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應來抿唇,如同給還未愈合傷口拆線,“為什麼一定要有爸爸,明明他們隻會丟臉。”
澡堂門角的燈在暗夜裡發出微弱的光,少女的臉寫著迷惘,就像曾經的自己。蘇青嘆息,“其實我和我爸關系更好,因為他對我更寬容。現在想想,一個隻用領工資回家的人能不寬容嗎?我沒有那麼恨他,所以總感覺對不起另一個人。”
“我兩個都討厭。他們經常莫名其妙吵架,然後就來攻擊我。他們太失敗了,隻有攻擊我才能找到一點權力的感覺。”
停頓片刻,應來說:“小姑,你覺不覺得大家都在‘模擬人生’?”
背後傳來腳步聲,蘇青一面應聲一面回頭看去。孟敘冬從門道的逆光裡走來,帶著暖意。
“不冷麼?”他把一件厚棉袄搭在蘇青身上,又看向應來。
應來搖搖頭,站起來。
孟敘冬從衣差裡掏出一封紅包,看應來猶豫,笑說:“都有。”
應來報赧,“謝謝小姑父。”
一家人陸續出現在門框裡,唯獨缺少大哥的身影,孟敘冬說他醉倒了。
“你呢。”蘇青握住孟敘冬的手,撐著他肩膀起身,一下被他攬住腰。
像浴池裡的一壺清酒,溫熱而不讓人覺得討厭,呼吸間的酒氣灑在她面頰上,撩撥著她心緒。
她輕聲抗議,不好意思去看旁邊的小孩。
“老婆。”他真的很喜歡這樣叫她。
“怎麼了?“
孟敘冬又不說什麼了,擁著蘇青走向面包車後備箱。
Advertisement
打開手機電筒照亮,小孩們湊上來看。
煙花的名字都取得很響亮,吉祥如意,大富大貴,家和萬事興。大伙兒說著放不完,都很興奮,齊齊將煙花箱子抬到後院曠地。
“等等,幾點了?”
“哇,馬上零點了,速度!”
“孟敘冬,你這打火機行不行呀?”
“大姑父你有打火機嗎?”
“哎媽您別去呀……”
亂成一團,陳春和急急忙忙大聲倒數:“十、九、八、七——”
應來忽然也加入:“三、二、一!”
火星閃爍,尖叫著衝向夜空,盛大的花火砰然綻放。
一簇又一簇,五彩繽紛,一瞬又一瞬,照耀地上的人。
“新年好!”蘇青雙手攏在嘴邊,朝遠方問候。
孟敘冬回頭,從萬花筒般的絢爛色彩跑來,蘇青聽到清晰有力的響動,仿佛跨越時光的心跳。
“新年快樂。”他微呵著氣,站在她面前。
“孟敘冬……”她低頭,醞釀著什麼似的,輕輕勾住他的手指。厚重的繭,堅硬的骨節,她一寸寸貫入指縫,“今天,謝謝你。”
孟敘冬緩緩撫摸她纖細的指骨,像要畫出什麼似的。他的眼簾蒙在陰影裡,好似藏著情緒。
“不要說話,我聽不大清。”
他今晚難得很誠懇,於是她不用行動代替了語言。她踮起腳跟,偏頭親吻他耳朵。
握著她手的力道驀然加重。
閃光燈橫衝直撞,蘇青一驚,晃眼看去,隻見應來舉著手機,同陳春和大笑。
蘇南站在後邊,還有章晚成。
大嫂兀自咋咋呼呼:“沒人點火了,打火機給我!”
“打火機……”蘇青逃避什麼似的掙脫孟敘冬的手,探進他兜裡。
他先摸出打火機,她拿起便往雪地裡跑。
漫天煙花散落。
第29章 029漂泊止於愛人的相遇
029
四下寂靜,雪地裡隻剩下一輛 SUV。
王攵瓌
蘇南從澡堂出來,上了副駕駛。男人伸手來拉她,她一下甩開抱著手臂。操控臺散發熒光,映著他懸空的手。
章晚成笑了下,垂手,無意識轉動無名指上的戒環。
“小來的事兒我託朋友問了,沒問題。年前這麼忙,我哪裡走得開,你不說一聲就帶著豆豆走了,他們幼兒園新年活動,我看老師發的,班裡隻有豆豆沒參加。”
“重要嗎?”蘇南和往常一樣平靜,卻讓人感到遙遠。
克制什麼似的,章晚成微微蹙眉,轉而又帶了點笑,好言好語:“你覺得什麼重要?”
