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車停下來。
林軟頓了兩秒,想起要解安全帶下去,可手還未搭上按扣,周漾就問:“能留個電話嗎?你哪天有空,我想請你吃飯。就當是……就……”
他半天說不完一句話,林軟卻直接從包裡拿了一張名片,塞在他副駕的儲物櫃裡:“過幾天我要出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空再……聚吧。”
她的聲音至始至終都很輕,神色也很平靜,最開始見他時掉的那滴眼淚,好像隻是假象,並不存在。
很快,她就下了車,下車前還禮貌地留了一句謝謝。
周漾也跟著下車,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可她腳步隻稍微一頓,就往裡走。
***
一路走進小區,走至自家單元樓下,按電梯,開門。
林軟才像是卸下所有用來偽裝的力氣一般,沿著門板緩緩下滑,坐到了地上。
她曾設想過很多種再見周漾的情景。
經年久別,在街頭偶遇。又或是在舊日朋友的婚禮上,他們同坐同學一席。
可重逢來得猝不及防,讓她有些無從反應。
手機傳來微信的聲響,她下意識以為是周漾,轉瞬想到她塞進去的是工作名片,她這才去拿。
微信是李曉薇發來的:
“魚頭出差回來跟我說,前兩天他遇上周漾了。”
“你說巧不巧,在飛機上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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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漾那會兒說很快要去帝都。”
“對了,你是今天在帝都籤售吧?我過兩天休假來帝都找你玩啊。”
林軟不知道要回什麼,最後就回了一個“好”字。
倒是李曉薇絮絮叨叨起來。
李曉薇和喻子洲一起去雍城上的雍大,大一那年就在一起了。
期間鬧過幾次分手,分手分得最長的那次差不多有大半年,兩人還各自找了新的男女朋友。
當時林軟都以為,他們真的要散伙,可最後還是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那之後的小打小鬧也不少,兩人都是嘴不饒人的性子,可心思還是很誠實。
鬧歸鬧,罵歸罵,但都是隻有自己能動手動口,別人說句不好,就開始毫無下限的護短了。
林軟覺得他倆很合適,最好趁早結婚,生個孩子圍著孩子去轉悠,省得再去禍害別的大好青年。
隻是李曉薇這絮叨可不是圍繞她家喻子洲,而是圍繞消失七年又突然出現的周漾。
“聽說周漾現在混得蠻不錯的欸,啊不行,我這個腦子不行,一點都記不住那些高大上的詞匯。”
“魚頭還說周漾好像是家裡出了事,但他問周漾的時候,周漾沒說。其實他也是從楊洛那兒聽來的,楊洛你還記得吧,你初中同學啊,他去帝都大學當過半年交換生,那時候他碰上周漾了,隨口問了問周漾家裡,周漾就一直避而不談。”
“他還問到你了,他問……”
林軟隻聽著,也不接話。
準確來說,是不知道接什麼話。
***
夜色深濃。
周漾將車停在林軟小區外的車位上,就一直沒挪動。
他打開車窗,下意識地一根又一根點煙,回過神來,才發現煙盒空了大半。
他皺起眉頭,擰開礦泉水,灌了大半瓶。
煩躁的時候,長時間養成的壞習慣好像就怎麼也壓制不住。
喝完水,他靠在座椅上,又砸了把方向盤。
他不知道為什麼,預備好的話,面對林軟的時候,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水瓶隨意扔在副駕上,他的手先於大腦反應,先一步觸碰到了煙盒。
銜煙點火,這樣的動作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恍然間想起七年前他剛學抽煙的時候,吸一口,好像就能嗆出眼淚。
第61章 02
周漾從小就被人稱為天子驕子。
在家長口中, 他是故事裡“別人家的小孩”那樣堪稱為模範的存在。
在同學口中, 他是成績好,長相好, 家庭背景好, 總被羨慕的存在。
大多數時候,周漾也覺得老天爺對他不錯。
當然, 如果他的爸爸再對他親近一點, 那就更好了。
可能是他奢求太多,老天爺覺得他太不知足,所以想給他一點苦頭吃吃。
高二那年的暑假, 他爸周海濤自殺了。
不是車禍,不是什麼其他意外, 是自殺。
他不想活了。
周漾得到消息是在競賽完之後, 出了考場,他心情不錯,本來是想先給林軟打電話, 手機劃過通訊錄,看到“爸爸”二字,他下意識撥了出去。
回應他的卻是機械女聲冷冰冰的一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周漾眉頭一皺,又給他媽打電話。
電話那頭陳碧秋的聲音已是在勉力保持正常, 卻還是被周漾察覺出些許不對,他說比賽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時候,陳碧秋的反應似乎過於冷淡勉強。
很快,他問了句:“爸呢, 我打他電話沒接,他這幾天不是休年假嗎?”
