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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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浣衣局出來那日,所有人都以為沈家大小姐會哭哭啼啼地抱著兄長撒嬌,訴說在這三年的悲慘待遇。
「若非你實在不可饒恕,我也不會把你放到這裡,你可知錯?」
可不曾想面對兄長的質問她隻是淡淡地說道:
「我知錯了,一切皆聽兄長的。」
她的聲音平淡如水,仿佛隻是同個無關緊要之人講臺詞。
見她如此冷漠,男人臉色鐵青,伸出的手難堪地收了回去,想發作也沒法子。
1
「姑娘,侯府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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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嬤嬤的聲音驚破寒霧。
沈令宜手一抖,半舊的木盆翻倒在水窪裡。
她盯著水面倒影中那張蒼白如鬼的臉,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好戲終於要開始了嗎……」
起身後她跛腳邁出。
兄長沈令宗立在階前,玄色大氅上銀線繡的雲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他皺眉看著從角門走出的身影,記憶中那個穿杏紅襦裙追著他喊「大哥哥」的小姑娘,如今竟瘦得隻剩一把伶仃的骨頭,再無往日的風採。
男人眼底閃爍著憐惜和疼痛,為了和他們作對,她怎這般不愛惜自己啊。
沈令宜低著頭緩慢地走出來。
浣衣局的青磚地常年結著薄霜,寡淡無鹽,此刻卻映出朱紅官靴的倒影。
「妹妹,父親允你回家了,大哥來接你。」
兄長的聲音像浸了蜜的砒霜,可她聽著卻沒有絲毫甜蜜,隻有疼痛。
沈令宜抬眼看過去,面前的人身材颀長,鳳眸含威,衣著華貴。
而她穿的則是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衣角的棉絮還繃了出來,二人站在一起格格不入。
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兩人是出自一家的親兄妹。
沈令宗眼裡心疼,伸手要去扶,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少女抬起臉,眼尾那顆朱砂痣豔得驚心:「有勞大哥親自來接我這個『罪人』了。」
說罷她屈膝行禮,不卑不亢。
聽著她譏諷的話,沈令宗臉色難看,「你我兄妹之間不必如此。」
三妹妹以前在家中慣愛撒嬌,從不知禮數為何物,他早已習慣了,現在這一下倒覺得難受極了。
他搖搖頭嘆息道:「罷了,先上車吧。」
2
車簾落下時,沈令宜瞥見大哥腰間發舊的荷包。
藕荷色錦緞上歪歪扭扭繡著青竹,針腳比三年前她給他繡的要爛多了。
想來沈明珠這個妹妹真的深得他心。
車簾落下前沈令宗輕聲開口道:「回府後和明珠道歉吧,這幾年她一直自責當初沒能護住你。」
「三年來你既已知錯,我們一家便好好過日子。」
聽聞此話,沈令宜隻是面無表情地放下車簾,風吹過她的聲音,輕得像是被一層薄紗纏住。
「嗯。」
那年冬日,數九寒天,她與沈明珠在府中庭院相遇。
往日看的畫本裡的俗套場景在她面前上演了。
她隻記得沈明珠朝她笑了笑便兀自跳下河了。
還未來得及反應,阿兄不知何時來了,他狠狠看了自己一眼將其推到一旁,接著解下衣袍披在沈明珠身上後迅速抱起她離開了。
那日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般。
無論她怎麼解釋他們都不聽,大哥、二哥、父親都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是夜,沈明珠昏迷了一夜。
她也被父親吩咐的下人按在雪地裡跪了一夜。
翌日沈明珠醒了,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將頭轉到一邊無聲哭泣。
「你真是惡毒!」
刺骨的寒風將她敬愛的父親和兄長的話傳入她的耳邊。
為了給沈明珠出氣,父兄們連同四皇子把她送到了浣衣局遭受三年磋磨。
想起過往,許是外頭的光芒過於扎眼了,她眼底的暗芒閃爍了幾下。
「一切都聽兄長的。」
3
「你……」馬車外沈令宗愣在原地,胸口好似堵了一口氣,明明有話想說卻偏偏被堵得說不出。
原以為這次前來親自接三妹妹,她定會像從前一樣紅著眼撲倒他懷裡撒嬌,嬌嗔著說「阿兄你怎麼才來啊?」
「我好累,裡面好苦。」
「我好想你們。」
她應該是一邊哭一邊繼續置氣,「我不去道歉,我沒錯,是她陷害我。」
「大哥偏心,明明我才是你的親生妹妹。」
可如今她竟隻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當真這麼想的?」
沈令宜點頭,一臉誠懇,「本就是我做錯了,必定是要道歉的。」
前世沈令宜確實沒有道歉,從浣衣局一出來她便說自己是無辜的。
可換來的是什麼?
