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了。

「做完最後的任務，我想回家了。」

宴會廳外，於翹翹換了身普通便裝。

她穿了件粉色 T 恤，牛仔褲，雙肩包，

像當初我找到她的那天一樣，樸素又平凡的裝扮。

我詫異：「？」

於翹翹上前擁抱我：「夢該醒啦，你的人生還給你。」

我：「當初說好的，幫我收拾陸霆了，我的一切都可以交換給你。」

於翹翹迎著正午陽光，沖我展顏微笑：

「千金小姐的體驗生活已經足夠啦。

「我不是貪心的人，這一年學到的東西太多了。

「還有，我也想我媽媽了。」

她摸摸我的臉：「喬喬，別害怕。

「回家去吧，不要因為一個陸霆就否定所有愛著你的人。」

51

手機振動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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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陸臣的「女朋友」打來的。

她在電話裏說道：「他醒了，你要不要見見他？」

陸臣昏迷了很多天。

雖然說是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他的意識卻一直沒有恢復過來。

我知道，那是穿越者違反任務要求受到的懲罰。

陸臣，大概率是在另一個空間裏接受著最重的懲罰。

我艱難開口：「謝謝你。

「你能告訴我這些真相，那你的任務也失敗了吧？」

她故作輕松：「失敗就失敗，大不了重新開一次穿越任務，我反正是老玩家了。」

我隻覺得喉嚨發澀。

哪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能進入到這個世界來進行穿越任務的人，

進來前輕則重傷臥床，重則昏迷植物人狀態。

她掛了電話後，我很快就趕到了醫院。

陸臣的病房裏，床上是空的。

52

我心裏一緊，沖到走廊上尋找陸臣的蹤跡。

四處無人。

一股濃烈的恐慌和茫然失措感瞬間爬滿了全身。

我重新走回病房，摸索著找到包裏的手機。

打算打給陸臣「女友」問問他去了哪，發現她的電話也打不通了。

我心臟處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悶痛感。

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身後突然「嘎吱」一聲，緊接著就是沖水的聲音。

廁所門被人打開。

我扭頭，石化。

陸臣靠著門框，耷拉著眼皮正在系運動褲上的繩。

看到我後，目光復雜地上下打量我。

最後走到我面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頰：

「捨得換回來了？

「哭墳麼？我又沒死。」

我悶頭直接撞進他懷裏去，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啊對對對，

「有些人啊，到死渾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是嘴了。」

陸臣笑，胸膛處傳來震感，他捉住我手，往前走了兩步。

我貼著墻：「幹嘛？」

他抵著我，我寸步難行：

「渾身上下最硬的地方是嘴，確定？

「要不要……試試？」

我招架不住。

53

他親過來的時候，我忍不住問：

「當初為什麼要同時綁架我跟白萱兒？」

他彈了我額頭一下：

「笨得受不了了。

「再戀愛腦，五年都看不出來陸霆是什麼貨色？

「不讓你眼見為實你怎麼會死心？」

他把我拉到腿上坐著。

打算事無巨細地講給我聽：

「送你回去那次是猴子的錯，他說路上你嚎得太久了，腦子直接被吵暈，原本是送你回家，結果送你回了陸家，害你剛脫險又被白萱兒抓了。」

我：「……」

猴子真的不是陸霆白萱兒派來的奸細嗎？

「白萱兒找到我的時候讓我睡了你，還要我關你幾天。

「雖然很無語但我必須接受，不然她會把你送給更惡心的人。」

陸臣突然拖長了調子，不甚正經：「當然，我本來就不是拿的什麼好人牌。

「隻要能保證你的安全，再下三濫的事情我也幹得出來。」

講到一半，我突然捂住他的嘴。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你說這些……是要做什麼？按照穿越守則來說，這些都是不能講的啊！」

