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雨後的校園裏飄著不知名的花香，葉喬和靳則空躲在車裏接吻。

她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淡笑著，說：“昨天沒有，不過明天有沒有，得看你的意思。”

葉喬再次淪陷。兩人當晚便確定關係。

他們在一起的那個夏天，比夏天本身更美好。

不過，葉喬從來不相信什麼浪子回頭，所以她在靳則空最愛她的時候，選擇分手。

「天上人間 如果真值得歌頌 也是因為有你 」

——王菲《人間》

第1章 楔子

故事發生在一個晴朗的夏天。

從夏天開始，到冬天結束。

葉喬十八歲那年，在杭城一個不知名的藝術學院學表演。

杭城的夏天如蒸籠，酷熱難耐，風吹在臉上，都是灼熱的。

隻是天空很晴朗，呈現出明亮的藍色，像是一望無垠的大海。

葉喬咬著一隻小布丁，站在樹蔭下看最新的綜藝，時不時發出一聲笑。

她的笑聲很清脆，如銀鈴一般，似乎沒什麽煩惱。

十八歲的年紀，清純的笑容，再加上漂亮的臉蛋，細腰長腿。過路人的目光很難不被她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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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葉喬頭也不擡。她從小美到大，對旁人，尤其是男人的打量，早已習以為常。

連個眼神都吝嗇給他們。

前邊新開了一家巧克力店，據說是國外一個很有名的牌子，剛一進入中國，便在網上鋪天蓋地地進行營銷。

此刻，店門口排著巨長的隊。

葉喬的朋友就在其中。

半集綜藝結束，朋友才買回來兩隻冰激淩。

“喏，給你。”

“我不是說我不吃。”

“嘗嘗嘛，排了這麽長時間隊。”章筱不容拒絕地把一隻巧克力味的冰激淩塞到她手中。

陽光穿過樹的枝葉，灑在葉喬的身上，連帶著洶湧的熱意。

她低頭，舔了一口冰激淩的頂部。

很苦。

黑巧克力味的。

苦得葉喬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忽然，一陣巨大的聲浪聲傳來，章筱驚喜地拍她：“喬喬，這車酷誒。”

葉喬擡頭，恰好一束陽光直射而來，亮得她眼前發暈，朦朧中看到一輛深藍色跑車的剪影。

待眼前恢複清明，那車已經停好，停在了一家奢侈品珠寶店的門口。

距離葉喬頭頂的那棵樹，隻有十幾米的距離。

從車上走下來一對男女。

章筱驚訝地在葉喬耳邊說道：“竟然是喬蕊，她什麽時候又換男朋友了？”

喬蕊是葉喬和章筱的同校學姐，比她們大一級，是學校裏出了名的大美人兒、風雲人物。

據說，她換男朋友比換衣服還要勤快。

在葉喬入學之前，喬蕊一直是當之無愧的校花。

後來有了葉喬，二人被並稱為“杭藝二喬”。

此刻，喬蕊穿著淺藍色的吊帶裙，露出雪白纖薄的脊背，還有一雙修長的腿。

美人兒下了車，小跑著來到男人的身邊，挽上他的胳膊，面容嬌俏。

她的手腕上混搭了好幾串手鐲和手鏈，一走一動之間，叮當響，鑽石要閃瞎人的眼。

章筱感慨道：“厲害，現在全身上下都換成了大牌，那手鐲，是滿鑽的吧？”

葉喬不置可否。

章筱又說道：“她這個新男友倒是比之前的好很多，好帥，看起來又帥又有錢，比她之前的那些不知強多少倍。”

章筱一直看著對面，若她留神，則會注意到，身旁的葉喬，從始至終，都沒看過喬蕊一眼。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個從駕駛位上，走出來的男人身上。

黑T、短褲、腳上踩著一雙白鞋，肩寬腿長，雖然渾身上下都是最簡單的基礎款，隻有脖子上騷氣地戴了一串潮牌項鏈，但一看就是很會穿的男生。

帥得沒邊兒。

也酷得沒邊兒。

更何況身旁還有這麽一輛豪車，更是給他的魅力值加分。

這裏是杭城最大的商圈，奢侈品牌雲集。既是暑假又是週末，人流量巨大。

帥哥美女在衆人的注視下，走進了珠寶店，然後在衆人視野中消失。

從頭到尾，也不過用了一兩分鐘的時間。

陽光依舊熱烈。

葉喬低下頭，又咬了一口冰激淩。

依舊很苦。

——靳則空。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連自己都覺得詫異，她竟然，一眼就認出了他。

晃眼的陽光、進口巧克力、炫酷的跑車，構成了葉喬再次遇見靳則空後，對他的全部印象。

甚至直到很多年後。

那個巧克力牌子，已經在國內的很多個城市開設了專櫃，幾乎成了高端商場的標配，而葉喬每次經過這家店時，都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靳則空。

想起，這個晴朗的夏。

學校裏已經放假多日。

葉喬原打算這個暑假留校，沒想到幾天後，就接到了葉美娟的電話，勒令她回家。

“膽子肥了，暑假都不回來？是不是和什麽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到一起了？”

葉喬正蹲在地上，收拾從杭城帶回來的行李，聽到這話皺了皺眉：“你天天腦子裏想什麽呢？”

“哦呦，都敢跟老娘頂嘴了？”葉美娟俯身抽走她手裏的衣服，展開看了看，“迪奧？還說沒跟男人鬼混，你哪來的錢買這衣服？”

葉美娟索性蹲下身子，翻她的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看。

“老娘連飯都吃不上，你怎麽這麽多好衣服？”

葉喬一把拍開她的手：“有完沒完，這衣服不是你給我的嗎？你自己忘了？老年癡呆了？”

