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全面的檢查。」

 

表弟嘆了口氣：

 

「行，謝謝哥了，患者剛住進來，還沒有進行全面檢查。」

 

掛了電話後，妻子抱怨道：

 

「你這職業病改不了，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輕淺地笑：

 

「其他患者是無辜的，不能一棒子打S所有人。」

 

我拉著妻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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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以後我注意，咱們好好過咱們的日子。」

 

我知道妻子是為了我好，我右手已經受傷了，妻子也是怕我再沾染上其他是非。

 

所以我也沒打算拖著廢掉的手再強行行醫，但針灸的傳承不能斷。

 

這樣的治病救人的醫術不能在我這裡失傳，是林家的損失，更是中醫界乃至醫學界的損失。

 

所以我已經培養了徒弟小劉，他天資聰穎，對針灸有很大的興趣。

 

為了避免麻煩，我不會貿然出現在他的醫館裡，隻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他的醫館裡指導一下。

 

我拎著做好的魚湯去醫館看小劉，醫館裡已經有不少患者了。

 

小劉經過七八年的學習，已經能單獨會診了，也治好了幾例疑難雜症。

 

我陪他吃過飯，研究了一個最近讓他棘手的病例。

 

剛出門，就遇上了一個患者，還被認出了身份。

 

「哎！你不是前些日子那個騙子黑心中醫嗎？」

 

小劉一下子沉了臉：

 

「這位先生慎言。」

 

那人礙於小劉的面子，小聲嘀咕：

 

「這不是事實嗎，半年前鬧得沸沸揚揚……」

 

其他人被這裡的動靜吸引，也紛紛認出了我。

 

「哎，我記得小劉大夫就是師承林醫生吧！」

 

「姓林的醫德那麼差，怎麼配教別人，不會也把小劉大夫教成庸醫吧！」

 

「別胡說，小劉大夫才不是這種人，我爹的病全靠小劉大夫治好的。」

 

我不欲多解釋，在這裡吵起來隻會打擾小劉的工作。

 

我剛想走，被幾個挑事的攔住：

 

「跑什麼？是不是心虛了！」

 

「你這種庸醫還配當人師，就應該讓你去蹲局子給所有受害者一個交代！」

 

這下我是真氣急了，從我手底下離開的病人都恢復得不錯，怎麼就成庸醫了。

 

小劉也正色道：

 

「這位先生，這裡是醫館，還請你注意言行。」

 

「林醫生是我師父，不隻教我醫術，還教我怎麼做一個心系患者的好大夫，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

 

「如果你們非要聽當年那沒有明確證據的誣陷我也攔不住，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師父的一生都貢獻給了患者，即使得不到尊重，也不應該被這樣誣陷。」

 

小劉一番鏗鏘的言論，讓我有些恍惚，好久沒人這樣為我說話了。

 

周圍人也被震住了，嘴唇嗫嚅說不出話來。

 

留下一句：

 

「明明就是事實還不讓說了。」

 

正當小劉把我送出去時，卻在醫館門口撞見一個狼狽的婦人用輪椅推著一個不斷輕微抽搐的男人。

 

見到我，婦人愣了愣，喊道：

 

「林醫生！我終於找到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吧！」

 

6

 

熟悉的聲音像當初來給我下跪的婦女一樣無助，來人正是李剛夫妻。

 

李剛妻子推著李剛，痛哭流涕：

 

「林醫生，您慈悲心腸，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我們真的沒辦法了嗚嗚嗚……」

 

「我輾轉好久才知道小劉大夫是您徒弟，特意來這裡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遇見您了。」

 

「林醫生，老天都想讓您救我們啊！」

 

再次見到兩人，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右手手腕又在隱隱作痛。

 

李剛看著我，眼裡滿是求生的希望，他坐在輪椅上輕微抽搐，情況比之前還要嚴重！

 

「林醫生，我家男人病又發作了，我們跑遍了所有醫院還是治不好啊！」

 

「這次又花了好多錢，再這樣下去，我們剛好起來的家就要撐不住了啊！」

 

我壓下內心的洶湧，冷靜又平淡：

 

