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婁銜月:“诶不對,他從小到大被你抓著手也沒見裹什麼東西,怎麼你沒爛?”
殷無書一臉“你真傻還是假傻”地瞥了她幾眼:“我不屬於三界。”
“噢,忘了忘了,你是黑戶。”婁銜月登時反應過來,這人非人非神非仙非鬼,三界哪兒哪兒都不收,乃頭號黑戶。
他們這樣看當著謝白的面看似不經意地總提到他小時候的事情,讓謝白皺了皺眉,心裡有些微微的煩躁。
好在這時風狸和立冬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一前一後進了後院,暫時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話題。立冬端著一個青瓷小碗,正用一根圓頭木杵在裡頭順時針攪著,走到婁銜月身邊來彎腰給她的手腕上藥。
應對她這傷的藥別處難找,太玄道卻要多少有多少。當年殷無書怕謝白無意間傷到人,收齊了原藥材熬了整整三天三夜,裝了滿滿兩大瓷瓶放著備用。可實際上謝白當時年紀雖小,卻已經很注意了,這兩大瓷瓶的藥在後來的百八十年裡並沒有派上過幾次用場,便一直存留至今,鎖在了太玄道二樓的藥庫裡。
風狸則匆匆在院子四角拾了點被蹭落的葉片,拍上備好的紙符,那些葉片頓時便化成了五個看起來很是精幹的男女,串成一列跟在風狸後面去處理銜月酒樓的後續事情。大概是之前被謝白半真不假地嚇過,風狸進出都默默地繞開了謝白,拐了好大的彎。
婁銜月一邊幫著立冬給自己手腕裹繃帶,一邊道:“我就搞不懂了,堂堂太玄道,明明想要多少人手就能有多少人手,幹嘛閉門不收人,整天玩撒豆成兵的把戲,有意思啊?”
殷無書朝風狸他們掃了一眼,淡淡道:“人多太鬧,三個人都已經嫌多了。”
作為被嫌棄的兩人之一,立冬輕咳了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
婁銜月想想至今確實也沒聽說有什麼太玄道應付不來的事情,覺得自己確實操心太多,也就沒再關心這個了:“我卜算用的東西都在酒樓廢墟裡了,你這裡有什麼可以用的?說起來,小白這情況很奇怪啊……”
“卜算用的不多,畢竟我用不上,你看看挑一樣。”殷無書說著,手腕一抖朝前輕灑了一把,兩樣東西便憑空出現落到了桌上。一樣是六枚用紅線串在一起的古銅錢。一樣是一個搖籤筒,筒裡裝了滿滿一大把木籤。
婁銜月:“……”
她看著這兩樣東西,一言難盡地開口道:“你哄小孩兒呢?”
一聽這話,謝白臉色也同樣有些一言難盡,畢竟以前殷無書沒少拿這兩樣東西逗他。
“還搖籤筒……”婁銜月一邊嫌棄著一邊彎腰用沒傷的手在地上摸了兩下,撿起一根木籤晃了晃:“你看看,拿出來就好好拿麼,還抖了根籤出來,我看看這是什麼籤——茕茕孑立形影兩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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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嘶”了一聲,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很困惑的東西。
殷無書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抬手抽過那根木籤,道:“好好算你的,你剛才說小白情況奇怪,怎麼個奇怪法?”他說著話,順手把那根木籤丟進了搖籤筒,晃了晃。
謝白的目光跟著落在那些木籤上停了一會兒。
婁銜月見他不樂意提木籤,便也跟著換了話題,把之前在小閣樓裡對謝白說的話跟殷無書重復了一遍,最後還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道:“那種情況怎麼可能出現在小白身上呢,結果他居然還衝我笑著說那就對了,對個鬼!”
