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捂住口鼻時骨頭生疼，這會兒顧念隻想讓林奕安心，哽咽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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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警後等待員警到來的時間裏，顧念給顧季明撥過去一通電話。

醫院護士查房的背景音裏，顧季明又怒又氣，要飛過來親自處理。

顧念聽著那邊的聲音更急，以為是顧季明生了病，追問之下才知道，是陶以然懷孕了。

陶以然年紀已經不小，屬於高齡産婦，胎兒一直不穩，之前顧念高考在即，擔心她分神她的身體，夫妻兩人商量後暫時將消息隱瞞。其實在她高考的第二天，陶怡然已經入院保胎。

顧念也是這時才知道，怪不得上次半夜通話，爸爸媽媽都沒睡。

這下換成顧念又急又氣，勸住顧季明留在南禮照顧陶以然，她已經成年，這邊的事情可以獨自處理。

最後雙方各退一步，顧季明聯系胡經理過來。

顧念在到達烏市時，是胡經理去接機，兩人見過一面。

胡經理全名胡博文，精明能幹，有他在，顧念這邊省了不少事。

她和林奕從派出所出來時，是第二天早上8點。

陽光很好，顧念卻有些恍惚，這一夜發生的事又好又壞。

媽媽陶以然懷孕，幾個月後，自己會有一個弟弟或妹妹。

有人半夜撬鎖進入她的房間，媽媽陶以然送她的項鏈被拿走，就在她以為劫犯要逃掉時，林奕來了。

她側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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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入室搶劫的是她，林奕卻比她還要狼狽。

驗傷過後，她進行過簡單梳洗，而林奕還穿著從酒店出來的那一身。

鬆散的黑色運動褲，深藍色短袖T恤，他雙手揣兜，結實的手臂露在外面。

一夜沒睡的人，下巴上冒出淺淺一層青色胡茬。

想起他昨晚赤紅的眼，和顫著的拳頭，顧念喉頭微哽。

有那麽幾秒，她生出些在千裏之外，幸好有他在的想法。

清晨的風很涼，顧念抱了下手臂，歪著頭看林奕。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止聲。

顧念輕緩一口氣，“你先說。”

林奕沒有客氣，眼睛注視著往來車輛，“那個時候，你不該出手。”

他的語氣很沖，顧念一下子愣住。

林奕說完這句話頓住，擰著眉看向她，像是在等她的反應。

而顧念隻是看著他，目光柔軟，沒有出聲。

林奕轉開目光，“我也不是說你這樣不好，你很勇敢，”聽到顧念好像笑了一聲，他又說：“我這話也不是完全在誇你，鼓勵你勇敢，我是想說，有危險的時候，你躲在後面行嗎？讓個兒高的上行嗎？萬一他有兇器怎麽辦？”

顧念小聲反駁，“我不矮，而且我看了的，他沒有帶兇器。”

林奕想起這事還在後怕，轉過頭訓她：“這次是幸運！”

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語氣怕是太重了。

他掃她一眼，被她目光炯炯地盯著，又撇過臉去，像是在對滿街的汽車說話，音量沒有剛剛高了，可又帶了些少年的傲氣。

“就算他跳出窗戶去，也跑不了他的。我這身高一米八七，能跑能跳的大高個兒，發揮好了一拳頭能打出來個400磅，還摁不住他那小身板兒？”

這一次見面，林奕沒幾句，始終一副收斂著自己的狀態，顧念這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大段的話，一時間仿佛又見到了那個她熟悉的“網絡學習搭子·林”。

她及時給予肯定，“摁得住，絕對摁得住。”

隻是大概是太及時了，接的太順口了，林奕忽然梗住，扭頭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氣氛又若有若無的沉悶起來。

像是回到了昨天白天的狀態裏，他想起了表白被拒，她想起了他們不再是朋友。

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

顧念仔細琢磨著，隻是一直到酒店樓下，也沒有琢磨明白。

昨天晚上出了事，導遊給他們打過電話，當時還在派出所，兩人都沒接聽，胡博文說這件事他來處理，後面的團讓她不要再跟，來的路上已經為她訂好另外一家酒店。

顧念心裏揣著事，步入二樓走廊，昨天晚上的事情又真實起來。

她房間的門壞了，就那麽敞著，扯壞的窗簾還垂在窗邊。

昨天她給男人那一下，打得他鼻腔出血，沒被換下的床單上幾點風幹後殷紅的血跡，像頹敗的山茶花瓣。

她的行李箱用密碼鎖著，逃過一劫，昨晚她走後，被薄琳拎去了房間。

顧念站在房間門口，猶豫著不敢進。

昨天白天住進來時，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林奕站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出聲：“走吧，先去我房間。”

他等她點頭，和她並肩，朝走廊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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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從洗手間出來時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他清洗過，下巴光潔清淨，額頭上的頭發濕了幾縷，一夜沒睡，卻不見疲乏。

顧念正站在窗邊，忍著肚子的咕嚕聲和薄琳聯絡。

昨晚的事後，薄琳三人決定退團，後面的行程自己租車，這會兒正在去租賃公司的路上，問顧念要不要同行。

顧念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準備暫時留下，隻是薄琳他們外出，她的行李箱要等他們回來才能拿到。

回複好薄琳，她的肚子叫得更兇。

昨天胃口一直不好，她沒吃多少東西，又鬧了一夜，這會餓得前心貼後背，隻等林奕出來一起出去吃飯。

顧念聽到動靜轉身，林奕正從小冰箱裏拿出一個盒子。

是他昨天從蛋糕店拎出來的那個。

“你房間有冰箱啊？”顧念問。

其實更想問的是，昨天怎麽沒吃生日蛋糕。

或者還有一句，昨天怎麽沒和那女孩兒一起吃生日蛋糕。

林奕動作一頓，“嗯”了一聲沒多說。

他這間房間在最邊上，和其他房間一樣的佈局，卻更加寬敞一些。

林奕動手解開蛋糕包裝盒上的絲帶，“吃一點嗎？”

