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徽寧帝似乎安心了些,道:“既說到元家,朕想與你聊幾句。你可知方才張僕射來朕這裡所為何事?”
“臣不知,還請陛下解惑。”
“以張僕射為首的一幹朝臣向來對元家抱有成見。早在當年,朕給元易直封了郡王,他們便提醒朕,滇南王勢頭如日中天,不得不防,尤其是他那個淌著點鄭家血脈的兒子。朕便將世琛當作質子,下旨強留他在長安。”
“昨年南詔入侵,又是他們,非要朕忍辱求和,令賜嫻和親南詔。朕曉得他們的心思,元易直護女心切,多少將因此與朕生點嫌隙,他們就樂得見他與朕不和。可後來,這些人瞧了姚州來的急報,又改口了,希望朕允戰。”
他冷笑一聲:“朕還能不知他們的意圖?他們暗暗希望滇南兵敗,元易直便可如軍令狀上所言以死謝罪。可這些人哪裡料得到,如此危急的情狀,滇南將士竟眾志成城,力挽狂瀾,叫大周反敗為勝。”
陸時卿一直含笑聽著。
徽寧帝又道:“滇南打了勝仗,元易直威震邊疆,大獲民望,他們又坐不住了,上書叫朕試探他,瞧瞧他是否有反心。朕便下旨令他攜賜嫻進京受賞。結果呢,元家大大方方,身正不怕影子歪地來了。元易直若真圖謀什麼,如何有膽叫一雙兒女都落到朕的眼下?尤其此番,賜嫻孤身來到長安,更是他赤膽忠心的力證不假。”
陸時卿笑著點點頭。
“然而張僕射卻不這麼想,他方才來此,給朕出了個荒唐的主意——要朕將這丫頭安進後宮。”
陸時卿神情一滯,眼中一抹異色閃過。
徽寧帝眼尖瞧見了,問:“你也覺著不妥?”
他很快恢復平靜,答:“何為妥,何為不妥?陛下,凡事皆有兩面。張僕射所言,的確有助於您掌控縣主及元家,此為利也。但縣主是您的表外甥女,且前有九殿下對其愛慕傾心,這樁事說給天下人聽,終歸不是美談。”
“再者,並非人人皆懂聖心,此舉到了朝臣眼裡,也可能誤解您是想提拔元家,到時,難免又是一場暗流湧動,血雨腥風,此為弊也。”
徽寧帝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朕也是這個意思。朕倒無此念頭,原還想叫六郎娶賜嫻的。”
陸時卿當然知道這事,嘴上卻怪道:“莫非此前芙蓉園……”
他話說一半,徽寧帝便冷哼一聲:“是朕叫六郎去的。一來打消九郎的念頭,二來令賜嫻與六郎見上一面。結果呢,朕的苦心,都叫你攪了!”
Advertisement
陸時卿連忙起身拱手:“是臣的不是。當日六殿下與臣在丹鳳門巧遇,見臣闲著無事,便邀臣同往。臣未多想,豈料……”
“豈料你竟搶了六郎的風頭!眼下朕的六郎留不住賜嫻,你說說,該如何贖這罪?”
陸時卿早知會這樣。老皇帝與他“推心置腹”嘮了半晌,從一開始就是奔著這最後一句來的。
如他識趣,這時候就該說一句:臣願替陛下分憂,娶縣主為妻,助陛下將元家牢牢捏在手中。
但他不想識趣。
隻是如此情狀下,也不可能對聖人直言“不娶”。
他思量了下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您若要臣娶縣主為妻,臣自然不敢不從。可依臣看,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不論是您賜婚,或臣請媒說親,最終到底得看滇南王意思。姚州與長安遠隔千裡,實有不便,莫不如等歲末,滇南王與王妃照制進京時再作打算。陛下既已有妙計令縣主回城,應也不急一時。”
他說完這些冠冕堂皇的,又道:“您此刻心中必然怨臣,臣也不怕說來給您笑話,臣不喜縣主,實是因此女克臣。臣與她數次相交,無一回不狼狽,今次還掛了彩。臣怕迎了這尊大佛進門,過不了多久,您就再聽不見臣在您跟前耍嘴皮子了。”
徽寧帝起先一臉嚴肅,聽到後來放聲大笑:“罷了!你是朕的臣子,也非兒子,這婚姻大事,朕不好逼你太過。但你也得有個準備,免得哪日朕一不高興將你賣給元家,你還一口氣緩不上來。”
陸時卿頷首應是,將帝王哄妥帖了,才懇切道:“陛下,臣昨日查案,一宿未眠,元將軍這一鞭子也著實厲害,您可否容臣告假一日?”