殷無書“哦”了一聲,臉上居然也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點了點頭:“那就確實沒錯。”
第16章
這世上知道謝白最初是什麼模樣的人,大約隻有三個,其中兩個是殷無書和謝白自己。
就婁銜月和桃塢典當的洛竹聲聽說的版本,是殷無書吃飽了撐的溜達去雲饒湖時,在附近的紅梅林裡撿到了一個被人丟棄的小娃娃,撿到的時候已經被凍去了半條命,身上都發青了,殷無書尋摸了一圈,沒發現附近住著什麼人家,便把小娃娃領回來了。
對婁銜月和洛老板來說,他們隻看到殷無書院門緊閉不讓任何人進,鎖了整整一年,一年之後,原本獨來獨往的殷無書身邊便多了個小不點。
那小娃娃看上去又瘦又小,隻有三四歲大,認生得厲害,除了殷無書,誰說話他都不理。問急了就揪著殷無書的衣服下擺藏到殷無書身後,再不肯出來了。對婁銜月和洛老板這種已經不知多少歲的人來說,養個小娃娃是很稀奇的事情,哪怕這小娃娃對他們視而不見。
他們幾乎用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一天天地在殷無書周圍磨,花了兩年工夫才總算在謝白面前混了個臉熟,使得謝白沒再繼續把他們當空氣。
在婁銜月的認知裡,謝白的身世就是如此,沒什麼更特別的了。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殷無書去雲饒湖並非吃飽了撐得慌亂溜達,而是有感當任陰客時日無多,出門去尋下一任了。
從他接管直符靈動界起,每任陰客都是由他跟著卦象在特定的時間去特定的地方尋到的,不過也僅此而已。除了找人,他和歷任陰客之間便再無更多瓜葛,有時候百年不過見上三兩回。
他去雲饒湖的那幾日恰逢大雪,不停不休地落了整整三天三夜。雲饒一帶本就湿寒,遇到這種天氣,更是冷得徹骨。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白色,紅梅林因為曾經是一片亂葬崗的緣故,一直少有人煙,更是壓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隻有零星的紅梅被風雪打落,殷紅如血地散在地上。
當年的謝白就蜷縮在紅梅最多的那株樹下,身體裹在雪下,像一個微微凸起的小包。隻有一隻手和漆黑的頭發從雪裡露了出來。
那頭發黑極了,和滿地的白雪對比鮮明,以至於途經的殷無書一眼就看到了他。
和傳言不同的是,當殷無書走到樹下,抬手掃開覆在上面的積雪,他便發現樹下這個瘦得皮包骨似的小娃娃已經死了。
他本以為這是哪家養不活丟棄的孩子,運氣不好碰上了寒雪,於是沒抗過去,活活凍死在了山林裡。可當他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死去的小娃娃口鼻以及露出來的耳朵裡突然流出了濃稠的黑血。
殷無書雙眉一皺,停下要離開的腳步,重新蹲下了身,抬手挑開了小娃娃身上早已凍爛的上衣,露出裡頭青白僵硬的皮膚,有些磕碰過的地方,甚至還有細密可怖的淤血點……
古怪的是,他發現小娃娃心口的位置插著三枚銅釘。他手指每滑過一枚銅釘都能看到上面浮起的繁復咒文。看完三枚銅釘上負載的咒文,殷無書的臉色便是一沉——
這三枚銅釘並不是什麼普通釘子,上面刻著上百無名厲鬼的陰八字,又在陽氣豐足的心頭血裡淬煉近百日,所成的陣叫百鬼養屍陣,顧名思義就是用來聚魂養屍的。不過這陣並不是什麼魂都能聚什麼屍都能養,它隻聚初生魂、隻養胎屍。
也就是說,雪地裡蜷著的小娃娃並不是被這場雪凍死的,而是剛出生就死了,隻是當時生魂還沒完全離身。
有人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將這三枚銅釘釘進了死胎心口,附了咒,布下了這百鬼養屍陣。而被布陣的死胎還會隨著年月長大,不死不活地養滿整四年,到第五年冬末春初睜開眼,就算活了。代價是之前的四年,每日每夜,都要替那百名厲鬼經受刀山火海滾油澆身的痛苦,半刻不得掙脫。
聚魂養屍陣既是厲鬼養人,亦是人養厲鬼,相互依存而已。
當時殷無書腰間懸著的六枚銅錢突然震顫起來,無風自鳴,發出嗡嗡的聲音。
這六枚銅錢他幾乎相隔百年才會正經用一次,回回都是用來尋下一任陰客的,也隻有在命定的陰客面前,這六枚銅錢才會出現這種動靜。
殷無書活了那麼多年,頭一回碰見找到的陰客是個死胎這種情況,更離奇的是已成死胎的陰客被人布了這種妖邪至極的養屍陣,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又能活。拔掉銅釘那數百厲鬼必然會引起禍亂,而繼續養著這已死的陰客,誰知道活過來的究竟是誰?