是她兄長數不盡的說教,「三年了還不知悔改!」
「我看你也沒必要出來了!」
她被嚇得當場落淚,卻引得對方更加厭煩。
「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所以這一世她選擇沉默。
可看著對方這架勢確是巴不得她哭鬧委屈。
瞧,人都是賤的,男人更賤。
想到這她忍不住笑了笑。
瞧著她這幅疏離的模樣,沈令宗輕搖腦袋迫使自己不去多想,三妹妹慣愛撒嬌吃醋的,也向來不愛計較事,過不了幾天就好了,眼下這是還在鬧脾氣呢。
沈令宜坐在馬車裡撫摸著車簾上陌生的流蘇紋樣。
從前喜歡的翠竹圖不見了,換成大片俗豔的牡丹,那是沈明珠喜愛的花。
沒人知道她重生了。
4
前世她幼年時走丟流落在外,五年後才被找回。
哪怕走丟時年紀尚小,可血緣的聯系和抹不去的模糊記憶還是讓她忍不住親近兄長們。
她怕自己畏手畏腳會讓他們難過,便舔著臉恢復幼時的活潑好動。
起初,他們待沈令宜還算可以,除去每隔幾天會外出,其餘空闲時間都會任由她跟著,她在他們屁股後跟著,他們也不曾生氣阻止,相反還很享受。
所以她天真地以為兄長們是喜歡她的。
可兩年後一個陌生妹妹來到府中,她分明見著兄長們一臉寵溺地去迎她。
言語裡滿是寵愛。
後來她才知,他們早已經有了別的妹妹了。
府裡人說沈明珠非沈家血脈,隻因當初自己走丟後他們實在是找不到,母親又傷心欲絕,整日臥倒床榻。
為了安撫母親,父親才在下屬中抱養一個女童來。
這兩年隻因為她親生母親去世,不得已才離開回去守孝兩年。
可兄長們舍不得她吃苦,怕她受欺負便常常去找她看她,因此沈明珠回來後反而比之前更有精神更滋潤了。
管家說因為她的存在,母親硬是熬過了五年才去世。
所以在沈家,沈明珠是沈家的恩人。
而她沈令宜是罪人,因為她走丟了才導致母親早早地病逝。
可她走丟時才四歲,正是懵懂無知的時候。
若非她重生了,怕是也不知道自己走丟的真相。
5
馬車穿過朱雀街時,沈令宜嗅到糖炒慄子的焦香,從回憶中醒來。
三年前被押來浣衣局那日,二哥沈令崢就是用滾燙的慄子「不小心」在她頸後烙下傷疤。
如今那道疤痕藏在衣領下,正隨著心跳隱隱發燙。
隨著香味的消失,轎子也在離府不到一裡地停下,沈令宗先一步下車了。
沈令宜則坡著腳慢吞吞地跟著,盡管努力了卻也沒跟上去,她走得實在太慢了。
回府後下人把她攔在了外頭,「闲雜人等不許進。」
沈令宜瞧瞧自己,也難怪,她穿的破敗,看起來確實像是討飯的。
她清了清粗啞的嗓子,「我是府裡的三小姐。」
門衛一聽嗤笑不已,嘲諷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對著她上下打量。
「我來兩年了,我們府中隻有一位小姐,沈明珠,那可是千嬌萬寵養著的,哪是你這副破敗窮酸樣。」
「去去去,要討飯去別處,這也是你配來的地方?!」
沈令宜一怔,瞧她這記性,果真是在浣衣局呆傻了。
落水事件後父親一氣之下宣布以後府中隻有沈明珠一個小姐。
下人見她神情呆滯繼續奚落,沈令宜早已經麻木了。
府內的沈令崢等得一臉煩躁,「大哥你都來了她怎麼還沒到?四妹都等好久了。」
「這什麼脾氣,我看還得關幾年才行。」
「慣的她!」
沈令宗沒說話,眼底也隱隱不悅。
真是拿喬拿過了。
正當沈令宜欲要離開時,府裡的管家劉全慌慌忙忙地趕了出來。
「小姐,我正要去找你呢,您怎麼還不進去啊?少爺小姐已經等很久了。」
剛才還挖苦她的下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僵硬地低下頭。
「門衛說府中隻有沈明珠一個小姐,不讓我進。」
劉全尷尬的解釋,「老爺說的氣話,別放在心上。」
「小姐隨奴才進來吧。」管家把她引進了大廳,一行人早已站那兒了。
「姐姐……你回來了。」大廳門前,沈明珠裹著雪貂華服撲來。
望著她頭頂的翠玉簪子,沈令宜視線一頓。
那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落水之事後父親說她不配帶這個,當即收回去了。
沈令宜側身避開,看那朵嬌豔的白蓮花踉跄著跌進沈令宗懷裡。
接著她就聽到沈令崢暴怒的呵斥:「沈令宜!你怎麼敢——」
「我身上有虱子。」她率先打斷對方,接著抬起潰爛的手腕,「怕過了病氣給妹妹。」
沈明珠臉色瞬間煞白,果然後退了幾步。
胭脂遮不住她被嚇得蒼白的臉,害怕的模樣取悅了沈令宜。
這一招以退為進,確實比上一世硬碰硬管用得多。
6
沈令宗不悅地望著她,「好了,這才幾步路,怎走得如此慢?」
「剛回來就鬧,你都多大了?還嫌沒被關夠?」
沈令宜將視線移到一旁,安靜地解釋,「腿不好,走不快。」
沈令宗視線一轉看向她的腿,這才發現她右腿確實有些怪異。
方才走來時也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臉色一變,眸底閃現出些許慌亂,「你,你的腿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是浣衣局的人?」
見沈令宗關心她,沈明珠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撒嬌,「哥哥淡定,當初是你親手把姐姐送進去的,浣衣局的人都瞧見著呢,怎會真動手,那豈不是不把你放眼裡。」
沈令崢則是狐疑地打量沈令宜,「不會是故意裝給我們看,博取同情心吧?」
「你再走兩步試試?」
他說得肯定,字字句句刺入她的心裡。
她卻已經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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