葉美娟停下手裏的動作，不確定地問：“是你姨給我們的那堆？”

“嗯。”

葉美娟看了看自己粗壯的腰圈，一臉的懊悔，語氣酸溜溜地說：“你穿上還挺好看的，這幾件都是新的吧。”

葉喬點頭：“標簽都沒拆，你說的給我穿。”

“我那還不是心疼你，把新衣服都給了你，我穿人家的舊衣服。”

葉喬瞅了一眼葉美娟的肚子，沒戳穿她是因為身材不合適，所以才把這幾件新的給了自己。

“瞅什麽瞅，老娘的肚子還不是生完你才有的，生你之前跟你一樣苗條的好伐？”

葉喬懶得跟她吵嘴，把那幾件為數不多的好衣服掛起來。衣櫃很小，裝得滿滿當當。

“你談男朋友沒？”葉美娟又開始發問。

“沒。”

“真的假的。”

“我騙你做什麽？”

葉美娟用警告的語氣說道：“千萬不要談，以後你成了大明星，火了，這都是你的黑料。”

“嗯。”

“虧我把你生得這麽好看，想當年，老娘也是弄堂一枝花呢。”

“弄堂一枝花”這名號，葉喬聽葉美娟自誇過無數遍。

不過也是實話，即使人到中年，葉美娟風韻猶存，去菜場買肉，那賣肉的大叔都能多給切一點。

“要是真要談戀愛，也千萬不能和外地佬談，更不能和窮鬼談，必須讓我把關。”

葉喬敷衍地“嗯”了聲。

“你這張臉，找個本地有錢人，那不是分分鐘的事。窮鬼都是又窮又衰，就像你那個短命鬼老爹，把我肚子搞大又和別的女人搞在一起，果然最後沒什麽好下場吧……”

這故事，葉喬聽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

她揉了揉太陽穴，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繼續收拾東西。

況且，她也沒想過找窮鬼談戀愛。

她自己就是個窮鬼，窮鬼加窮鬼，還不要了人命。

等到晚上，葉美娟熬了皮蛋瘦肉粥。

天太熱，這小屋子裏的空調不頂事兒，葉喬熱得全身冒汗，壓根兒喝不下去粥。

葉美娟也邊喝邊罵：“每年夏天都不讓人活，這鬼天氣，連場雨都不下……”

頓了頓，她又說：“明天帶你去外灘吹空調。”

“去哪兒？”葉喬又開了一個電風扇，正在電風扇前吹風，聞言一愣。

“去外灘能去哪裏啦？難道和那些外地鄉巴佬一起坐輪渡嗎？當然是去你姨那裏。”葉美娟瞅了瞅葉喬，“明天你別穿這件，穿得破一點。我和你姨說好了，你在她那裏住幾天，你嘴巴靈巧點，別跟個木頭樁似的，到時候你姨幫你說說話，讓人家給你安排個工作。”

葉喬連翻白眼的沖動都有了：“你把我從杭城叫回來，就是為了這個呀？”

“屁話，我當然是因為想你了，你以為老娘像你這麽沒良心嗎，走半年連個電話都懶得給我打！”葉美娟聲音尖銳。

葉喬揉了揉耳朵，問：“你一年上他們家打幾次秋風呀？”

“你管我，讓你去看看你姨也有錯？”

葉喬又問：“給我安排什麽工作？我什麽時候說要工作了？我還在上學。”

提起這個，葉美娟笑了笑：“我想著是最好能讓你去電視臺實習兩個月，你想啊，電視臺裏有多少青年才俊，隨便抓一個都是金龜婿。就算不為了這個，你以後當大明星，提前認識一些電視臺裏的人，也是隻有好處沒壞處的。”

葉喬早已熟知葉美娟的心性。

她對自己這個女兒，最大的期望就是走兩條路，要不就是嫁個有錢人，要不就是當個大明星。

然後，再來養她這個老娘，讓她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在一衆姐妹面前耍威風。

“我不去。”

“不去你也得去，反天了！”葉美娟作勢要拿起雞毛撣子，不過也隻是比劃了比劃。

下一瞬，她的手又摸到了葉喬的身上：“哦呦，你這是抹了什麽好東西，讓我也用用，皮膚滑得跟泥鰍似的。”

……

翌日，葉喬在葉美娟的耳提面命下，跟著她一起去了外灘。

葉喬身上穿了一件昨晚葉美娟翻櫃子才翻出來的舊棉布裙，裙子原本是白色的，現在邊緣處已經發黃。

這還是她高中時，葉美娟在一家清倉處理的外貿店裏買的。

“你別說，這裙子雖然不怎麽樣，但你穿上還別有味道，能去拍文藝電影了哦。”

葉喬吸了吸鼻子，很是嫌棄，什麽別有味道，她隻聞到了翻箱底的潮味。

“好久沒洗過了就讓我穿。”

“洗什麽？到時候人家一看你衣服這麽舊，說不準又給我們一堆衣服，他們這種人，從指甲縫裏漏出來一點點，就夠我們幾輩子花的了。”

葉喬輕嗤。

人家是有錢，又不是傻。

這些年來，每次打秋風，給的無外乎是些衣服、吃食，還妄想人家給什麽幾輩子花不完的東西。

簡直是癡人說夢。

在葉喬有限的記憶裏，細數尷尬難堪的事情，去外灘打秋風，絕對排第一。

她像一個擺件一樣，被迫笑著，然後被葉美娟展示來展示去。

有時，她還要跟著葉美娟一起，說些虛僞的奉承話。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不願意來這裏的。

直到後來，因為一個人，每次來這裏也多了一份期待。

夏風繼續吹，熱意如波浪在空中翻湧。

葉喬站在空園前，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致，那些難以抑制的心動、細碎的愛慕，也被這燥熱的風，一同吹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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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