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道清朗的、帶著急促喘氣聲的嗓音,就在這樣的雨聲交響樂中忽然響起:「薑南喬。」
我猛然抬頭,看到雨中的肖朗。
他沒有撐傘,短短幾秒,就被淋得濕透。
他卻恍若未覺,反而在雨簾中盯著我,輕聲道:「你要去哪裡?」
我的手還攪在行李箱的一堆衣服裏,雨水落地,又濺在我胳膊上,悶熱的皮膚表層忽然就多出一點清涼。
「……我要離開了。」
「是離開 A 市,還是離開我?」他緊緊盯著我,「那天晚上我是喝醉了,但醒來後又沒有失憶。我想去找你,但第二天酒醒後有急事,就趕去外地處理了,有些事情不當面說可能說不清楚,又或者我喝醉後沒有把我的心意表達清楚——」
他的神色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慌亂,所有的冷靜理智縝密都從他身上消失了,這個人好像一下子又變回了四年前,那個抱著花等在我樓下的、慌張無措的肖朗。
我仰臉看著他,覺得臉上濕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肖朗,真的對不起。」
飛濺的雨水裏,他忽然單膝跪了下來,地面積水一瞬間浸透了膝蓋,又沿著布料一路往上爬。
那感覺應該很不好受,可他卻恍若未覺似的,反倒在濕淋淋的口袋裏摸了一會兒,拿出一個被雨淋成深紅色的絲絨盒子。
打開來,露出裏面閃閃發光的銀色戒託,和上面嵌著的,璀璨奪目的鉆石。
「五克拉,不知道夠不夠娶你,但是——」
他的聲音混在雨聲裏,卻萬分清晰地跳脫出來,像是滾落在水裏清泠作響的玉珠,
「薑南喬,我想和你結婚,從四年前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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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嚨發緊,眼淚止不住地流。
雨水順著他漂亮的下頜線條往下淌,又在下巴匯出一條小溪。
這一幕看起來荒誕極了,他在雨裏,渾身濕透,什麼形象都沒有了,那雙眼睛卻隔著雨簾眨也不眨地望向我。
愛意的火焰在其中烈烈燃燒,以至於迸發出難以言說的光芒。
甚至比他手中託著的那顆巨大鉆石,更為耀眼奪目。
我想把手從衣服堆裏抽出來,可它在止不住地發抖,怎麼都沒法掙脫那堆廉價布料的束縛。
「我承認,四年前我真的很窮,連出來和你單獨租房子都做不到,你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可現在已經不是四年前了,我能給你更好的生活,你想要的鉆戒和房子,你喜歡的蘭博基尼,我也還……愛著你。」
「你家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真對不起,我沒有早點和你重逢,以至於你把那麼一家子爛人,當作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
「你隻要點一點頭,剩下的路我和你一起走完,好不好?」
他一下子說了好多話,像是怕被拒絕,這聲音脆弱得像布滿裂紋的琉璃,如今置於我面前,是最後孤注一擲的嘗試,終於把我從求死的邊緣拉了回來。
好像我這一生,都在等這一天。
我流著眼淚點頭:「好。」
他眼睛裏的光芒一下子亮如焰火,把戒指套在我手上,然後緊緊地抱住我。
雨還在下,旁邊的手機賣場放著音質低劣的歌: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隻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
「愛人就錯過。」
愛人沒錯過。
12
肖朗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
正如我隻會聽進去他的勸說那樣,他也能從我的語氣中,一秒聽出我已有輕生的念頭。
行李箱被塞進後備箱,被淋得渾身濕透的我和肖朗坐進停在路邊的蘭博基尼裏,然後一路飛馳回家。
「你從那個小區搬走後,我也搬出來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說,「一開始我住進去就是因為你在那。」
因為冷,我蜷縮在副駕上,聞言不由怔住:「你怎麼知道?」
「……」
他耳垂微微發紅,「那天出門吃飯,正好看到你在對面的馬路邊買可樂,就開車跟在了後面。」
我忍不住道:「肖律師,你這算不算知法犯法?」
「算。」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所以如果你要告我的話,我不會為自己做任何辯護。」
「……」
這人永遠知道怎麼戳中我的軟肋。
我認命地垂下頭,目光下意識落在中指的鉆戒上。
「其實在小區裏遇見你的第二天就買好了,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拿出來。」
到家洗完澡又換了幹凈衣服後,肖朗沖了杯熱騰騰的紅糖薑茶給我。
裊裊升起的熱霧裏,他開始講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其實當初他們答應付錢我就覺得不太對勁,託人去調查,才發現這動漫從去年的第三季開始,因為劇情魔改嚴重,口碑和收益嚴重下滑,他們一直想找個由頭炒作,正好你送上門。」
「付錢隻是第一步,後面他們會通過一系列炒作提高知名度,拉到贊助後再告你,把版權費收回去——因為你當初簽的那份合同裏,有些條款其實是很模糊的。
他們要揪著做文章,未必沒有勝算。」
我瞬間了悟:「所以你酒醒後就去解決這件事了嗎?」
「差不多。」
他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時間不早了,輿論也應該已經反轉了。」
我拿出手機,打開才意識到微博已經被我卸載了。
