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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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姜兩家結親被傳得沸沸揚揚這晚。
陸崢要了三次水。
我骨頭散架似的依偎在他懷裡,說話時差點兒笑出聲:
「咱家真是樹大招風,外面居然傳太傅要把女兒嫁給你。」
陸崢捏著我的下巴親了一口。
「本來就是啊。
「正好想告訴你,她不喜歡做針線活,繡嫁衣的事就麻煩你了。」
見我臉色陡然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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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崢懶懶看我:
「這是什麼反應?雖然你自小跟了我,但我總是要娶正頭娘子的。」
1
我身上還殘留著歡好後的餘溫。
手腳卻冰涼。
滿腦袋都是「正頭娘子」四個字。
可這樣的話。
陪他從一無所有,到登科及第的我算什麼?
陸崢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我的頭發。
「雖然我這些年寵你,但你要記得身份,她進門後可是正妻。」
一句話,將我過去的付出化為烏有。
我滿心慌亂地點頭,將中衣的帶子系了又系。
抱著一絲僥幸說:
「聽聞姜家姑娘性格潑辣,也不知道你們合不合得來。」
陸崢聽後笑了。
「確實是潑辣,你沒看見她為了爭頭彩,打馬球那拼命勁兒。
「讓我喜歡壞了。」
說到這裡,陸崢仰著臉,眼角露出笑意,似是陷入了回憶。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吧。」
馬球賽我記得。
陸崢本來要帶我去的。
隻是那幾日婆母感染風寒,我便留在家照顧。
沒承想竟是他們緣分的開始。
我的眼睛突然脹痛得厲害,視線也變得模糊。
我僵硬地別過頭,不想讓陸崢看見我失態的模樣。
恰巧此時,熱水到了。
陸崢下床,清理好自己後。
像往常那樣拿帕子為我擦拭身體,收拾床褥。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我的心中有一股暖流湧過。
就是,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會說沒就沒呢。
他心裡一定有我的。
可下一秒,他端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皎皎,過來把藥喝了。」
我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
「啊?這是……」
「避子湯。」
2
三個字,落在我耳朵裡,像是炮仗炸開了花。
我木訥地張嘴,說出口時,聲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本來就不能生。」
陸崢自小體弱,我便想盡辦法為他調理身體。
那年冬天,為了求一株草藥,我冒雪進山。
失足掉進一個冰窟窿裡。
泡了一天一夜才被附近的村民救起。
當時大夫就篤定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
我記得陸崢還抱著我哭了好久,說下輩子當牛做馬回報我。
陸崢的嘴唇一張一合,把我拉回到現實。
「你隻是不易受孕,又不是不能。
「我可不想在她進門前搞出個庶子,平白惹她心煩。」
陸崢把碗遞給我,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直衝我的鼻腔。
險些讓我幹嘔。
我抿緊紅唇,歪了歪頭。
「我真的不想喝。」
他猛地提高音量。
「何皎皎!」
我嚇得一個哆嗦。
以往,他隻在最生氣的時候,連名帶姓喊我。
陸崢直接把碗抵到我的唇邊,面色有些冷。
「你最識大體了,不至於讓我在這個時候為難吧。」
說完,藥汁滴入我的嘴中。
我被迫張口,咕咚咕咚咽下。
喝完之後,陸崢獎勵似的往我嘴Ṱü⁷裡塞一塊蜜餞。
「皎皎真乖。」
是啊,他是知道我怕苦的。
為什麼還要我喝。
夜裡。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滿腦袋都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我八歲時,被父親賣到花樓。
途中被陸崢母親救下。
她罵我爹是個喪盡天良的,還說:「這閨女你要賣幹脆賣給我。」
後來,我就成了別人口中的童養媳。
陸母待我很好,我不用再餓著肚子睡覺。
隻可惜,陸崢對我很排斥。
天天叫嚷著要把我趕出去,說我給他丟人。
我每日給他洗衣做飯,擺砚研墨。
將他照顧得事無巨細,才換回一點兒好臉色。
可現在,陸崢居然隻見姜冉一面就喜歡上了。
原來這世上。
不是一定要討好巴結才能獲得一個人的喜歡。
3
雖然知道陸崢要娶姜冉。
但我沒想到他如此著急。
第二天。
府裡開始熱火朝天地布置。
花園成了光禿禿的一片。
地上散落著黃芪、芍藥和金銀花的「屍體」。
都是我為了方便給陸崢做藥膳,一棵一棵栽種,精心ƭű⁷養護的。
我心疼地撿起幾株完整的。
想著回院子找個地方栽種起來,興許還能活。
可等我回去。
卻看到我的東西被扔在門口。
我心中的一根弦突然斷了。
「住手!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以往對我伏低做小的丫鬟,此時給了我一個白眼。
「還神氣呢,少奶奶都要進門了,你難不成還想霸佔著新房。
「少爺可是說了,把你的東西盡快收拾出來。」
我轉身就要去找陸崢問清楚。
正好迎面正好撞見他。
「少爺……」
不等我說完,陸崢就扔給我一個包袱。
「這是做喜服的料子,冉冉說要現在最時興的款式。」
我手裡還抱著被踩到髒汙的衣服。
可陸崢就像是沒看見我的狼狽,隻一個勁兒地催促。
「你快點做,月底就要。」
我垂下視線。
