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雋摘下耳機，順著塗南指的方向，便看到人群之中，阮啾啾正跪在地上哭得傷心。

　　塗南：“……”

　　程雋：“……”

　　作者有話要說：塗南：嫂子在哭誰？

　　程雋：我也想知道。

第76章

　　阮啾啾哭得手腳冰涼，腦袋麻木。

　　身旁的圍觀群眾都在可憐她，聽著他們的竊竊私語，阮啾啾更加傷心。程雋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裡生活了，沒有交心的摯友，沒有親人，更沒有能互相依偎的存在，仿佛世界一瞬間從彩色變成了黑白。

　　這種時刻，阮啾啾忽然有些能明白，為什麼程雋在母親走了之後，一直活得渾渾噩噩，絲毫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大概也認為自己活得毫無意義。這樣的心情，也隻有此時才能真正體會得到。

　　配角就能死的這麼突然嗎！他們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程雋……你這命也太苦了……”她又是一陣悲從中來。

　　噪雜的人群頃刻間安靜片刻，阮啾啾癱坐在地上，入目是一雙黑白條的運動鞋，黑色的休闲長褲。她愕然地擦掉眼淚，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便看到程雋正站在她的面前，俯視著她。

　　他低垂的眼睑半闔著，露出的眼睛漆黑，定定地看著阮啾啾。她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鼻尖紅彤彤的，表情是鮮少表露在臉上的軟弱。

　　兩人四目相對。

　　程雋輕聲道：“怎麼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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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阮啾啾一時間以為是自己神情恍惚，大腦產生了幻覺。直到程雋在她呆呆的注視中屈膝半蹲下來，他伸出手，用手指輕拭她的眼淚。淚水浸湿在他的指尖，竟有幾分灼熱的燙，連帶著把心尖兒都狠狠燙了一下，他的指尖不由輕微地顫抖著縮回。

　　程雋望向她，慢吞吞地說道：“別哭了，好醜啊。”

　　阮啾啾一臉懵地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半晌，她遲鈍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阮啾啾顧不得擦眼淚，啞著嗓子問道：“你……你沒死？”

　　程雋認真地說：“我還沒吃到你做的滿漢全席。”

　　聽到程雋的話，阮啾啾又是生氣，又是啼笑皆非，心底五味雜陳，那股滋味如何她也說不清楚了。她磨了磨牙，瞪著程雋說：“想都別想！”

　　夫妻兩人還沒槓上滿漢全席的事，120救護車就來了。

　　“在場有患者家屬嗎？”

　　“有！”

　　在場的吃瓜群眾們紛紛響應，指著坐在地上的阮啾啾。小姑娘哭了老半天，瞧瞧，兩隻眼睛都要腫成核桃了。

　　突然清醒的阮啾啾：“……”

　　面對急救醫生的詢問，阮啾啾幹巴巴地說：“是……。”

　　總不能說她弄錯了人，在這裡白白哭了一場？

　　程雋說：“這是嘉澄的員工，我是老板。”

　　阮啾啾：“？？？”

　　“那就好那就好，快點兒上車！”

　　兩人上了急救車，留下塗南等待警察到來，處理後續事務。阮啾啾跟程雋面對面坐著，她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嘉澄的員工？”

　　難道程雋記憶力好到連對方長什麼樣都記住了嗎。

　　程雋慢吞吞地說：“衣服是昨天到公司的，我順便要了一套。”

　　阮啾啾：“？”

　　“他們經常團購買衣服，方便省事。”

　　“……”

　　阮啾啾沒印象是有理由的。平時她的社交圈主要在老孟、塗南跟程雋幾人中間，程雋就不說了，萬年的衛衣搭配，塗南比較騷，再加上工作需要，幾乎天天都是西裝示人，老孟挺喜歡打扮，從沒穿過衛衣，導致阮啾啾早就對其他人的服飾沒了什麼概念。

　　阮啾啾捂住臉。

　　“原來是這樣啊。”

　　搶救及時，傷得不是太嚴重，傷者在幾個小時之後終於成功搶救回來。雖然阮啾啾不認識對方，但看著那副悽悽慘慘的場面，多少是有些同感，聽到醫生說搶救回來了，不由跟著長出一口氣。

　　“太好了。”

　　肇事司機同樣也被拉到醫院搶救，司機的傷勢較輕一些，沒過多久就醒來了。但同樣的，他即將要面對自己酒駕犯下過錯的代價。

　　程雋順手墊付治療的費用，阮啾啾耐心地在走廊等著，打開手機翻了一下。

　　塗南：嫂子，你又火了。

　　阮啾啾：？？？

　　塗南：看熱搜。

　　“……”

　　阮啾啾連忙打開微博，話題#嘉澄員工待遇有多好飆升到第一位，隱隱有爆的趨勢。

　　她點開話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某個大V轉發的視頻。視頻是路人所拍，鏡頭中的傷者被抬到擔架上，阮啾啾和程雋兩人表示自己是家屬，一前一後地上了救護車。

　　大V“放蕩不羈笑點低”正文寫著：公司職員出車禍，老板親自保駕護航，也隻有嘉澄有這種待遇了！據現場的人說，老板娘都落淚了，希望我老板也能為我哭一次[微笑/微笑]。

　　這條微博轉發數十萬，評論點贊飛快飆升。

　　其他的微博同樣也在誇嘉澄有人情味，夠仁義。嘉澄可不需要老板凹人設來賺取好感度，相反，當初真正的老板和老板娘身份曝光後，就一直低調示人，仿佛沒有他們的存在，路人緣好感度高得很。

　　隨即，有嘉澄的員工曬出自己的福利，食堂大廚的美味伙食，並表示嘉澄的福利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好很多，看得網友們羨慕嫉妒恨。

