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戚瑾先去接戚太夫人,後面馬車裡坐的是他的母親侯夫人。
華陽也帶著陳敬宗去車前迎接自己的外祖母。
“哎,公主與驸馬也到啦,真是巧。”戚太夫人笑眯眯地道,滿臉慈愛地端詳端詳陳敬宗,誇道:“許久不見,驸馬越發英武挺拔了。”
陳敬宗還禮:“您老謬贊。”
華陽朝走過來的舅母點點頭,好奇問:“怎麼不見表嫂?”
戚瑾垂眸,面露黯然。
戚太夫人嘆道:“她本就身子虛弱,近日又染了風寒,還是在家養著吧。”
剛回京的時候華陽在母後那邊與表嫂田氏見過一面,當時她的心思更多都在外祖母身上,沒有想太多,這時再提起田氏的多病,華陽忽然記起來,上輩子陳敬宗戰死的同年年底,纏綿病榻的田氏也紅顏薄命,早早地沒了。隻是華陽自己就在喪中,沒有親自去登門吊唁,叫丫鬟送了喪儀過去。
怎麼都是一門親戚,又年紀輕輕的,早逝總令人惋惜。
華陽由衷地對戚太夫人道:“我跟母後說一聲,讓她派位太醫去幫表嫂看看吧。”
陳敬宗看了她一眼。
戚太夫人嘆道:“京城裡的名醫都看過了,就是不見好,能得公主如此掛念,也是她的福氣了。”
華陽:“一家人,外祖母這麼說就見外了。”
說著,她挽住外祖母的胳膊,打頭往前走去。
侯夫人跟在兩人身後。
陳敬宗與戚瑾自然而然地站成了一排,一個看著前面的公主,一個看著前面的家人,並不曾朝對方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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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公主朝一行人打聲招呼,她倒是想大家一起走進去,可華陽並沒有遷就她孕中步子慢,很快就拉開了距離。
南康公主恨恨地哼了聲。
孟延慶哄她道:“你們不是一直都不對付嗎,各走各的豈不正好,又何必非要湊到一塊兒。”
南康公主:“我是姐姐,可你看看她,哪裡有一點做妹妹的樣子?”
孟延慶心想,你也沒有要當姐姐的意思啊,林貴妃與戚皇後爭寵多年,宮裡宮外都知道了,兩人的女兒又何必再演姐妹情深的好戲。
華陽等人先到了鳳儀宮。
戚皇後、太子都在。
見過禮後,戚皇後同樣對侄媳田氏表達了關心,關心完了,她便對戚瑾、陳敬宗道:“我們女眷說話,你們跟著太子去給皇上請安吧。”
戚瑾、陳敬宗同時行禮。
太子笑著走過來,帶著兩人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他在前面,到了鳳儀宮外,太子就插到表哥、驸馬中間來了,扭頭先問戚瑾:“表哥最近在忙什麼,好像很久都沒看見你了。”
戚瑾笑道:“再有三個月二十六衛就要進行演武比式了,臣最近都住在衛所,忙著練兵。”
太子點點頭,他這位表哥十六歲就上過戰場了,並憑借戰功年紀輕輕就封了金吾前衛的指揮使,而且自打表哥進了金吾前衛,這幾年二十六衛的演武比試金吾前衛年年都位列前三。第一名永遠都是錦衣衛的,這點毋庸置疑,金吾前衛則與羽林左衛分別在第二、第三間轉換。
他再看向陳敬宗:“驸馬,表哥帶兵很厲害的,你可以跟他取取經。”
戚瑾仿佛才想起來,朝陳敬宗道:“瞧我這記性,驸馬升任大興左衛指揮使,我都忘了道喜。”
陳敬宗:“世子說笑了,我資歷淺薄,承蒙皇上恩寵才得了此職,何足掛齒。”
戚瑾:“驸馬過謙了,你整頓陵州衛的功績,我等可是早有耳聞。”
陳敬宗:“那也是有皇上、娘娘、殿下、公主為我撐腰,地方官才願意聽我差遣。”
站在兩個指揮使中間的太子,看看戚瑾再看看陳敬宗,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然後,他就聽到驸馬提到了他。