「現在距月底也沒幾天了,怎麼這麼著急。」
陸崢臉上滿是春風得意,眼睛裡像是閃著光。
「還用說嗎,當然是我等不及娶她進門了。」
我SS捏著那個包袱,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時間這麼緊,怕是做不出Ŧű⁵來。」
「怎麼會?你少睡一會兒不就行了,我相信你的手藝。
「你忘了,那年進京趕考,你連夜給我縫制出兩雙護膝,還有一雙棉鞋。
「這還不是小菜一碟。」
我心下更痛,他明明都記得的,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對了,別忘了把東西都收拾幹淨。
「到時她會過來,我怕她看到不高興。」
昨日還與他溫存歡愉的屋子。
今日卻被要求不能有我的一絲痕跡。
事已至此,我知道,沒有必要問了。
夜裡。
清冷的耳房,跟外面像是兩個世界。
被我撿回來的花已經幹枯得不成樣子。
微弱的燭光下,看著紅彤彤的喜服。
我的思緒回到過去。
那是我進陸家的第七個年頭。
在一方土院,陸父陸母簡單請鄰居吃了頓酒。
我便從別人口中的童養媳,變成了陸家媳婦。
那晚,陸崢緊緊抱著我,喘息粗重。
「皎皎,等我功成名就,一定給你補一個像樣的婚禮。」
現在三書六聘,鳳冠霞帔有了。
主角卻不是我。
4
一連幾天,陸崢未歸。
聽說是跟姜家姑娘進山打獵去了。
以前我進山採藥,他從來不陪我。
說是嫌山中塵土飛揚,會弄髒衣鞋。
說不定還會有野獸出沒,他可不想成為盤中餐。
想到他跟姜冉並肩而行,親密無間。
我的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然而,不等我傷心多久,陸崢回來了。
他過來時已是三更天,一雙冰涼的手直接鑽進我的中衣。
身軀壓得我透不過氣。
他今日特別急躁,甚至等不及脫下外衫。
我心下有一絲欣喜,覺得他還是在乎我的。
離別兩天,肯定是想我了。
直到最後的時刻,他粗聲粗氣喊出兩個字。
「冉冉。」
頃刻間,我像是被春雷驚醒。
迷離的魂魄頓時恢復原位。
陸崢後知後覺,面色有些許尷尬。
「抱歉。」
我顫抖著手穿好衣服,故作無事地問。
「既然忍不住,為什麼不去找姜家小姐。」
陸崢聽後,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事。
「開什麼玩笑,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
「她雖然性子潑辣,但好歹是名門閨秀,怎麼會在成親前與我做苟且的勾當。」
陸崢沒在我這過夜,穿好衣服就走了。
臨走前,他說。
「明日冉冉要來,我得趕緊補覺,攢足了精神頭。」
他走後,我整個肩膀耷拉下來。
口中喃喃,自言自語。
「原來我這樣算是苟且啊。」
第二天。
陸母來拿喜服。
算起來,自從婚事傳出,我便沒怎麼見過她。
每回,她不是讓人傳話,就是避開我。
這次,她終於跟我對視,拉著我的手說。
「皎皎,陸家總是要延續香火的。
「而且,崢兒走向仕途,有一門體面的親事百利而無一害。
「姜家姑娘是個大度的,定能容你一席之地。」
她不再提把我當親生女兒的事,不再提讓我把這當成自己的家。
輕飄飄決定了我的未來。
我抬頭看她,一字一頓說。
「若是不能呢。」
陸母臉色一滯,很快恢復如常。
「怎麼會呢,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她重復了好幾遍,也不知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脫口而出。
「伯母,您當年答應我的事還作數嗎?
「既然他已找到心愛之人,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當年落得不孕之症時,陸母就說過。
陸家會養我一輩子。
就算跟陸崢不成,待我離開也會給我一筆銀子,保我後半生安然無憂。
陸母顯然還記得。
滿臉心疼說。
「這世道,女子一個人活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
「乖皎皎,你再想想。」
5
不多時,姜家的人到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姜冉。
她的確像陸崢說的那樣,明媚自信,熱烈張揚。
舉手投足間皆是世家大族的風範。
隻是,她看我的眼神著實說不上大度。
反而盡是挑釁。
她一進院子就直直地看向我,勾唇道。
「好俊俏的丫鬟啊。」
陸崢瞥了我一眼,再看她時,面上閃過一絲心虛。
「這是皎皎,我跟你說過的。
「你要是不高興,我就讓她回避。」
姜冉大剌剌捶了他肩膀一下。
「想什麼呢,不過是個暖床的玩意兒,我怎麼會在意。
「說起來,我還要多謝謝Ťū́₃她照顧你呢。」
陸崢沒注意到我陡然煞白的臉色,如釋Ťúₘ重負般地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姜冉似是覺得我還不夠難堪,指著我頭上的發髻說。
「這簪子好特別啊。」
陸崢隨意擺了擺手。
「不值錢的東西,是我原來用桃木雕的,好多年了。」
的確不值錢,但被我養得很好,木質光澤潤亮,不少人誇過它好看。
可現在,我的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
姜冉說。
「居然是你親自做的,好厲害啊,改天給我也做一個唄。」
她毫不吝嗇地誇獎,直接把陸崢誇臉紅了。
他大手一揮。
「還等什麼,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了。」
說完,他攤開手掌,喊我的名字。
「皎皎。」
因著今日的事重要,院子裡所有的僕人都列隊迎接。
此話一出。
他們頓時神色各異,交頭接耳起來。
陸母的臉色也變了,出聲制止。
「崢兒!」
這簪子是我及笄禮上,陸崢送的。
他當時說,這個簪子上的每一筆,都代表他對我的愛。
「不就是個簪子,還不快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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