還是毀了吧。
當時的殷無書幾乎沒有遲疑,就決定拔掉銅釘。隻是那三枚銅釘必須同時拔出,一刻不能早也一刻不能晚。他掸了掸衣服上落下的雪,站起身,正打算抬手將三枚銅釘一起吸出來的時候,那個早已僵硬的小娃娃突然動了動手指,勾住了殷無書的衣袍邊。
那手指又細又小,膚色慘白泛著青,勾住衣袍邊之後捏得死緊,還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冷的、怕的亦或是疼的。
殷無書看著他緊閉的雙眼裡流出來的兩道黑血,突然又改了主意,蹲下了身將那小娃娃從雪地裡抱了出來,解下罩袍裹了幾重,帶回了太玄道當年的小院,而後封門落鎖,一年未出。
殷無書不知道那小娃娃究竟幾歲,因為他看起來太過瘦小,跟正常孩子的體型不能相比。他當時摸著小娃娃纖細脆弱的骨頭,估算著他頂多三歲。
事實證明他算得分毫不差,那不死不活的小娃娃在他院子裡又睡了整整一年,直到第二年的冬末春初,寒意依舊有些料峭的時候,小娃娃在一夜之間變了模樣,皮膚從青灰色恢復成了霜一樣的白,身上所有的淤青和血點都隱沒不見了。
小娃娃睜眼的那天,院裡的那株紅梅剛謝,頭天夜裡新落的春雪卻還沒化,在許久無人踏足的院裡覆了一層淺淺的白。
殷無書便順口給他取了個名字:謝白。
第17章
這樣的來歷自然不適合跟人細說,殷無書見謝白不反對,便挑著重點三言兩語跟婁銜月說了個大概,畢竟她頂著一頭霧水就是想卜算也無從下手,更別指望算出來的結果會準確了。
他們說得精簡,可架不住婁銜月腦洞大,她大概就著這幾句話腦補了一場鴻篇巨制的苦情戲,最後皺著臉一副肉疼的樣子戳了戳謝白裹了黑布的手背,問道:“你睜眼前,就是三四歲那陣子,有知覺有意識嗎?”
謝白面不改色地抬了眼,語氣平淡道:“有。”
每日每夜每時每刻不曾間斷過的酷刑,他統統都能感覺到,分毫不落。那時候他更像是陷落在漫漫不知盡頭的夢裡,會疼會難受,但是喊不出、哭不了、掙不開。在他記憶的起始點裡,他碰到的就統統都是黑暗裡的東西,遭受的全是厲鬼該受的刑。
所以當他真正睜開眼活過來的時候,他對這個一無所知的世間是滿懷敵意的。
他抵觸每一樣靠近他的活物,但抵觸的方式卻無比單一。因為睜眼前的所有記憶告訴他,哭喊沒有用,掙扎同樣也沒有用,隻有屏蔽掉所有外界的東西,屏蔽掉所有感官,才能疼得稍微輕那麼一點點。
於是他整日蜷坐在角落裡不動也不出聲,把殷無書那麼大一個活人完全當成了空氣。
好在殷無書根本沒把他的抗拒和漠視放在心上,耐心出奇地好。
謝白第一次對殷無書稍稍放下一點抵觸是睜眼後的第九天。
那天春寒料峭,偏偏又落了小雨夾雪,陰冷極了,到了夜裡,更是連每一處骨關節都冷得發疼。那時候的謝白正體虛,又整日不吃不睡表情木然地縮在角落,身上根本扛不住半點兒寒氣。
他其實冷極了,但是冷這種感覺對抗過刀山火海滾油過身的他來說,算是最容易忍耐的一樣了,他表情不變甚至連哆嗦都沒打,硬著骨頭一聲不吭地扛著,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兒痕跡。
當時剛進屋的殷無書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便道:“你很冷?”
他說的是一句問話,尾音卻並沒有上揚,一副十分篤定的模樣。謝白其實至今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單靠看臉,殷無書就能知道他冷不冷。不過當年的他根本沒有給予半點兒回應,依舊霜雪不化地蜷坐在角落裡。
在這之前的幾天,殷無書知道他抵觸心和防備心極重,所以一直注意著和他保持一段距離,以免激到他。可那天,殷無書卻渾不在意地直接握了握謝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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