太子有點高興,確實啊,地方官為何給驸馬面子呢,除了驸馬是父皇的女婿,當然也是因為驸馬還是他這個儲君的親姐夫。
驸馬很不錯,對姐姐千依百順,在外面也謙卑恭謹,一點都不居功自傲。
“驸馬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好身手,就算你不是驸馬,假以時日,也定能立下軍功,揚名天下。”
太子仰著頭,目光真誠地鼓勵道。
陳敬宗笑了:“謝殿下青睞,臣必當時時刻刻以此自勉,好不負殿下厚望。”
戚瑾垂下眼簾,唇角亦帶著淺笑。
第83章
今晚的中秋宮宴分為兩處, 景順帝在午門宴請百官,戚皇後在御花園款待內外命婦。
傍晚時分,一輪明月緩緩從天邊升起, 皎皎如玉盤,隱隱又似有蟾宮桂樹。
御花園, 戚皇後身穿華服端坐於主位,左邊是林貴妃等受寵的妃嫔,右邊是安樂長公主、華陽、南康以及其他宗親,似戚太夫人、孫氏等人,席位要更遠一些。
兩側席位中間的空地上, 歌姬們和著悠揚輕快的曲子, 翩翩起舞。
這樣的宮宴, 華陽從小到大不知參加了多少。
不過, 今晚還是特殊一些的,乃是她重生後參加的第一場宮宴, 此時父皇仍在, 陳敬宗與公爹也都好好的。
華陽望著天邊的滿月, 心想這才是真正的團圓。
她希望一切都會順順利利,明年父皇不會暴斃, 豫王不敢造反, 陳敬宗也不必再趕赴戰場。
“盤盤看什麼呢?”
坐在她左邊的安樂長公主旁觀了許久,月美侄女更美,隻是她怎麼覺得, 侄女似乎有些傷心?
華陽回神, 看看姑母, 她輕笑道:“我在想月宮裡是不是真的隻有嫦娥一人, 果真如此, 縱使長生,也太過寂寞。”
安樂長公主明白了,心地善良的侄女在為嫦娥操心呢!
她笑道:“天上仙人何其多,嫦娥真覺得寂寞,以她的美貌,隨便朝哪個男仙勾勾小手,便可相約月宮快活,哪有你想的那麼悽慘。”
華陽:……
論不正經,她竟然不知道到底該陳敬宗排第一,還是姑母。
南康公主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探究地瞥了華陽一眼。
隻有自己過得不如意的人,才會幻想嫦娥是不是寂寞,倘若日子舒舒服服的,便隻會欣賞月色之美。
華陽備受父皇寵愛,能有什麼不如意?
南康公主很快就想到了華陽的驸馬陳敬宗。
陳閣老是厲害,先是次輔如今又成了首輔,可陳家的根基到底太淺,陳敬宗還跟上面的兩個哥哥不一樣,據說從十歲到十八歲都是在陵州老家過的,算是個鄉野粗人不通文墨,全靠陳閣老才在父皇那裡謀了個闲差,又因為戚皇後想拉攏陳閣老,陰差陽錯成了華陽的驸馬。
華陽眼高於頂慣了,自命不凡的,能受得了陳敬宗這種粗人?
“妹妹這語氣,倒像那思凡的仙女,莫非最近妹妹與驸馬生了罅隙,故而被今晚的月色勾起了愁緒?”
南康公主狀似關心地道。
她並不敢太過挑釁華陽,刻意壓低了聲音,再有琴瑟之聲遮擋,也就華陽聽清楚了她的話。
可華陽就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與安樂長公主談笑,弄得歪著脖子等了半晌的南康公主十分尷尬。
午門那邊突然傳來雷鳴般的鼓點。
帝王與大臣們所看的助興節目,自然不是這種纏綿柔美的歌舞。
明明是振奮人心的鼓點,華陽卻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前晚的陳敬宗,可不就似棒槌似的,迅疾且猛。
席案上擺著香醇甘甜的果酒,華陽端起酒盞,慢慢地飲了半盞,借以掩飾面上的異樣,她雖然看不見自己,可她能感受到那明顯的熱度。
安樂長公主詫異道:“盤盤何時愛喝這個了?我記得你以前酒量特別差,喝果酒都容易醉,瞧瞧,這才剛喝下去,耳朵都紅了!”
