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為了把她拉下來,我花了不少時間。”
溫流光聲音有點悶,好像熬狠了,輕得叫人毛骨悚然:“一個廢人,安排三次刺殺都沒解決,還叫她逃出來了?”
跪著的人不由仰起臉,卑微至極地為自己謀取一線生機:“少主,想上歸墟必須請到陰官,屬下不敢驚動族裡,隻好輾轉聯系上歸墟的殺手,讓他們暗中出手,他們……”
他閉了下眼,喉嚨上下動了動:“他們太大意了。”
“是你太無能了。”
溫流光眼皮都沒動,她回了
這麼一句,問身邊侍從:“什麼時候張的榜?張榜至今可有傳來什麼消息?”
侍從將所有情況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恭恭敬敬地回:“江召公子昨夜下的令,聽說是親自去了趟歸墟後做的決定。至今還沒人提供有效線索。”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傳聲:“少主,王庭的江召公子到了。”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溫流光掃了掃桌面上的畫像,眸光閃爍,她將堆在跟前的逐漸往前一推,脊背抵在椅子上,饒有興味地撫了撫自己編成辮子的長發,朝外無謂地擺手示意讓他進來。
侍從弓腰掀開珠簾,發出輕微的脆玉一樣的清響。
江召大步流星走進來,他帶著一身未散涼意,毛氅柔順純黑,發絲和睫毛都被雨珠打湿,五官清俊至極,偏偏氣質沉鬱,將那份謫仙般的翩然生硬推翻。
溫流光起先對江召這個人印象很差,不屑至極。
溫禾安是她究極一生想要扳倒的對手,與陸嶼然結契也就罷了,畢竟陸嶼然自身實力擺在明面上,容不得別人說什麼,可江召又是什麼東西,溫禾安到底是怎麼看上他的。
質子的身份,有缺陷的修為,除了張清雋的臉,其餘可謂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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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流光一度真心實意覺得不解,溫禾安是找不到別的男人了嗎。
然而人就是種善變的東西,江召安安分分待在溫禾安身邊,充當個毫無報復,無害而柔軟的附庸物時,溫流光覺得無趣,可當這人陡然撕下虛假的真心面具,知情識趣地答應與她合作,並積極為自己盡可能爭取利益後,她又對這個人又有點刮目相看了。
溫流光掃了掃畫像,漫不經心道:“說張榜就張榜,看來你如今在王庭的權利不小。”
“不過你這決定下得是不是過於草率了。”
她施施然端坐,輕飄飄看江召時唇角上翹:“再怎麼說,溫禾安也是溫家的人,別家把手伸進自家,溫家的長老們大概會覺得不愉快。”
“因而我今日才來這一趟。”
江召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他垂著眼,睫毛在眼窩下投下濃鬱陰影,上來便直入正題,沒什麼多餘的話:“你祖母將溫禾安囚在歸墟,執意要留她一條命,如今她脫困而出,蟄伏在暗,若是一朝恢復修為,頭一個對付的就是你我。”
提到溫禾安,溫流光臉上的笑消失了。她和溫禾安不同,天生習慣用氣息壓人,善於無形中讓人崩潰,此時雙手交疊,收住所有表情,冷冷道:“你在歸墟待了多久,不過一兩個時辰,焉知溫禾安是脫困而出,而非被傷了殘了,被飢餓難耐的野獸分食了?”
“我親眼見她修為被封,沒有數位九境強者相助,絕無破封的可能。她昔日下屬,厲害的被我接管,收攬,不安分的被敲打,關押,放逐,修為在境的沒有一個騰得開手去救她——至於別家,冒著得罪你我兩家的風險,去救個廢人?”
說到後面,她的語氣已然變得譏嘲,顯然不相信這種可能。
江召皺眉與她對視,不動聲色觀察她細微的表情變化:“我去查了歸墟結界,上面有道被人強行抹去的空白印記,就在近期。你覺得還可能會是誰?”
溫流光撐著案桌站起來。
江召繼續道:“抹去蹤跡,證明他們害怕被人發現,要麼實力不強,要麼人數不多。三少主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現在是最合適張貼懸賞的時機,動作夠快的話還來得及。”
溫流光嘴角扯了扯,眼神中閃動一種惡劣的探究:“發現蹤跡直接殺掉豈不更好,何必活捉?”