蘇南不語。
澡堂鍋爐房烘出的底色,蘇家女兒們真實的一面是悶沉,慢慢絞殺人的鈍刀。但她們很擅長偽裝,或許也不叫偽裝,在社會上生活怎麼都需要一點宜人性。所以蘇南看起來總是溫柔周到,連發怒也安靜。
“或者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章晚成又說。
“我覺得,你就會那樣去做嗎?”蘇南轉頭看著他。
“我們去年就談過這個問題,我現在處於黃金時期,怎麼可能躺平?你要去旅遊,我不讓你去了嗎,你非要我也去,怎麼可能?”章晚成習慣性抬手,轉而捏住手指,保持平靜的語調,“房子車子,你的包,豆豆的未來,我說實話,我不奮鬥,你們怎麼享受。”
感到荒謬一般,蘇南臉上有微妙的變化,“你能面對你自己嗎?是你享受。家裡有完美的妻子小孩,而你在外面操辦大事,你享受這種感覺。”
“完美?”章晚成一頓,忽而笑起來。
蘇南面容緊繃,要消化掉什麼一樣。
沉默之間,章晚成揭示了造訪的目的,“回來。”
蘇南推開車門,章晚成慢半拍,傾身來拉她。即將甩上車門,她忽然摘下了戒指,朝他用力一擲。
戴在手上緊箍的戒指,落下去也不過毫無聲息。
蘇南大步走向澡堂,一瞬也沒回頭。
車裡進了冷空氣,很快被暖風覆蓋。章晚成呵笑出聲,接著放聲大笑。
拳頭砸在方向盤上,指示燈亂閃,他胸膛起伏著,啮咬牙關。
後視鏡上一晃,章晚成俯身搜尋座椅與地墊,連扶手盒與操控臺也都找了,一無所獲。
“怎麼會……”他慌裡慌張下車,繞到副駕駛車門下,打著手電筒檢查車底縫隙。雪凍紅了他養尊處優的手,浸得戒環冰涼。
他不死心,打開車門,沿著門縫一寸寸摸找。
終於,在地墊角落發現了小東西。章晚成如釋重負地靠在椅背上,捏著女士戒指緩緩旋轉。
環內刻著字母,與他的組合起來是:Journeys end in lovers’ meeting.漂泊止於愛人的相遇,《第十二夜》莎士比亞
不同於有規模的洗浴中心,澡堂家會休息到大年初三。放假之前,她們給工人結了工錢,送了年貨。這筆錢是蘇青用手裡餘下不多的錢墊付的,沒告訴艾秀英。
整理賬冊不難發現,澡堂家的經營狀況每況愈下。大眾生活水平提高,而澡堂還是老樣子,很少有新客。縣城新商場那邊開了豪華洗浴中心,招走了澡堂好多老工人。蘇青提議升級澡堂,被艾秀英一口否決。她認為這樣做等於拋棄老熟客,十塊的門票漲成十五倒還說得過去,變成六十叫吃相太難看。
蘇青隻能在套票上做文章,比如免費送一瓶啤酒,吸引工地的人。收效甚微,去年澡堂的淨利潤還不到十萬。如果這是整個家庭的收入,按照大數據統計,屬於還在溫飽線上掙扎的第三類貧困家庭。
艾秀英也知道景況不好,試圖破除傳統,從大年初一開始營業。蘇青和蘇南一致反對,不為別的,隻是希望媽媽能有片刻休息,可惜反對無效。
大早上一家人聚在廚房準備包餃子,宿醉的大哥暈暈乎乎循著香味過來,開口就要吃。
艾秀英舉起大勺作勢打他,“豆豆都知道幫著做事,你呢,真是沒規矩!”
豆豆坐在高腳凳上扯一把白菜,散碎不成樣,蘇南一點不責備。經過那樣的家庭,深知為人父母的禁忌,豆豆還小,不需要現在就把所有事情做好,也不需要和她們一樣會討好。
蘇青亦沒有阻攔,拿起旁邊的大白菜慢條斯理地剝。豆豆看了有樣學樣,蘇南便誇,“像姨姨這樣理,好吃。”
豆豆點頭“喔”了一聲,倒還說:“姨姨真棒!”
蘇青樂,“豆豆最棒,知道幫媽媽做事。”
豆豆噘嘴,一字一頓慢吞吞:“不是幫忙,不是,豆豆也要做。”
正是向大人賣乖耍滑的年紀,怎麼連這樣的道理也明白。
“誰說的呀?”
