”
瑤英眼簾抬起,看著蘇丹古的眼睛。
“蘇將軍懂醫術,醫者仁心,應當照料過佛子,比阿史那將軍和緣覺他們更懂這其中的利害,也更能體會佛子散藥時的痛苦,佛子的病可以慢慢治,請將軍務必提醒他,不能因為水莽草能減緩他的疼痛就依賴這一味藥。”
她語氣真誠,沒有試探,隻有憂慮和關切。
一片赤誠,清冽如雪。
蘇丹古望著門外,似乎在認真考慮瑤英的話,嗯了一聲。
瑤英嘆口氣,道:“可惜我帶來的藥材沒有克制水莽草的那幾味藥,那些藥隻有中原才有,我問過老齊,遍尋過市坊,一無所獲。如果能夠回中原,我可以請一位神醫給佛子開些散藥的藥丸,他吃下去,可以減輕水莽草的傷害。”
說到回中原,她立刻想起李仲虔,擔憂湧上心頭,語氣變得低沉了些。
蘇丹古一語不發。
兩人都不說話,屋中靜如沉水。
豔陽高照,屋頂融化的雪水順著瓦楞滴落下來,檐前淅淅瀝瀝,掛起一道雨線。
半晌後,蘇丹古收回手指,“公主今天可以不必服藥。”
瑤英回過神,知道他這是同意今天進宮,立刻叫來親兵,讓他給楊遷送口信。
……
蘇丹古起身出去。
緣覺恭敬地迎上前,小聲道:“攝政王,都安排妥當了。”
說完,低著頭退到一邊。
“你經常跟著文昭公主去市坊?”
緣覺正探頭探腦偷看瑤英房間的方向,聽到他發問,一呆,挺直脊背,答道:“是。”
蘇丹古背對著他,問:“文昭公主在市坊找什麼?”
緣覺認真地回想了一下,道:“文昭公主逛市坊的時候,幾乎是一家挨著一家逛過去,賣布匹錦緞的鋪子,賣珠寶玉石的,賣馬匹牲口的,賣白疊布的……還有賣藥材的鋪子,所有賣藥材的鋪子公主都要去逛一逛,公主的胡語說得不好,聽不懂那些藥材的名字,常常央屬下幫忙和那些胡商打聽哪裡有賣中原的藥材。”
說完,他想起一事,忍不住咧嘴笑出聲。
“公主還打聽哪裡有賣鷹的,她也想養一隻。”
蘇丹古忽然停了下來。
緣覺立馬剎住腳步。
蘇丹古回頭,面具下的一雙碧眸平靜地掃他一眼,“文昭公主和你說起過水莽草的事?”
緣覺一怔,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公主和屬下說起過……公主說長期服用此藥不妥,讓屬下勸勸王……”
一開始,他和阿史那畢娑擔心瑤英會泄密,又怕她借著這個秘密要挾他們,對她多有防備。後來兩人發現她不僅守口如瓶,還很關心佛子的病症,懸著的心放回了原位。
這事沒人問起,他也就沒有主動稟報。
緣覺認為自己沒有做錯,阿史那將軍囑咐過,文昭公主隻是個過客,和她有關的大小事務不必告訴給王知道,不過蘇丹古問起,他還是下意識覺得心虛,聲音越來越低。
蘇丹古沒有責怪他,在廊下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緣覺有些摸不著頭腦,悄悄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
下午,瑤英換了身高昌貴族女郎的裝束,和蘇丹古一起離開庭院,來到和楊遷約定好會面的地方。
楊遷個子高,一身小袖錦袍,頭裹巾帻,腳踏錦靴,立在人來人往的道旁,猶如鶴立雞群。
瑤英臉上蒙著面紗,挑起毡簾,隔著人群朝他示意。
楊遷沒認出她,繼續伸長脖子朝人群張望,直到馬車到他跟前了,他才反應過來,看了看車廂裡頭梳發辮,身著黃地團窠花樹鷹紋翻領小袖長衣的瑤英,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公主這樣的妝扮正好,我為公主備了衣裳,正想提醒公主換上,倒是多此一舉了。”
瑤英一笑,依娜夫人每晚在王宮舉行宴會,出席的王公貴族都是盛裝假面的打扮,她提前打聽過,連面具都準備好了。
熱門推薦
第四十九次告白
青梅竹馬的校霸讓我表白五十次,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第 49 次失敗後,我放棄了。 最後一次,我選擇用來愛自己。 角落裡,最近風頭正盛的天才圍棋手賀宴將我圈在懷裡,語氣委屈: 「沫沫,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賀新郎
和閨密一同穿書的第七年。 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隻要這具身體死亡,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說完這話後,便從高樓一躍而下。 那飛濺的鮮血浸在她夫君的袖上。 上一秒還在指責她演戲的男人目眥欲裂,肝腸寸斷。 而我則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正摟著他們白月光溫聲哄著的男子。 那人正是我的丈夫,是這天下的君王。 我想,我也該回家了。
反骨不化
為蒼生徵戰的仙子下凡曆劫,上神不忍看愛侶吃苦,欺瞞天 道將我和仙子的命格對調。她圓滿歷經十世,我以凡人之身 受了五百年雷劫。
頂流和龍傲天的團寵妹妹
"宋渺渺有三個大哥,他們不太普通。 大哥酷帥狂霸拽,自從被退婚後幹啥啥都行,第一年成立娛樂帝國,第二年帶著華國科研衝出亞洲,聽說最近在暗中修仙。 二哥頂流巨星,出去溜彎能招惹到一個豪門老男人一個偏執反派一個殘疾大佬,渺渺得小心盯著二哥不被按牆摁著親。 還有三哥,雖然幹啥啥不行,就是莫名其妙有許多清純美艷可愛的大姐姐送上門來想當她的三嫂子……"
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天
我死後,兒子成了整個長安城最紈絝的浪蕩子。他爹從少年 將軍,一路爬到了朱袍宰相。我怒了!隻曉得升官!兒子不 知道管。再睜眼,我穿到十四年後。
許她晨光
為了應付相親,我跟魔頭上司請假。「薛總,我腿摔斷了, 想休假 TAT。」「批。」相親當晚,我望著對面的薛延,面 如死灰。「腿摔斷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