顧念猶豫一秒，點頭答應，她笑，“好啊，給你補一個生日吧。”

林奕神色複雜地瞥她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擺好了架勢兩人面面相覷，別說餐盤刀叉，連蠟燭打火機也沒有。

昨天店老闆忙得迷糊，林奕自己也沒想起來這事。

肚子又叫了一聲，林奕瞥過去，顧念倏地想起昨晚被她丟進垃圾桶的兩元叉子，其實它也不是完全無用啊。

她抿一下唇角，小聲說：“其實，樓下有家兩元店，有叉子。”

林奕沒有印象，問她：“在哪裏？”

“蛋糕店斜對面。”

他目光在她身上頓兩秒，沒說什麽，起身走了。

等他回來，顧念已經餓得忘了要唱生日歌這件事。

林奕輕舒一口氣，把蛋糕擺在兩人中間。

叉子一起一落，各插一邊，兩人規矩地慢慢吃著。

蛋糕不大，但味道極好，兩側很快被挖空，隻餘下中間大約兩釐米寬的一條。

像棋盤上的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顧念放下叉子，抽了張紙巾輕拭唇角。

薄琳發來消息，說已經租好車，正在返回路上，問要不要給她帶飯。

顧念也是在這時忽然意識到，等薄琳回來，她拿上行李箱，就可以去新的酒店。

她會在這裏繼續留上幾天，後面或許直接回南禮，而林奕會繼續跟團走。

她和林奕就要分別了。

顧念擡頭看一眼對面的男生。

林奕微低著頭，看不到眼中神色，幹淨的叉子抵在蛋糕託盤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或許是不想這麽快離開，或許是還沒有一個鄭重的場合去和他道謝，或許是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顧念拿起叉子，小心地在中間那條蛋糕上挖了一塊。

她低頭慢慢咀嚼著，視線內對面的男生擡起頭，凝望她片刻，也從中間插了一塊。

他力氣比她大，動作間也沒收著，蛋糕條搖搖晃晃，一副隨時都可能會坍塌的模樣。

像是旅程總會有結束，也許停在這一刻，讓他們兩個的關系看起來沒有那麽糟糕，反而對他們兩個都更好。

顧念放下叉子，雙手放在膝蓋上，叫他名字，“林奕。”

等林奕擡起頭，她笑著，鄭重道謝：“昨天晚上謝謝你。”

林奕沒接她的話，低頭又插了一口蛋糕，中間那條晃動得更厲害。

他將蛋糕送入口中，叉子抵在託盤上。

“顧念。”

“嗯？”

他語氣比她更鄭重，顧念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之前說考慮還能不能繼續和你做回朋友。”

顧念沒想到他會再提起這件事，她的心髒高高擡起，坐得更直，手指握在一起，像是等待峰回路轉的孩子。

林奕低著頭，繼續去插中間那塊蛋糕。

“我仔細想了想，我可能沒辦法和你做回朋友。”

他語氣平常，顧念心底卻是一沉，那顆高高擡起的心髒，落回原位，再繼續下沉。

人類的心底會像海底嗎？會有深度嗎？

顧念用力睜著發酸的眼，張唇緩慢呼吸，腦子裏打著結地亂想。

中間的蛋糕又被插走一塊，終於不堪重負，向一側倒塌。

顧念低著頭，看向那裏。

林奕放下叉子，開口：

“怎麽辦，我還是喜歡你，還是想追你。”

第 10 章

日子像乘著雲彩，忽地輕快起來。

住到新酒店的第三天，胡經理幫忙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畢。

他來詢問顧念接下來的安排時，林奕正要下樓取餐。

兩個男人在顧念房間門口短暫相遇，各自打量對方幾眼，顧念讓林奕幫忙把她那份拎上來。

林奕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一眼在門邊交談的兩人，看到顧念側眼給他打手勢讓他快走，才笑笑下樓。

他下樓的時候也沒閑著，腦子裏一直複盤上一次表白，總結失敗經驗。

他知道顧念愛看小說愛吃瓜，朋友圈裏曬過的小說不止一本，說過某個男主簡直人間理想。

他把“人間理想”買來，飛烏市的路上皺著眉頭把整本書從頭翻到尾，考試記重點一樣記誦，不說百分百，也把“人間理想”的氣質拿捏了八/九成。

誰知道這兩天閑談下來，才知道在顧念的眼裏，那樣的他太過陌生，反而是在他丟掉了“人間理想”的殼子，做回自己本來的樣子後，兩人相處起來更舒服。

林奕咂了下嘴，對著電梯光滑的內壁撥弄下頭發，臭屁地猜測，顧念是喜歡自己這一款的吧，早知道不裝了。

兩人的餐食並排放在一起，林奕拎起，先去看顧念那份。

包裝袋上印著“XXX麻辣燙”標誌。

林奕拿起詳單，眉心一跳。

湯底那裏選的“重辣”不說，備注框裏還有加黑加粗的兩行字：拜託拜託，多加辣椒，要四勺，謝謝！！

還挺可愛。

他們這兩天一直待在酒店，一是事情還沒處理好，顧念也還沒緩過勁兒，二是林奕看出她身體不適，除了感冒，還有另外的不適。

想到這些，提在手裏的麻辣燙成了燙手山芋。

林奕摸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對面很快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