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不會在男朋友面前提其他男人。”

第 3 章

萩原研二看著我一言不發，過了會兒才輕笑著點點頭。

……又是這樣。

我咬著唇內嫩肉，一邊覺得自己試探的行為幼稚可笑，一邊又忍不住難過。

在一起時他就永遠保持著體面，從不失控，更不用提分開這麽久的現在。

我掩下情緒，維持著假面和他們談著各自的生活。

談話中我得知萩原現在就職於警備部機動隊，日常工作主要是負責排爆。

“不止是炸彈，煙花、化學武器之類的也算在內。”萩原說著，他挽起袖口，露出布滿小臂的猙獰疤痕，“嘛，拆彈失敗什麽也會有，不過我運氣不錯，每次都能逢兇化吉。”

我怔在那裏，死死盯著那些傷疤。瞥過就忘的新聞猛地蹦出來，主持人慘白急迫的語氣，充斥著哀嚎和爆炸聲的現場，報紙上可怖的死傷數字，在這一刻轟向我的理智。

在我不知道的時刻，在我偶爾陷入過去而無法自拔時，他竟然在經歷那麽大那麽多的苦難嗎？

我想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最後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我腦子一抽從手機裏劈裏啪啦調出某個好友的名片推給萩原研二，在他不解的眼神下說道：“保險要買嗎？走熟人價八折。”

萩原研二：“……”

白石藏之介：“……”

或許是我的行為太過癲狂，他們兩人同時伸出手，一個探向我的額頭，一個按熄螢幕，微笑著拒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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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該死啊！”

我坐在副駕，有一下沒一下地撞著玻璃，為自己剛才的魯莽行為懊惱著。

白石熟視無睹，他將車停在停車場，忽然開口說道：“我一直很好奇。”

“我真該死啊……”

“……萩原研二並不是我想像中難以溝通、思想頑固的人，也不是傳言中浪蕩成性的輕浮男。”

“真該死啊！”

“……”白石閉眼，“我今天的言行算得上無禮，他也沒有動怒，隻是不輕不重地回擊，所以，你們為什麽會分手？”

“真……”我的動作頓了頓，側頭望向窗外，繼續說著後半句話，“該死啊。”

白石嘆了口氣：“……算了，千裏，開心就好。”

“……因為和他在一起不開心。”

“什麽？”

“因為和萩原研二在一起時，我並不開心。”

*

我很難去解釋和萩原戀愛時的心情，也不知道要怎麽去剖析愛上他的心理路程，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很愛很愛萩原研二，而我的愛又會反過來控制我，讓我自卑、自憐、最後情緒失控。

而這和世人口中神聖又光明的愛不同。

他們口中的愛情能促使人進步，愛能克服一切艱難險阻讓相愛的人廝守終身。

可我不行。

我無法確定萩原研二對我的愛意有多深，即使我知道他品行良好絕不會玩弄他人感情；我忍受不了萩原研二好到過分的異性緣；我接受不了萩原研二總是一副遊潤有餘體面成年人的面孔；我也不想在愛情裏勾心鬥角，想出一切手段來證明他愛我；我更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會愛他愛到失去自我、但又不肯坦率地向他吐露內心擔憂……

種種因素交纏下，我選擇了分手。

即使我知道，在這段感情裏他並沒有做錯什麽，所有的不堪、痛苦都是我擰巴內耗導致的。

而奇怪的是，我並不是愛內耗的人，做人行事也絕不擰巴，隻有在接觸到與“萩原研二”有關的事時，會變成愣頭愣腦的二傻子。

“唉，愛情害人啊。”

我發出感嘆，和白石揮手告別，上樓準備洗澡卸妝。

經過一番戰鬥，洗幹淨後我才拿出手機，螢幕上跳出幾條消息。

【萩原：小千裏今天很可愛哦，白石君看起來很不錯呢】

【萩原：看到小千裏幸福我就放心啦】

【消息已撤回】

【消息已撤回】

【萩原：有時間再一起出來玩吧w~小千裏也很久沒跟小陣平見面了吧？】

我盯著那兩條撤回提示想了又想，怎麽也猜不到他撤回的是什麽內容，幹脆裝作沒看見，回複起他最後一條消息，同時在網上搜索起#爆破-處受傷失敗萩原#相關新聞。

電腦上彈出不少資訊，我挑挑揀揀地看了看，發現大多是一些褒獎拆彈員警的官方通稿；於是我又精簡了一下關鍵詞，這回跳出來的新聞倒是比之前少了許多，我點開第一條《米花町爆破-處機動隊，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鏈接，看了起來。

【……一百斤的防爆服隻能擋住三米外一公斤的TNT炸彈……更多時候是種心裏藉慰……】

【……淺草別墅區的炸彈在居民驅散後突然倒計時……萩原警官成功切斷電路……犯人蓄意報複在萩原警官車上安裝炸彈……萩原警官受傷入院……】

我愣在那裏，萩原拆除的炸彈像是在我腦中爆炸，嗡嗡的吵得生疼，我想起萩原手臂上明顯的傷口和他指間的疤痕，影視劇裏無數員警犧牲的畫面在這一刻具象起來。

恰好萩原的消息彈了出來，我點了幾次才點開了聊天框，在他的頭像出來那一刻我直接按下通話鍵，萩原秒接，他“喂？”的尾音還未落下我就開口道：“研二，我想見你。”

“現在？”

“現在。”

“……”

他沉默了。

我的視線無意識落在空中，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著。

我知道這個提議很任性，也知道按照我們現在的關系‘晚上單獨見面’太過曖昧，可我根本就忍不住，我也不想忍，於是我放縱自己的情感，沖動地向他提出要求。

“小千裏。”萩原研二似乎笑了，“地址給我，我來見你。”