　　這也太棒了！簡直是天堂般的地方啊！

　　阮啾啾的私信轉發點贊數量要爆炸，她的最新一條微博下面已經被評論淹沒。

　　“小仙女啊！你怎麼這麼可愛！”

　　“你連哭都那麼好看，雖然隻有一個模糊的側臉！我戀愛了！”

　　“@嘉澄，叫你們老板出來跟我決鬥。這個女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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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啾啾向下劃了一下，更多的評論都是在誇她或是向她告白，看得她哭笑不得，幹脆關掉手機。誰能想到今天這一風波竟然會延伸到現在的情況。

　　阮啾啾不想拿別人的生死來給自己炒熱度，於是她裝作沒看到，也沒有理會各種各樣的評價。

　　程雋出了門，遠遠便看到阮啾啾一臉糾結地佇立在原地。

　　他表情自然地上前牽住阮啾啾的手：“走。”

　　“去哪兒？”

　　“回家。”

　　程雋的手掌幹燥冰涼，緊握著阮啾啾的手，讓她沒法掙脫。她稀裡糊塗地跟著程雋出了門，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阮啾啾想起一件事，懊惱地拍腦袋：“啊呀，蛋糕給扔到地上了！”

　　程雋難得沒有計較蛋糕跑到哪兒去了的問題。

　　他走在前面，始終比阮啾啾快了半步。他背對著阮啾啾，慢吞吞地問道：“為什麼要買蛋糕？”

　　阮啾啾幹咳一聲：“為了獎勵你最近聽話的表現。——但是你也不可以趁機亂來啊。”

　　程雋繼續問：“為什麼要哭？”

　　阮啾啾被噎了一下。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她本以為經歷過方才一系列慌亂的意外，程雋早就應該忘得一幹二淨才對。

　　一想到自己傻兮兮地哭了半天，被程雋全程看在眼裡，懊惱和尷尬便湧上心頭。阮啾啾的眼神飄忽，轉移話題道：“也沒什麼。……對了，晚上吃什麼？本來說好要去餐廳吃飯的。”

　　程雋的腳步走得不快，嗓音也慢悠悠的：“前面有一家餐廳味道不錯。”

　　“哦，那我們就去那家！”

　　成功規避了這一條問題，阮啾啾默默在心底松口氣。果然，程雋這個狗男人一聽到吃，便什麼東西都想不去來了，這可真是個好習慣。

　　天色已然黑沉沉一片。

　　程雋沉默地拉著阮啾啾的手，她不禁恍然，自己在什麼時候居然對程雋的牽手也不抗拒了。

　　不知為何，總感覺程雋表現得怪怪的。

　　是她的錯覺嗎？

　　阮啾啾沉思之際，一滴水掉落在鼻梁上。她哎了一聲，仰起頭，細細密密如牛毛般的雨漸漸由一滴一滴，變得越來越密集。阮啾啾半眯著眼睛，說：“竟然下雨了啊！”

　　“快，快找個地方躲雨。”

　　阮啾啾拽住程雋的手腕，發現一直沉默著的程雋腳步變快了。

　　她跟著快走，走著走著就小跑起來。這時候的阮啾啾氣喘籲籲地道：“你慢一點兒啊，我快要跟不上了！”

　　程雋的腳步卻沒有聽話地放緩。

　　“喂！程雋？程雋！”

　　程雋的腳步更快了，阮啾啾不得不跑起來，鞋子踩在潮湿的地上發出噔噔的響聲。她開始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拽得有點疼，隨即，阮啾啾愣了一下，說：“你要帶我去哪裡？前面不是餐廳的方向啊？”

　　程雋不但沒有朝著大路上繼續走，反而拉著阮啾啾折近一條小道。

　　阮啾啾更心慌了。

　　這架勢，怎麼像是要把她給賣了呢？

　　“程雋？程……”

　　程雋的腳步戛然而止，阮啾啾差點兒一頭撞在他的身上。她抬起頭，便看到程雋正定定地望著她，盯著阮啾啾渾身不自在，有那麼一瞬間，阮啾啾幾乎要以為，程雋想在這裡殺妻騙保。

　　雨水將程雋的頭發打湿，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迫著阮啾啾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直到後背撞在牆上。

　　她承認她有些慫了。

　　平日裡程雋憊懶的模樣見慣了，此刻卻很是不同。但她又說不清具體是哪方面不太對勁。

　　程雋問：“為什麼要哭呢？”

　　阮啾啾表面上很硬氣，內心實則慌得一批。她努力睜圓了眼睛，虎著臉說：“我想哭就哭，淚腺長在我身上，多愁善感的時候發泄一下不行嗎？”

　　程雋溫吞的聲音在淅淅瀝瀝的雨夜中如此清晰。

　　“是因為我嗎？”所以才會哭得那麼傷心，仿佛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似的。

　　阮啾啾立即跳腳。

　　“你別問了，我沒有在哭你，不要自作多情！”

　　阮啾啾越是張牙舞爪，虛張聲勢，越是能窺出她底氣不足的心虛。說完這句話後，阮啾啾忽然意識到，程雋一直在靜靜看著她的反應。

　　她的臉唰地紅了。不知是因為羞惱，還是別的莫名的情緒。

　　阮啾啾別過臉，表情僵硬地說：“我肚子餓了，我要走了。你想在這裡淋雨你就淋著。”

　　語畢，她向身旁邁了一步，手腕上的勁陡然變大，阮啾啾還沒來得及邁出第二步，就被程雋這個狗男人拽了回來。

　　她正要炸毛，卻看到那張溫溫吞吞的漂亮臉蛋在放大，佔據了她所有的視線。

　　在阮啾啾茫然的表情中，耳旁響起程雋低低的嘆息，似是說了一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