徽寧帝點點頭,交代了幾句案子的事,令他回去好生歇息。
陸時卿上了宮外的馬車卻並未安歇,將手上紗布一層層拆去了,喚來趙述吩咐:“想個法子將這傷口遮去。”
趙述進到馬車裡邊,看了眼他觸目驚心的手背,不由一駭:“郎君這傷如何來的?”
“別廢話,我趕時辰。”
他連忙點頭:“法子是有,就是……疼了點,也髒了點,您確定要使?”
“你盡管辦就是。”
……
陸時卿的馬車疾馳出丹鳳門的一刻,含涼殿的宮道上,一名宮婢碎步而過,與候在盡處的韶和公主鄭筠低聲道:“貴主,打聽著了,瀾滄縣主欲回姚州,聖人不肯放行,派人……”
鄭筠聽完,淡淡問:“陸侍郎呢?”
“陸侍郎稱病告假,今日怕不會來含涼殿教十三殿下念書了。”
她苦笑一聲:“知道了,下去吧。”
宮婢欲退,又被她喚住:“等等。派兩個探子去永興坊附近轉轉,如陸侍郎出府,盯緊去向,回報給我。”
……
陸時卿回府後,遮掩了手背傷口,將一名僕役招來房中,問:“消息。”
這名叫曹暗的人答:“元將軍未歸,聖人的人馬已去往郊野待命。郎君準備趕過去?”
他搖搖頭:“來不及,也沒必要。但我得去元府一趟,等元世琛回,交代他幾句。”
“郎君可是擔心,瀾滄縣主自山匪行跡中猜到事情原委,一生氣便與聖人撕破臉皮?”
“她倒不至如此魯莽。我是怕元世琛得知真相後,一時衝動鬧去宮中。”
曹暗點點頭,問:“您還是從密道走?”
陸時卿“嗯”了聲,捎上面具,臨走前一指府門方向:“門口那兩個來盯梢的,給人家送碗茶水去,道句辛苦。”
他一驚,也不敢詢問是誰派來的探子,忙應是。
陸時卿移開暗門,彎身準備下密道,突然一頓,回頭嚴肅道:“等等,換送酸梅湯吧。”
曹暗微微一愣,下意識問:“為何?”
就在他以為自己多嘴了,郎君不會答時,卻見對面人皺了皺眉頭,道:“因為實在太難喝了。”
難喝的東西,合該與人分享。
第18章 舍得
元賜嫻確是天未亮就上了南下的馬車。
昨夜元鈺回府後,一句話不說就要趕她去姚州。她起先一頭霧水,硬是被他拖上了馬車,像犯人似的押送走,後來靜心想想,方才明白過來。
阿兄突然如此,想必是聽陸時卿說了什麼。她雖不知具體,卻也大致猜到幾分。
長安波詭雲譎,她留在這裡,固然能替阿兄行事把關,盯牢徽寧帝與六皇子,也有機會到陸時卿或十三皇子跟前博博好感,卻難免存在風險。倘使有朝一日,朝廷與滇南撕破臉皮,徽寧帝必將拿她掣肘父親。阿兄已賠在了京城,她再搭進去,便是給元家更添艱難。
想到這裡,她到底不再掙扎了。去留各有利弊,本難取舍,但既然阿兄作了抉擇,她又拗不過他,順勢而為也非不可。
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她將夢境內容講給兄長聽,告誡他接下來如何作為,然後回到姚州,與父親分析朝中形勢,叫他醒悟聖人對元家的態度,再與他商議自保的策略。
至於陸時卿這座靠山,她也沒打算放棄。對她來說,長安是易進不易出的地方,如能順利離開,便也可再度回返。
她打定了主意,待出了城,到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山道,就將一路護送她的元鈺喊進馬車來,又把兩名婢女與跟在兩側的一隊隨從斥遠。
元鈺見她不鬧了,剛松口氣,掀簾卻見她神秘兮兮壓低了嗓門道:“阿兄,我有要緊話與你說,但你得先起誓,不論如何,絕不講給第二人聽。”
他一愣:“什麼玩意兒?我拿什麼起誓?若說漏了嘴,次日就禿頂?”