第 4 章

我報出公寓地址，萩原研二“咦”了一下，隨後他笑道：“小千裏，我們住在一個地方。”

“啊？”

我沒反應過來，電話那頭萩原還在繼續說著：“小千裏住在7樓，我呢在6樓，從門牌號上看應該是上下兩間。”

他說道這裏，大門剛好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掛在門上的裝飾應聲動了動，我望著捕夢網晃動的羽毛，感覺失去了言語能力。

“7023的千裏小姐，您點的見面服務到了。”

門外萩原研二的聲音與電話中的男聲完美重合，他嗓音清脆，尾調上揚，透過空氣落入我耳中，像是他伏在我耳邊輕語，我不由得顫了顫。

“……”我來不及思考些什麽，直接打開了大門，萩原研二就這麽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自如地拋出一個wink，走廊燈光掠過鼻樑打下一片陰影，襯得他的面龐更加驚心動魄，“本次見面服務全程用時五分半，希望您能給出五星好評哦~”

我忍不住笑出來，又強壓下嘴角，伸手把萩原拉進房裏，唯恐鄰居聽見以為我在進行什麽淫-穢-色-情-行為。

萩原隨著我走進玄關，他的襯衫衣角翻滾，空氣滾動，藏匿在香水下的煙酒氣隨之飄起。

我皺起眉，踮腳湊近他，使勁嗅了嗅萩原敞開的領口。

他仰頭靠在牆上，任由我在他脖頸嗅來嗅去，懶散道：“小千裏，你……”

“你剛在派對上？”我用食指抹掉他肩膀上的眼影，冷哼一聲，酸溜溜地說道：“豔福不淺啊萩原研二，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精彩呢。”

“……”

話說出口我才反應過來不對，重逢至今我都未曾詢問過他是否有女友、是否在接觸新的人，自顧自的給他打上“南上千裏永恆の心動男嘉賓”標簽。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問我自己。

難道我想和他複合？

………………

不不不不不絕無可能！……如果我想重歸於好，那我為什麽費勁巴力地找白石扮演男朋友？

可如果我不想，那為什麽大半夜因為一條新聞就想見他，聞見他身上的煙草味和眼影就妒火中燒？

我陷入思維僵局，一時忘了左手正牢牢抓著他的領口。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他包裹住我的手，又將我手攤開，將他的掌心貼著我的掌心，慢慢說道：“搬家後的小聚，來的都是同事和朋友，眼影應該是和小佐藤玩摔角遊戲留下的。嗯……因為小千裏說想見我嘛，怕煙味燻到你，所以猛噴了幾下香水。”

他說著訕訕地摸著鼻子，小聲問道：“香水味很重嗎？”

我這才看見他口袋左側鼓起一個包，香奈兒的瓶身在褶皺陰影中若隱若現。

我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萩原研二在電梯裏狂灑香水的畫面，忍俊不禁的同時又輕咳了聲，“和女同事玩摔角遊戲？萩原警官也太不體貼了吧。”

“小千裏。”他拖長尾音，“研二接到電話後可是立馬動身把他們扔在家了哦？”

“……”我手指反扣住他的手，問道，“什麽時候搬過來的？”

“上周四。”

“啊……”

我點頭，那幾天我正在加班加點趕拍攝，一連幾天都宿在房車內，根本沒時間回家，難怪沒發現樓下有搬來新人。

萩原嘆了口氣，“我可是發了好幾條動態的哦？小千裏你也……”

他驀地止住話題，眼睛死死盯著牆壁，我沿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裏是一處照片牆，掛著我和朋友們的照片，懸掛在正中間的是我和高中同學們的合影。

等等……

我又看了看上下左右的幾張照片，呼吸一滯——所有照片中，出現頻率最多的那個男人！是跟我從小到大就在一個學校的！被我拉來裝作現任男朋友的白石藏之介！！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把情侶細節補足了。

我眼前一黑，將他的手握得更緊，說明自己給他打電話的來意：“我剛才看到了新聞，……三年前你傷得很重，我很擔心也很害怕，我……”

他望著我，紫眸裏浸染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我心一橫，接著說下去：“所以我想再看看你，確認你現在好不好。”

“發現你能吃能喝能玩我就放心啦。”

我攤開他手掌，在上面寫起“吉”字，指尖滑過他滿是老繭的掌心，“喏，就當是客人的打賞吧，五星好評等會就給你哦？朋友圈動態500字彩虹屁怎麽樣？”

“小千裏。”萩原研二嘆了口氣，他說，“可太犯規了啊。”

我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安撫性地抱了抱他，“好啦，快回去吧，把朋友丟在一邊可不好，我們就住樓上樓下，以後見面都很方便。”

“嘛，我可是會時不時就檢查某人是否健康的哦？”

萩原研二抿嘴笑了笑，他掏出香水放至我掌心，“那這是定金，感謝千裏大人如此關心在下。”

我將他送出門，看著萩原的身影慢慢被樓道吞噬，後知後覺起來：我們就住在樓上樓下，走樓道比電梯更快。

所以，他來時是一邊噴香水一邊在樓道上跑嗎？

我捏緊香水，白麝香味飄蕩在空中，冰冷的瓶身上似乎還帶有他的體溫。

他這麽急沖沖地趕來見我，是因為他還愛我嗎？

第 5 章

我抱著香水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手機被萩原研二的消息塞得滿滿當當。

我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晃進浴室，順手點開他發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