「不好意思，我不看病了。」

 

我向小劉點了點頭，就要走，李剛妻子突然跨在我面前攔住我：

 

「我問過了，目前中醫針灸隻有你能做！隻有你能救我男人！」

 

李剛也斷斷續續：

 

「林……林醫生、救、救、我……」

 

我垂眸，將右手舉起來給她看手腕上的繃帶：

 

「我的手斷了，再也拿不了針了。」

 

「你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誰知李剛妻子一改剛才的卑微，蠻橫道：

 

「誰知道是真斷假斷！你就是不想治！怎麼會有你這麼黑心腸的醫生！」

 

「因為自己的恩怨放棄一個生命，你配當醫生嗎！」

 

我內心冷笑，當初我救了他，但他們可沒放過我，一直在吃我的人血饅頭。

 

李剛嗚嗚啞啞說著什麼，旁邊人唏噓道：

 

「他看起來情況很嚴重啊。」

 

李剛妻子立馬賣慘：

 

「醫生說再不及時治療就成植物人了嗚嗚嗚。」

 

旁邊人道：

 

「這麼嚴重，要不先保守治療啊，等慢慢再想辦法。」

 

李剛妻子閃了閃：

 

「保守治療一天病房就要三千多塊，我們窮人哪有錢，這不是林醫生免費給窮人治病我們才來的。」

 

貪得無厭。

 

也有看不慣他們的：

 

「當初你們夫妻不是開直播罵林醫生掙了好多錢嗎，怎麼現在又說沒錢了？」

 

李剛妻子臉色漲得通紅，支支吾吾：

 

「你知道個屁，我們哪掙錢了！」

 

「今天你必須給我們治，要不然我男人有個三長兩短就算在你頭上！」

 

也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也覺得這林醫生就是裝的，為了逃避責任故意說自己手斷了。」

 

「就是，就算手斷了，也不影響針灸啊，那麼細的針都沒重量，還拿不動不成。」

 

我聽著這些荒唐的話，氣得發抖，沒想到我兢兢業業看診了十幾年，就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小劉也氣得臉通紅。

 

「你們這群不要臉的，說出這種話也不怕遭報應！」

 

突然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插進來。

 

7

 

張大媽扔下電動車，氣衝衝地走過來，一把推開擋在我面前的李剛妻子。

 

「今天誰敢刁難林醫生，先從我老婆子屍體上踏過去！」

 

剛才造謠的人道：

 

「你誰啊，有你什麼事！」

 

張大媽淬了一口道：

 

「沒我什麼事就有你什麼事！一張嘴就造謠，不會說話我帶著針線給你縫上！」

 

她換了口氣指著李剛妻子大罵：

 

「你個潑婦忒不要臉！當初林醫生怎麼盡心盡力救你男人的，你都忘了嗎！」

 

「我就住在林醫生家對面，給李剛治病的五個月，每天天不亮林醫生就在陽臺上看醫書。」

 

「被林醫生看過病的都知道林醫生醫術高明又有耐心，我老頭子腦血栓就是林醫生治好的，七八年了一直好好的。」

 

「當時我為了感謝他給他送了點肉他都不收，這種人怎麼可能為了名為了錢去故意治壞別人！」

 

一通話將李剛妻子罵得一句也不敢反駁，也有了附和的聲音：

 

「是啊，我一直覺得林醫生不是這種人。」

 

「我隔壁的鄰居就是林醫生治好的，要給林醫生塞紅包都沒收。」

 

張大媽清了清嗓子，瞪著剛才造謠的人繼續輸出：

 

「你們這些說林醫生手傷是假的，當初就是因為這對黑心夫婦，林醫生被鍵盤俠砸斷了手，來了救護車和警車，我們這裡的人都知道！」

 

「這些日子林醫生拎點重物手都會痛，沒有醫生會拿自己的手開玩笑！」

 

小劉也站出來道：

 

「各位不知道，針灸的針雖然輕，但我們下針的每一次手腕都要失力，力度不對，會危及患者的生命。」

 

「林醫生是對每一位患者負責。」

 