江召貼於衣服側邊的手指僵住,迎著她的視線,喉嚨微動:“她尚欠我一筆債,債不還,焉能死。”
“想來溫家長輩並不希望姐妹相殘的事情發生,既如此,這個惡人,不若江某來當。”
“當然。”江召說:“若是三少主覺得放虎歸山並不會自噬惡果,未來也不會因她輾轉難安,今日就當江召沒有來過。”
兩人距離在咫尺間,溫流光臉上風雨欲來,她率先挪開視線,手一擺招來心腹,長辮隨之晃動:“傳下去,天都重金懸賞,活捉溫禾安。”
心腹無聲頷首,恭敬地退出內屋。
江召看著這一幕,心不知該往下一沉還是略往上浮——溫禾安不在溫流光手裡。
“江召。”溫流光的臉色並沒有緩解,她身段高挑,卻隻到江召胸口,隻是頂級九境的氣勢壓下來,任何東西都在這股氣勢下微若塵埃,她瞳色偏淺,裡面好像藏著兩顆致命的獠牙,傾身上前一字一頓道:“我不知道溫禾安從前都是怎麼縱容你放肆的,這次看在你對我還算有幫助的份上就算了。”
“我討厭別人用這種語氣威脅我。”
“今日就算是江無雙親自來,也不敢這麼和我說話。”
貼上來的氣息陰冷至極,和溫禾安身上那種恬淡安寧截然不同,江召厭惡地垂眼,面無表情地說了幾句客套話,轉身就離開了天都。
溫流光又坐回案桌前,偶然間一掃還跪得端端正正的下屬,無所謂地一掀眼皮,定下死刑:“拉下去,極刑處死。”
那下屬猛的抬頭,滿臉灰敗,觸及她冷涔涔的眼神,最終如骨頭折盡一樣癱軟在地,連求饒都不敢。
四裡的主城主事們互相看看,都沒吭聲。
溫禾安走後,陸嶼然不欲多待,跟著起身。走到桌邊的時候,冷不期掃到那張橫著罩在桌面的畫像,他停在原地看了看,須臾,指節往桌邊一敲,沉悶一聲響後,畫像卷著邊蜷起來,無火自燃,很快化為灰燼,洋洋灑灑往下落,像下了一場小範圍的灰屑雨。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焦糊味。
陸嶼然回了自己小院的書房,商淮和羅青山不遠不近地綴在身後。
他們有段時間沒見,如今聚到一起,一個熱情四溢,憋著滿肚子話,一個文質彬彬有問必答,場面一時打得火熱。
“我們明早就要動身去外島,你遠道而來,今夜你是先歇息,還是要去找陸嶼然?”走到岔路口,商淮指了指黑暗中的某處,示意那是為羅青山準備的廂房。
羅青山搖搖頭,聲線清潤:“我先去面見公子。當日公子命讓我留下協助宿大人審查初六的刺殺案,出了這樣的事,我本就擔心,後來你在四方鏡上和我說公子中了枯紅還四處奔波,這些日子我日夜懸心,你瞧。”
他指了指自己眼下烏青的兩團,苦笑:“沒好好合過眼。”
商淮一臉我早知道是這樣的表情,他伸了伸懶腰,道:“瞧你們談事一時半會也完事不了,我先去吧,說幾句就走。”
羅青山一口答應。
兩人推開院門,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好似知道有人要來,商淮輕咳一聲,屈指叩了叩書房的門。
“進來。”
商淮進門,發現兩位畫仙侍立兩側,陸嶼然站在窗前,入目是深邃純然的濃黑色澤,過了一會,他收回視線,下了決定,吩咐畫仙:“通知宿澄,讓他將天縱隊調過來。”
商淮松了一口氣:“我正要和你說呢,你就自己想通了。鬼知道塘沽計劃究竟有多少人,萬一我們運氣好,一找就找到了老巢,對面刷拉跳出來五六個九境,我們豈不傻眼了,也不能就靠你一個人出手。”
“其實說實話。”靜了靜,商淮挑白了自己來的真實用意:“你也查驗過了,溫禾安和你說的大概是實話,發生今晚這一出,我們若是不帶她,麻煩會小很多。”
陸嶼然不說話。
商淮說的是實話,縱使他之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自己,說服身邊人去歸墟救溫禾安,可現在目的達成,就目前的形勢來分析,他確實不該再管她。
說好了隻此一次。
溫禾安不是那種不知情識趣的人,別人還沒開口,她自己就將辭別的話抬上了桌。陸嶼然隻是不由得想,若是他前腳一走,溫禾安後腳就被人抓著帶到江召面前,那個男人……如今該如何得意,會怎樣對待她。
他心頭梗著的無名火幾乎不受控制。
他一面譏嘲自己將溫禾安想得太過不堪風雨,她渾身都是保護自己的刺,絕境中都不缺手段,通緝令還沒出,面具就先整上了,別人想抓到她,哪有那麼容易。一面又止不住想,那畢竟是溫禾安喜歡的男子,他陸嶼然從沒被她喜
歡過,哪知她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萬一被灌了迷魂湯,自投羅網也未為可知。
商淮哪知道陸嶼然在想些什麼,他見陸嶼然不說話,又知他平素極有主見,不說話就是拒絕,當即愁眉苦臉地背著手在屋裡走一圈:“我現在擔心的是,王庭和天都猜到是我們帶走了溫禾安,繼而順藤摸瓜……現在的局勢太亂了。”
自打帝源和天授旨的線索出現後,這種混亂就徹底沸開了,一發不可收拾。
“不會。”陸嶼然言簡意赅:“他們絕不會這麼想。”
“怎麼說?”
“就算我不計較溫禾安的事。”
陸嶼然見四方鏡亮了下,滑開查看,旋即丟回原地:“我為什麼救溫禾安,救她能給我帶來怎樣的好處?此時雪中送炭,意在讓她殺掉溫流光,重新上位,上位後呢?三家鼎立相爭數千年,積怨已久,又都意在帝位之爭,我現在扶持她,真到了那日,她會主動放棄?會舍棄家族?”
溫禾安又不是傻子。
他在她身上無利可圖。
商淮被說得一愣,止不住狐疑去看他,眼裡的疑問直白地透出來:那我們究竟圖什麼?
“她身上秘密不少,這兩天你多盯著點。”陸嶼然隨意找了個借口出來。
商淮出去了,屋裡短暫恢復寧靜,陸嶼然在書桌前站了一會,四方鏡上的字在眼前似乎糊了一層霧,怎麼都看不進去。
一整年下來,他心煩意亂的次數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天來得多。
他最終皺眉,無聲妥協了似的,食指在眼窩前抵了抵,招來畫仙,冽聲吩咐:“讓人查查溫禾安的臉。”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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