她剜他一眼,此刻沒說笑的心思:“就拿我與阿爹阿娘的性命起誓。”
元鈺一驚:“說什麼呢你!”說完見她神情肅穆,不知何故,也生出幾分慌張來,嗫嚅道,“……成成。”
聽他一字一句承諾好,元賜嫻才小聲道:“阿兄,我呢,得了上天的啟示,曉得了幾件將來事。這第一,兩年後,咱們元家將因……”
她說到這裡一頓,似覺直言不妥,便拿指頭沾了茶甌裡不飲的茶水,在檀木小幾上寫下幾個字:謀逆重罪被滿門賜死。
元鈺瞪大了眼睛。
她繼續道:“第二,屆時請纓捉拿咱們的人,是……”
她復又沾水寫字:六皇子。
元賜嫻將關鍵訊息一一說明,再向元鈺解釋了夢境始末,與她此番來到長安的緣由。
接二連三的噩耗叫元鈺驚得半晌說不上話。良久,他摸了摸她的腦門:“賜嫻,你沒燒著吧?你……你莫不是在陸子澍那裡受了刺激?要,要不阿兄替那小子擄來,送去姚州入贅咱家?”
元賜嫻頭疼扶額。她這阿兄,回回遭受打擊,就嬉皮笑臉作掩飾,好像如此便可自欺欺人了。
她道:“咱們元家這些年是什麼處境,阿兄比誰都清楚,否則你這最是樂得無事一身輕的人,哪會去摻和那些事?我方才說的,來日究竟是否可能發生,你心裡有數。”
元鈺微微一滯,冷靜了下,到底正經了些:“……可這太邪門了,沒道理啊!就算是真的,老天憑什麼給你夢見這些個事?”
這個元賜嫻也不知道。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指不定上輩子誰給我燒香拜佛了呢?”
熱門推薦
茉莉變青竹
我娘是個自甘下賤的小妾。 嫡母給我做新衣裳,她說我不配。 嫡姐教我讀書認字,她替我拒絕。 甚至父親給我說親,她也說我當不起高門正妻,理應改納我為妾。 後來,家裡壞了事,她聲稱疏通關系,將我送給老太監凌辱。 家中起復後,她儼然成為全家的功臣,享受尊重與榮耀。 兄長將我接回,她卻嫌我壞了名節,一包砒霜毒死了我。 重生後,她依然絮絮叨叨:「兒啊,隻怪我們命苦,熬一熬總會好的。」 我搖搖頭,任由嫡母牽走我:「姨娘,你愛吃苦就多吃點,我先享福去了。」
我才不做怨種女配
我是虐文裡的怨種女配。新婚夜,相公卸下了溫柔的偽裝,對我說:「富貴榮華、正室地位都可以給你,唯獨愛我
誘引玫瑰入懷
京大校園裡,宋以寧是公認的難追女神。但江城不信邪,歷經三個月終贏得美人心。然而,他卻在背後輕視這份感情,稱追她“隻是場遊戲”。宋以寧聞言決絕分手。江城本不在意,直到發現她真的不再關注自己,才急切地請求復合。但宋以寧已心如止水,更透露自己已婚。此時,江鶴川出現,他氣質高貴,對宋以寧呵護備至。江城驚愕之餘,隻得恭敬稱呼“小叔”。宋以寧初見江鶴川時,覺得他冷淡嚴肅,然而婚後他的細心呵護卻讓她深深著迷。當她表白時,江鶴川溫柔地回應,“江太太,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
輕咬絲絨
周聞天生壞種,放蕩不羈的混跡街頭,這世間沒有他不敢做的狂妄事情。再回到周家繼位之時,身為港島頂級豪門周氏的太子爺,更是叛逆恣肆到根本沒人能治得住他。對外宣稱日夜沉迷於選妃的男人用雷霆手段在港城權貴圈一步步的快速登頂,誤被外界認為是風流薄幸,然而卻始終不見他身邊真正的出現與他匹配的佳人。面對島內無數名媛的傾心,俊美無儔的周太子反而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禁欲淡漠模樣。
虐文女主之蘇糖
我是一個小孩子。這個時候的我還不會說話,隻是爬到了院 子裏數螞蟻,不一會兒就被一雙大手抱起來。我轉頭一看,是我二哥。
傻子
我哥是個傻子。 每當我佯裝發怒,他就巴巴湊過來,在我唇上印下一個吻。 按照我教的,討好道:「阿川不要生氣,哥哥永遠愛阿川。」 永遠......我陶醉於這兩個字。 盡管我哥不知道什麼是永遠,不知道什麼是愛…… 更不知道兄弟之間不能接吻。 我爸癱在病床上,大罵我混賬,以後要被戳著後脖頸罵死。 無所謂,我連我哥都搞了,還怕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