「再有造謠者，我們會收集證據，聯系法院處理。」

 

李剛夫妻大氣不敢出一個。

 

有人鄙夷地看著他們：

 

「我就感覺這夫妻倆是來碰瓷的。」

 

「這種故意刁難醫生的人能不能滾啊！知不知道一位優秀的針灸醫生培養出來有多不容易！」

 

李剛妻子恨恨道：

 

「你們給我等著！」

 

她推著李剛罵罵咧咧走了。

 

我感激地看著張大媽，張大媽一揚頭：

 

「你這孩子就是太有素質，這種人就應該我來對付。」

 

「當年我吵架，你奶奶都吵不過我。」

 

看著剛才對我心懷惡意的人此刻臉上露出羞愧，我心中陰鬱散去，隱隱窺見光明。

 

8

 

晚上小劉來家裡吃飯，一家人其樂融融。

 

「師娘，你就放心吧，那人一定會遭報應的！」

 

突然表弟電話打過來：

 

「大哥，你快看我發你的直播，出事了！」

 

「我剛知道那日在我們醫院面癱復發的患者就是當日造謠你的李剛！」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打開直播。

 

李剛夫妻的嘴臉赫然出現在直播裡，李剛一個大男人頂著憨厚老實的臉，哭得哽咽：

 

「我是真沒有辦法了才放下對林醫生的不滿去求他的，沒想到會這樣。」

 

「我曾經健健康康隻是小病，都是因為林醫生把我治成了面癱，證據都被他銷毀了。」

 

「他想要通過治好我來炒作，我身體已經被這個無良中醫治壞了，現在他卻輕飄飄地說手受傷了不給我治了。」

 

「這讓我怎麼辦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這是要我一家的命啊！」

 

李剛一通輸出，網上的鍵盤俠又躁動起來。

 

【就是這群所謂的黑心中醫弄得醫療界烏煙瘴氣！】

 

【這群中醫就是騙子啊，這個林楓也是，大家生病應該去正規醫院，不要相信他們啊！】

 

【大哥你可以發個水滴籌，我們給你籌錢，跟無良醫生抗爭到底！】

 

更有甚者說：

 

【當初砸斷他手都是輕的，應該直接弄S這個黑心醫生！】

 

妻子看著一條條彈幕氣得發抖：

 

「怎麼會這樣！這個李剛到底要怎麼樣！」

 

我跟徒弟小劉對視一眼，看來這事還沒完。

 

果然第二天，李剛夫妻又故技重施，開著直播鬧到了醫館。

 

我收到消息後立馬趕到醫館，果然已經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了。

 

李剛妻子推著李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好像還真像他們是受欺負的一方。

 

「林楓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你先是故意把我男人治出毛病，現在又逃避責任不想給我男人針灸！」

 

「你這種黑心醫生應該下地獄！」

 

我語氣冷靜：

 

「你說是我治壞了李剛，你又故意把病歷丟在水裡，那我問你我是什麼時候把李剛治壞的。」

 

李剛妻子怔了怔，磕磕絆絆道：

 

「我男人已經面癱十五年了，差不多、應該就是剛得病的時候吧。」

 

「那時候枉我們那麼信任你！」

 

我聽完直接就笑了，連身後的小劉都笑出了聲。

 

直播彈幕紛紛譴責我：

 

【他還有臉笑！這種庸醫真該S啊！】

 

【大哥大嫂別怕，這黑心醫生要是敢傷害你們，老子馬上去把他另一隻手也砸斷！】

 

我淡淡道：

 

「十五年前我才二十歲，還沒有出師，請問是如何給李剛看的病？」

 

「你胡扯也要靠譜一下吧。」

 

這次換李剛妻子愣住了，她額頭冒出密密的汗珠：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十年前、哦不、七年前吧應該……」

 

看著她慌了神，直播間裡的人也漸漸露出疑惑。

 

【她怎麼那麼慌啊，不會真是她造謠吧！】

 

【連個具體時間也說不出來嗎？】

 

李剛妻子道：

 

「是七年前，對，七年前的夏天。」

 