就是這句問話,讓陳碧秋徹底繃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那一哭,周漾心頭狂跳。
有時候人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喉嚨發緊,強迫自己不去起最壞的念頭,可他的大腦反應過於敏捷,他知道,沒有幾件事,能讓陳碧秋哭成這樣的,沒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到陳碧秋痛哭之中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你爸…你……你爸,去了。”
周漾直到趕回家才知道,他爸爸去世的原因是自殺。
服用過量安眠藥,發現時已經沒有氣息。
他的死亡時間是周漾競賽第一天結束的晚上,家裡瞞著沒第一時間告訴他,不想讓他放棄第二天的競賽。
陳碧秋告訴周漾,他爸爸已經不對勁很久了,應該是不知道競賽有兩天,一直拖著,恐怕就是想等他競賽結束。
所以她悲痛之下,仍然是選擇了暫時隱瞞。
那時周漾眼圈發紅,卻不置一言。
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相信,他爸爸就那麼突然地,毫無徵兆地過世了。
在周漾的印象裡,他爸爸周海濤一直是一個寡言少語、處事嚴謹的男人。
大多時間他都撲在了工作上,恨不得一年365天全年無休留在醫院做手術。
連最親近的妻子和兒子他都不太親熱,對周漾的外公外婆,已是稱得上冷淡。
小的時候周漾並不大理解,後來長大,他漸漸理解了一些,因為他家,是典型的女強男弱。
上學的時候,喻子洲總說他家有錢。
很明顯,他的穿著打扮,所用物事,都是沒錢供不起來的。
他家也確實有錢,但他爸爸並不有錢。
他爸爸隻是一個醫生,工資不低,但比起外公的家大業大,那點工資就隻能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了。
而他媽媽陳碧秋,從小就是金湯匙裡養大的公主,吃穿用度都要最好,做事也要講排場和體面。
純靠他爸的工資,買個包包都得攢兩三個月。
他外公外婆就他媽媽這麼一顆明珠,到頭來也就他這麼一個外孫,自然是怎麼都疼不過來。
而看周海濤這個女婿,是怎麼都看不順眼。
不過周海濤有一點好,他是個孤兒,沒有拖家帶口一大家子窮親戚往上頭趕。那到最後,他和陳碧秋的兒子,不管是姓周姓陳,最後總歸隻能是陳家人。
這也是當年陳碧秋鬧得天翻地覆之後,兩老松口同意她嫁給周海濤的原因之一。
在這個金錢權勢也許不是萬能,但沒有是萬萬不能的社會裡,拿不出傍身的資產,就永遠矮人半截。門第的差距,讓周海濤在陳家不是那麼能抬起頭。
偏生他也是個不肯低頭的人,三番五次拒絕周漾外公的安排,一心隻想當好他的醫生。
隨著年齡的增長,周漾漸漸明白他爸爸的自尊自傲,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覺得家裡有錢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後來再有人問他家裡,他也大多選擇了掠過話題。
其實周漾一直都還挺崇拜他的爸爸,隻是越長大,父子之間的交流就越來越少,有時候同桌吃飯,也是半晌無話。
聽說周海濤這段時間休了假,周漾還想,等競賽完,一家人出去旅旅遊,散散心,拉近拉近距離。
大多數的計劃好像都要被“沒想到”三個字終結。
陳碧秋強撐了一天,等周漾競賽結束,他回來,她也徹底垮了。她察覺到了周海濤的不對勁,卻從沒想過他會選擇自殺。
外公外婆趕到的時候,陳碧秋歇斯底裡,不讓他們進門:“都是你們!你們不同意我嫁就不同意!為什麼都同意了,這麼多年你們還總要對他指手畫腳挑三揀四!逼死他了你們開心嗎!你們走啊!”
周漾記得那時他看向門外的外公外婆,又看向幾近昏厥的母親,心底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哀。
他也很累,為了競賽,他腦袋裡那根弦緊繃了兩年,松緩不過片刻,噩耗就那麼砸過來。
他也想什麼都不做,可他不能。
陳碧秋從來就不是能受打擊的人,嬌慣著養了好多年,處理不來這些事。
那些天就是周漾跟著忙前忙後,處理他爸爸的後事。
到醫院收拾他爸爸的遺物時,周漾意外發現了一份檢驗報告。
換做別人,不一定能看得懂那份報告,但周漾盯著“陽性”那兩個字看了很久,整個人都有些站不太穩。
他爸爸,竟然得了艾滋病?
所以,他自殺的原因是得了艾滋病?
周漾感覺有些呼吸不上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緣由發了瘋一般在抽屜裡翻找。
但最終,還是被他找到了一封遺書。
也許是周海濤早就預料到來收拾遺物的會是周漾,又或者還有什麼別的原因,那一封遺書的題頭兩字便是——周漾。
周海濤在遺書上說,自殺是對他的一種解脫,讓他們不要難過。
因為這幾年,他一直有一件事壓在心裡,怎麼也過不去。
幾年前有一對即將結婚的小年輕來醫院做婚檢,女方被檢測出了患有艾滋病。
保障病人的隱私權是醫生的義務和責任,按照規定,醫院隻能將艾滋病的檢測結果告訴患者。
周海濤按照規定,將結果告訴了患者。
可患者本人聽到的時候,並不驚訝。
周海濤心裡有了數,原來女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那時周海濤再三建議女方應該將結果告知男方,女方的態度卻很捉摸不定,隻道:“醫生,你們是沒權利將我的病告訴別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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