“爸爸!”
意料之外的答案,蘇青看向他媽媽。
“做爸爸的能不會哄人麼。”蘇南言簡意赅。
蘇青默然,理完白菜傳給蘇南和餡兒,趁艾秀英不注意,走了出去。
男人高大的背影融於漫天雪色,風太大,他聽不清,沒有察覺到她。他戴了護耳的帽子,穿著軍大衣,還系了那條紅色圍巾。鏟子在他手裡很輕巧,扎進雪裡,嘭,一堆雪又壘上一堆。
昨天等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又來鏟雪。他一個混不吝的人,結婚之後能做到這地步屬實不易。
肩頭顫動,他停了下來,握拳攏著嘴唇咳嗽。
“不舒服?”蘇青忽然攀住他肩頭,似乎有點嚇到他。
孟敘冬別過臉去輕咳幾聲,啞聲說:“沒事。”
一定是昨晚受涼了,蘇青忙拉著他往屋裡走,“我去給你找藥。”
感覺到他拖著腳步,她皺眉回頭,卻在那張臉上看到饒有興致,甚至可以說的享受的表情。
蘇青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什麼,倏地丟開了手。她雙手攏袖大步走進澡堂,很快他走到旁邊,步子慢悠悠,“老婆。”
“你感冒了會傳染我。”蘇青覺得這個理由很合理,“吃藥。”
孟敘冬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讓人無處躲藏。
她退了半步,迅速跑上樓,從藥箱裡翻找到過期的感冒衝劑,才停下來摸了摸臉頰。
他是她的丈夫,她隻是和他一樣盡力扮演好角色。
蘇青下樓衝了一杯藥,找了一圈在廚房看見孟敘冬。
一大家子圍著低矮的折疊桌吃餃子,或站或坐。艾秀英背對他們,沒有發出要趕走孟敘冬的指令。
手捂得很暖和,蘇青把藥放到桌子上,“怎麼就吃起來了。”
“媽叫他吃的。”蘇南笑,“凍壞女婿了可怎麼好啊。”
艾秀英才不會說這種話,但不排除有這層想法,難怪殺豬盤都要編寫可憐的故事,這就是最能激發母性的方式。
蘇青說:“他很能吃。”
大嫂搭腔:“能吃是福。”
大哥緩緩抬頭,“你怎麼不這麼說我?”
大嫂沒眼看,“吃吧你!”
熱門推薦
第四十九次告白
青梅竹馬的校霸讓我表白五十次,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第 49 次失敗後,我放棄了。 最後一次,我選擇用來愛自己。 角落裡,最近風頭正盛的天才圍棋手賀宴將我圈在懷裡,語氣委屈: 「沫沫,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賀新郎
和閨密一同穿書的第七年。 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隻要這具身體死亡,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說完這話後,便從高樓一躍而下。 那飛濺的鮮血浸在她夫君的袖上。 上一秒還在指責她演戲的男人目眥欲裂,肝腸寸斷。 而我則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正摟著他們白月光溫聲哄著的男子。 那人正是我的丈夫,是這天下的君王。 我想,我也該回家了。
反骨不化
為蒼生徵戰的仙子下凡曆劫,上神不忍看愛侶吃苦,欺瞞天 道將我和仙子的命格對調。她圓滿歷經十世,我以凡人之身 受了五百年雷劫。
頂流和龍傲天的團寵妹妹
"宋渺渺有三個大哥,他們不太普通。 大哥酷帥狂霸拽,自從被退婚後幹啥啥都行,第一年成立娛樂帝國,第二年帶著華國科研衝出亞洲,聽說最近在暗中修仙。 二哥頂流巨星,出去溜彎能招惹到一個豪門老男人一個偏執反派一個殘疾大佬,渺渺得小心盯著二哥不被按牆摁著親。 還有三哥,雖然幹啥啥不行,就是莫名其妙有許多清純美艷可愛的大姐姐送上門來想當她的三嫂子……"
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天
我死後,兒子成了整個長安城最紈絝的浪蕩子。他爹從少年 將軍,一路爬到了朱袍宰相。我怒了!隻曉得升官!兒子不 知道管。再睜眼,我穿到十四年後。
許她晨光
為了應付相親,我跟魔頭上司請假。「薛總,我腿摔斷了, 想休假 TAT。」「批。」相親當晚,我望著對面的薛延,面 如死灰。「腿摔斷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