陸臣卻拉下我的手：「已經懲罰過了。」

我：「？」

陸臣：「系統懲罰我，穿越結束。」

54

半年後，陸臣就徹底消失在了我們所有人的記憶和生活中。

他犯規次數太多，直接在這個世界線中被抹除了角色。

所有人在一夜之間遺忘他。

他的系統雖然權限比我的高級，但我後來才知道，系統派發給他的任務，如此變態。

他喜歡上了我，但又不能對我說出「喜歡」這個禁忌的詞語。

偏偏，還要我在這樣離譜的情況之下，對他說出「喜歡」兩個字。

難怪，被他綁架那一次，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說喜歡我，我就替你殺了他們。」

我的喜歡，卻一直遲遲未說出口。

陸臣消失後的第四個月。

我突然從夢中驚醒，想起陸臣，淚流滿面。

想起那個亦正亦邪的男生。

想起那個為了說一句「喜歡我」而寧願被系統抹除的人。

也記起他第一次說喜歡我原來是在更久遠的時候。

55

那時候我高三畢業，我去找陸霆表白。

他不在家也不接我電話，我喝得爛醉躺在他家玄關處鬧騰。

一個高高大大的少年下晚自習回家，冷不丁看到門口躺了個我被嚇了一跳。

最後他彎腰把我背進他房間。

他的房間比起陸霆的小很多，但幹凈整潔，甚至過於簡單了點。

我酒意上腦，抱著陸臣的腿耍潑，要他幫我找陸霆回來。

原本坐在桌前刷卷子的陸臣突然將筆一丟，直接把我騰空抱起來，

然後扔進被子裏。

他好像氣得牙癢癢，甚至拿被子把我卷了兩卷。

語速很快，咬著牙惡狠狠道：「虞喬喬你真的好煩人。

「真不知道我喜歡上你什……」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因為我在扯鼾了。

第二天我醒了，才知道陸臣昨天半夜突發急病住院了。

原來那個時候，還是少年的陸臣就已經在無意中表達過他無法述說的愛意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告訴系統：「能讓我也任務失敗嗎？我不想做任務了，我想他。