「你確定嗎？夏天幾月？」

 

「八、八月吧。」

 

我又笑了：

 

「七年前夏天八月我在 C 市給一個房地產商做私人調養，用時三個月，十月中旬才回的家。」

 

我繼續道：

 

「而且昨日在找我之前，你們已經在醫院檢查過了，我特意去問過醫生，李剛復發並不是我治療的原因。」

 

「是他自己治完回家後不吃藥，酗酒抽煙，沒有忌口，導致身體徹底垮掉從而復發。」

 

「我要澄清兩點，第一，李剛的身體不是我治壞的, 我以前從未給他治過病，更沒有炒作過，一切都是你們捏造！第二，李剛的病復發更不是因為我！」

 

李剛妻子說不出話, 臉徹底白了。

 

周圍人也看出了兩人碰瓷：

 

「不是吧，真是這兩口子誣陷人家啊！」

 

「看她說謊都說不明白的樣, 估計是了。」

 

原本癱在輪椅上的李剛裝不下去了, 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他娘放屁！就是你給老子治壞的！你必須負責！」

 

周圍人紛紛瞪大眼睛：

 

「裝的啊！」

 

「天啊站起來了！他們是裝的！」

 

彈幕也蒙圈了：

 

【我去好大一個瓜！】

 

【最恨這種顛倒是非博熱度的了！活該你得病！】

 

我不怕李剛的蠻橫, 冷靜道：

 

「我會將這些你們造謠我的證據提交給法院, 是非黑白我們法庭上見。」

 

一聽說我要告他們，李剛妻子一下子慌了：

 

「不行！你不能告我們！我們走還不行嗎！」

 

她的承認讓他們的計劃全部破滅了。

 

【當年的事翻案了！】

 

【不是吧，這對夫妻吃了那麼久人血饅頭，還害人家林醫生被砸斷了手，不能輕飄飄地放過他們！】

 

李剛看著彈幕和周圍人都是罵他們的，徹底癱在了地上。

 

李剛妻子抱著他大哭：

 

「林醫生，我們錯了，你放過我們吧！」

 

「當年的事是我們糊塗啊, 我們就是想要錢，你不給，我們才出此下策的！」

 

「我給你道歉，我們都這樣了, 你救救我男人吧。」

 

我看著她無助的樣子, 內心沒有一點波瀾。

 

「我從沒有想過要你們遭報應，這都是你們自找的，不是我不救, 我的手確實不能再針灸了。」

 

「你們應該賺了不少錢，去醫院做保守治療吧。」

 

人群裡不知誰說了一句：

 

「他們哪有什麼存款，都被他們賭博輸光了。」

 

「這對夫妻直播賣慘賺了不少，病好了也沒有好好工作生活，都去賭博了。」

 

「要不怎麼一分錢沒有又想來找人家林醫生免費治病呢。」

 

我有些唏噓, 賺了快錢就不想努力，隻想白嫖。

 

李剛妻子帶著李剛回去了，其他人讓我找他索要賠償，我沒有追究到底, 逼S他們是最沒用的。

 

一星期後, 我在新聞上看到李剛妻子被S的消息。

 

她不想管李剛了, 收拾了剩下的錢想跑，結果剛好撞上了前來S他們的鍵盤俠。

 

鍵盤俠覺得被他們戲弄了, 惱羞成怒來找他們尋仇, 兩刀捅S了李剛妻子。

 

次日, 李剛在家裡咽氣。

 

看著新聞我眸光動了動, 妻子嘀咕了一句：「惡有惡報, 自作自受。」

 

堂弟給我打來了電話：

 

「哥，已經給你預約了 U 國的專家，你下周就可以去了。」

 

當我知道我的手還能治時也是心懷希望的。

 

這件事沒有讓我心灰意冷, 如果可以, 我還是想繼續拿起針，挽救一條條生命。

 

妻子道：

 

「我給你收拾行李，也尊重你的選擇。」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 看著外面的飄雪。

 

中醫不會失傳，也不應該繼續被抹黑。

 

我將繼續懷著當年學醫的赤誠，一步步走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