而肖朗很貼心地把他的遞過來,人也順勢挨著我身邊坐下。
短短一天,熱搜上的風向已然反轉。
當初談判時的一些聊天文字和錄音都被放了出來,他們為了壓價,把那本書貶得一文不值,幾個主角更是被罵得一無是處。
觀眾和粉絲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辱罵,把我們兩方定性成資本家和堅守作品的創作者的對抗。
罵我的人消失無蹤,倒是多了很多為我搖旗吶喊,支持我寫下一部的。
「接下來就可以告他們侵犯名譽權,然後讓他們再賠一筆錢了。」
肖朗扯了扯睡衣領口,慢條斯理道,「不巧,這恰好是我最擅長的事情。」
這一刻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從容不迫的氣勢,卻並不會再讓我感到很遙遠。
「還有就是你那些親戚——」
肖朗的語氣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組織措辭,
「如果你想讓他們還錢的話,我也可以提供法律上的一些幫助。」
我點點頭,點開手機,放出白天和姑姑的電話錄音:
「這應該能證明他們的確向我借了很多次錢吧?」
他聽完,面色冷肅,指尖伸過來,輕輕碰了碰我的臉:「別難過,以後有我了。」
「沒難過,就是清醒了。」我抱著膝蓋,歪著腦袋沖他笑,「不過也要多謝那家公司,如果不是他們,我恐怕也想不起來錄音這一茬。」
「那家公司的手段向來如此,在圈子裏的名聲也不好聽,做出這些事不意外。」
肖朗的語氣很自然。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酒吧時,胡野說過的話。
「……那天晚上,胡律師說,我如果知道你家裏的情況,又怎麼會離開你。」
我轉頭看著肖朗,「所以你家到底是什麼情況?」
肖朗低咳了兩聲:「其實沒什麼,隻是有點小錢。」
「是嗎?」
他猶豫了一下,報了一個有名到我小學時期就聽說過的公司名字。
我手一抖,杯子差點翻倒在大腿上。
肖朗趕緊替我扶好,並急忙解釋:
「但我一直和我爸媽關系不太好,高中畢業後立下豪言壯語要自己打拼事業,家裏的公司什麼的都交給我姐繼承了。我唯一受過他們的幫助,就是四年前,回去求我爸,幫我介紹了一個能在業內揚名的大案子。」
心底驀然一痛,幾乎就在一瞬間,我立刻意識到,他回去服軟是因為什麼。
我張了張嘴,可還沒開口,肖朗似乎就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別跟我道歉,就說你愛我好了。」
房間燈光昏昧地籠下來,明明是溫馨又曖昧的氛圍,我卻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肖朗滿是期待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漸漸黯淡下去,卻又很快道:「沒關系,畢竟我們四年沒見,你可能——」
沒說完的話,都被我的親吻堵了回去。
這個吻突兀又莽撞,在滾燙的接觸裏碰撞出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欲念。
之前我們本就洗過澡,換上了幹凈的睡衣,夏日衣料輕薄柔軟,摩擦間幾乎沒有聲響,遊移的指腹就這樣輕而易舉,在湖面激蕩起波紋。
我躺在木地板上,仰面看著天花板光線柔暗的燈盞,有些急促地喘了兩口氣。
肖朗啞著聲音說:「你不用這樣,我真的……」
「少廢話。」我摟著他脖子靠近我,惡狠狠地咬住他嘴唇,「那天晚上去敲你家房門,我就想這麼做了。」
13
我和肖朗真的準備休息,已經是半夜兩點。
睡得迷迷糊糊間,肖朗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什麼消息……」
我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肖朗卻奇怪地久久沒有應聲。
於是我強撐著睜開眼睛,冷清月光照進來,他木然坐在那裏,大半臉浸在黑夜裏,看不清神情。
隻有對著我的那隻眼睛,眼圈通紅,似乎還蘊著一絲水光。
我正要再問,忽然記起了什麼,睡意一瞬間消失無蹤。
「你收到那條到賬短信了,是不是?」
我輕聲問他,肖朗點點頭,然後伸手,重重地把我抱進懷裏。
「別再這樣了,薑南喬,我承受不了,我承受不了。」
他重復了兩遍,聲音裏蘊含的厚重情緒幾乎將我擊潰。
昨天半夜,我從那條熱搜裏回過神來,把卡裏剩餘的賠償款盡數轉給肖朗,並設置了延遲 24 小時到賬後。
在轉賬附贈留言那一欄,我刪刪改改很多遍,最後也隻留下三個字:律師費。
不說對不起,不說我愛你,不說難過和難忘。
隻說,希望你事業有成,一帆風順,別再遇見我。
「你把這錢轉給我,然後你就打算……」
他緊緊抱著我,把臉埋在我肩頭,聲音發著抖,
「那時候我在飛機上,如果不是開著車一路趕過來,如果不是下著雨,是不是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也不一定,就是覺得,確實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吧。」
我很平靜地陳述昨天的心情,其實也沒過去多久,那一刻的心死如灰也不是作偽,但肖朗在大雨中,單膝跪在我面前的一瞬間,他眼底愛意的火星還是一下子,就濺在了我心上。
避無可避。然後成了一片燎原的烈焰。
肖朗的手在我後背收緊:「那現在呢?」
「現在啊……」
我停頓在這裏,捧起他的臉。
那雙原本冷銳又鋒利的眼睛裏,此刻全是脆弱和忐忑,可又清澈見底,清晰地倒映出我如今的樣子。
我確認,自己眼角眉梢都是帶著笑的。
「現在我覺得,隻有你作為對世界的留戀,可能還是不夠。」
我翹了翹唇角,低頭吻他。
「我們,要個孩子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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