「我喜歡他，我想回到現實世界裏，去找他。」

系統：「哪怕任務失敗？也將獲取不了任何現實獎勵？」

我帶著哭腔：「嗯！」

「叮咚！」系統賤兮兮道，「恭喜宿主攻略角色：陸臣成功！獲得現實世界六百萬獎金！獲得恢復身體健康機會一次！」

我蒙了：「？？？」

56

系統：「原本在你設計墜入懸崖假死那一次，根據陸臣的表現你已經成功攻略他。」

我更蒙了：「那為什麼沒有提示我任務成功？」

大概是要大結局了，系統終於急了：「親，是因為你一直都沒有真心喜歡上別人啊！

「你拿的是戀愛劇本！但是卻隻是當做任務在攻略別人，你沒有真正地從本質上動過心！

「你的真心，因為陸臣的消失才後知後覺地出現了。」

所以……這就完成任務了？

白光閃過。

我來到了一處意識形態空間裏。

系統的聲音又響起：「歡迎回來！現實記憶恢復中……」

57

我叫虞喬喬，普通女大學生一枚。

家境普通，性格更普通。

小時候因為家裏要生二胎弟弟，我被親生父親抱著走了十幾裏路扔到山裏。

後來被人收養，也沒有過得多幸福。

十六歲差點被繼父玷汙跟家翻臉後獨自生活。

獨自打工攢學費，獨自考上大學。

獨來獨往，不合群。

沒愛過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愛過我。

但我很喜歡看我們班裏的一個男生打籃球。

他是學校裏最顯眼的那種人，長相帥氣，眼高於頂，桀驁不馴又高高在上的耀眼富二代。

我也僅僅隻是喜歡看他。

我跟他最接近的一次，僅僅也是班上組織安排登山攀巖活動。

他又是起得最晚來遲了，車上就剩下零星幾個座位。

他戴著耳機口罩，垂著倦意未消的眼睛直朝我走來。

他看了我一眼，一口低音炮男嗓帶了點宿醉後的沙啞：「有人坐？」

我搖頭。

全程緊張坐著，不敢亂動。

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

山體滑坡，車子翻了。

我腿被砸斷了一條，所有人，全部陷入昏迷。

我拖著殘腿，將每個人用力拖到安全地帶放下。

甚至完全忘了自己有一條腿的褲子顏色幾乎被血全部染透。

我彎腰去背他的時候，他中途醒了。

他傷得比我重，腹部插了一大塊鐵片，一隻眼睛也被傷到了，睜開全是血。

他張嘴，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緩過來後。

他罵道：「虞喬喬，你別亂動了……

「你特麼不要命了？！」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突然就覺得很值。

我把最後一個女生從椅子底下拖出來後，剛直起身來喘氣。

「虞喬喬！！！」伴隨著陸臣一聲低吼。

爆炸聲起，我被一股熱浪掀翻在地。

「歡迎宿主進入穿越世界，完成戀愛攻略任務後即刻獲得……」

58

而現在，我的靈魂懸浮在病房裏。

雪白的病房裏，我床邊的桌子上擺滿了鮮花和信。

系統：「你現實世界裏的身體傷得很重，全身大面積燒傷，右腿終身殘疾，是否對自己使用恢復健康這一特殊獎勵道具？」

我猶豫了一下：

「陸臣怎麼樣了？

「我記得他傷得也很重，眼睛壞了一隻，肺也被刺穿了是吧？」

我看著病床上還包著紗布的「我」：

「如果可以的話……能讓陸臣恢復一切健康嗎？」

系統長嘆一口氣：

「真是兩個大情種。」

我：「？」

系統：「真是巧了，陸臣在回來後，特意找他的系統申請了一個要求。」

我：「什麼？」

系統：「拒絕你對他使用健康道具。

「他，要你自己使用。」

59

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是我的同學們。

他們有的隻受了輕傷，

有的打著石膏就來了。

一個女同學噓了聲：「你們小聲點啊，別吵到喬喬！」

那個頭上綁了一圈紗布的男生粗聲粗氣道：「我聽我奶說，昏迷不醒的人就是要經常跟她大聲說話聊天，才有可能喚回她的意識！」

男生小跑到我旁邊，捧著我的手，深情款款道：

「虞喬喬同學，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所以我決定，等你醒了，我鞍前馬後，做你最忠誠貼心的男朋友可好？！」

衛生間的門哐啷被人踢開。

同樣穿著病號服的陸臣慢悠悠地從裏頭走出來。

陸臣看著紗布頭男生，嗤了聲：

「不好意思。

「虞喬喬不喜歡醜的。」

陸臣拉開椅子坐下來，眼風掃過紗布頭男生的手。

感覺生命受到威脅的紗布頭男生立刻縮回手。

但又垂死掙扎了一下：

「那你又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了？」

陸臣看了我一眼：「知道。

「喜歡我這樣的。」

紗布頭男錢雖然好氣但毫無還嘴之力。

如果換個人這麼說極有可能被人嘲臭屁。

可這是陸臣誒。

雖然他另一隻眼睛看不見了。

60

房間裏就剩下陸臣了。

他替我擦臉，剪指甲，梳頭發。

動作嫻熟到連我都目瞪口呆的地步。

門外有鳥叫。

陸臣走過去拉開窗簾，又坐回床邊。

他捏了捏我的臉，低聲道：

「虞喬喬，太陽曬屁股了。

「該醒醒了。」

一股吸力將我的靈魂往身體裏面吸去。

我睜眼。

陸臣在替我按摩小腿，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

轉頭看過來。

男生漂亮的桃花眼裏閃過復雜失控的驚喜之色。

但我看得出來，他的右眼，眼尾有一道淡紅色的疤痕。

瞳孔裏，如死水一般。

陸臣的右眼，瞎了。

我嗓子啞得說話都不利索了：「為什麼……不讓我把道具用給……你？」

陸臣拿棉簽，蘸水替我潤唇。

「跟你比起來，眼睛算什麼？」

他放下水杯，用力地擁我入懷，

然後一字一句告訴我，

「虞喬喬，你好不容易學會喜歡了。

「請你今後什麼都別想，也別操心。

「這些，都是男朋友幹的事情。」

我伸出手指撫摸他眼尾的疤痕：「可是你的眼睛……」

陸臣輕描淡寫：「我又不靠眼睛吃飯，瞎了個眼睛並不影響我的帥。」

我噗嗤笑出來。

他：「以後你要是惹到我，我剛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然是冷笑話，但我笑得腰疼：「誒疼……嘶哈哈……腰疼……」

他卻嚴肅起來：「腰哪裡不舒服？」

溫熱的手掌貼上我的腰。

雖然隔著病號服布料，仍覺得燙得很。

他食指中指並攏一點點的地往上按：「這裏疼？

「還是哪裡？

「是裏面疼？我喊醫生來。」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

「隻是笑得腰酸，你、你別趁機耍流氓啊……」

陸臣這才反應過來。

他哼了聲，大手一攬，我就輕飄飄地落在他懷裏。

他的手掌重新撫上後腰窩，我呼吸一滯。

陸臣低笑：「這才叫……

「耍流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