華陽朝姑母笑笑:“今年終於又與姑母一起過節了,我心裡頭高興。”
安樂長公主也很歡喜:“好啊,來,再陪姑母喝一盞!”
她總覺得侄女以前太端著了,威嚴是威嚴,卻少了很多趣味,像戚皇後那是沒辦法,有國母的身份在上面壓著,侄女是公主啊,千嬌百寵的公主,就該似無拘無束、恣意而為。
盛情難卻,華陽又陪姑母喝了一盞,果酒入腹,有微微的熱意源源不斷地從全身各處湧現出來。
華陽知道,她這是有點醉了,她不敢再喝,開始吃些瓜果、菜餚。
午門這邊,男人們更是少不了酒,而景順帝賞賜下來的,全是貢品烈酒。
該敬酒的時候,文官們舉杯應付應付,可能整場宮宴下來一盞酒也才勉強喝個幹淨,武官這邊的氣氛則大不一樣,小太監們抱著酒壇恭恭敬敬地站在後面,瞧著哪個大人的碗空了,馬上就給斟滿,有時候動作慢了,還要被武官們瞪眼睛。
陳敬宗左邊坐著南康公主的驸馬孟延慶,右邊便是戚瑾。
這三個都是皇親,也都領著衛所的差事,坐在一塊兒剛剛好。
孟延慶是半個紈绔,平時就好酒,原本他顧忌這是宮宴不敢多喝,可是見陳敬宗、戚瑾都在不停地喝,他的酒蟲便被勾了起來。喝了三大碗後,孟延慶醉了,暈暈乎乎的,他端著酒碗湊到陳敬宗的席邊,一副好兄弟的樣子朝陳敬宗倒起苦水來:“公主管我太嚴了,我隻是想要個通房,她都不給!”
醉歸醉,孟延慶還知道壓低聲音說話,不敢大聲指責一位公主。
陳敬宗避開他搭過來的手臂,保持距離,淡淡道:“你既已娶了公主,便不該肖想什麼通房。”
孟延慶打個酒嗝,看看他,苦著臉道:“你就知道說風涼話,她懷孕了啊,都大半年了,換你你受得了?”
陳敬宗沒接這話,隻是默默喝酒。
孟延慶想起上午來皇城時見到的華陽公主,面露羨慕:“若南康也似華陽那般美……”
他沒說完,陳敬宗一拳頭迎面揮來,直接把孟延慶砸得撲倒在地。
縱使有伶人跳著壯烈激奮的戰舞,兩位驸馬鬧出來的動靜還是驚得文武官員都朝這邊望了過來。
陳廷鑑的眉心直跳,自打老四娶了公主,他這心就沒有一日安生過。
已有宮人扶了孟延慶起來,好家伙,鼻子下面全是血。
孟延慶的父親是靖安侯,乃景順帝這一朝赫赫有名的大將了,他就坐在陳廷鑑對面,平時與陳廷鑑本來就不太對付,此時見陳廷鑑的兒子居然打了他的兒子,靖安侯的火爆脾氣蹭得就上來了,將手裡的酒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對著陳廷鑑道:“閣老的四公子,好禮數!”
陳廷鑑面沉如水。
景順帝見了,示意歌舞停下,看向陳敬宗:“敬宗,你為何打延慶?”
平時陳敬宗單獨來見他,景順帝都喊“驸馬”,可孟延慶也是驸馬,景順帝便直呼兩個女婿的名字了。
陳敬宗起身離席,繞出來,朝景順帝拱手道:“回皇上,方才孟延慶同臣抱怨,說南康公主不許他納通房。南康公主是華陽公主的姐姐,便也是臣之姐,孟延慶那麼說,臣不愛聽,他還嘮叨個不停,臣一時來氣,沒管住拳頭,臣自知失禮,還請皇上責罰。”
一眾文武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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