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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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揚抱著我,我能感受到他溫熱的血液不停地流淌,打湿了我的衣服。
「S是很疼的,你這麼怕疼,當然要好好活著。」楚揚說,「林密,你好好活著,求你了。」
可我真的,一點兒盼頭都沒有了。
我想S了他!
這個時候,張月突然衝了上來。
我隻覺得脖頸一痛,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樣,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眼前的一切讓我呆住了。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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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是在病房,床頭擺滿了醫療器械。
床對面的牆上,嵌著巨大的鏡子。
鏡子裡,我穿著精神病院的束縛衣,像一條僵直的蟲。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誰把我送來的?
楚揚?還是張月……
「放開我!」
我狀若封魔地哭喊,「楚揚,楚揚!
「你在哪裡?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
不。
我心想的是:我要跑,我一定要跑!
給我逮到機會,我會逃得越遠越好。
有人來了!
我驚恐地望向來人。
竟然是……張月?!
她穿著幹淨的白大褂,眼神擔憂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個正在胡鬧的孩子。
接下來,從她嘴裡說出的話,更讓我頭皮發麻,幾乎靈魂出竅。
「楚揚已經S了。」張月說,「八年前,他就S了。」
18
這不可能!
我下意識地反駁:「你騙我。」
「林密。」張月嚴肅地說,「如果你不配合治療,誰也救不了你。」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張月痛心地看著我:「林密,八年了,你該走出來了!」
這樣的張月和我印象中的大相徑庭,卻又意外地熟悉。
我們是大學室友,那時候關系還不錯,畢業後四個人還一起租房子住了好幾年。
直到……
直到什麼呢?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中間發生了什麼?
我蒙了。
「你不是張月,你到底是誰?」
張月卻難過地告訴我,她就是張月,但不是我記憶中的張月。
我不相信,她就給我看了證據。
一張張照片,一段段影像,記錄了我們快樂的大學生活,也證明了我們兩個深厚的友情。
但她說楚揚八年前就S了,單是這一點,我就怎麼都不能夠接受。
如果不是他困著我,我怎麼會逃不出來呢?
「楚揚讓你這麼做的是嗎?因為我刺傷了他,他生氣了,所以讓你這麼嚇唬我,對嗎?」
我厲聲質問。
張月卻哭了。
「林密,我已經盡力了。當我求你,你忘了他吧!」
張月看起來難過極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麼能不認識我呢?」
許是她哭泣的樣子太過可憐,震驚了我。
我的腦海中,突然湧現了許許多多照片一樣殘破的畫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平靜些許,質問著張月。
張月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真實的故事。
19
我是在大二認識楚揚的。
他是我同學號的學弟。
大一入學,學校安排我接他,不去扣學分。
我通宵玩手機,暈得隻剩半條命,不得不強忍著難受過去應付。
九月的天,秋老虎兇猛霸道,熱得要命。
等了十分鍾,在我覺得自己中暑了的時候,楚揚終於來了。
他穿了件黑色的寬大 T 恤,扣著黑色的棒球帽,清清爽爽。
比他的穿著更清爽的是他的笑容。
他嘴角天生上揚,笑起來的時候,兩顆小虎牙,比當天的太陽還耀眼。
然後我就被閃暈了。
是真的暈了。
眼前突然出現很多黑點,整個人天旋地轉,直挺挺往下倒。
楚揚伸手扶住了我,我便倒在了他的懷裡。
頭靠在他的肩上,鼻端清新的洗衣粉氣息格外明顯。
是橙子味。
再醒來,我在醫務室,楚揚坐在床邊看書。
我吃了一驚,起猛了,把楚揚給嚇了一跳。
無語是我們此時的母語。
太尷尬了,我的視線下意識亂飄,定在了他手裡的書上。
《人體生理衛生》。
更尷尬了。
楚揚將書放回醫務室的書架上,關切地看著我。
「醫生說你有點低血糖,讓你以後不要熬夜。」
我臉紅了,是羞愧的。
20
見我平安無事,他提出自己去報到、領物資,讓我好好休息。
我於心有愧:「有事隨時打電話問我。」
他答應了。
我回去以後,跟張月她們說了這件事。
室友們起哄,開玩笑讓我以身相許。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但命運的安排,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哭笑不得。
寒假集訓,半實習。
為期兩個月,在醫院精神科前臺當醫護引導。
因為我們去年封校,沒去成,所以今年要跟大一學生同去。
我跟楚揚一組。
一來二去,我和他漸漸熟悉了起來。
他真的很溫柔,幾乎從來不生氣。
精神科常常遇到情緒管理無能的患者,他總能有辦法安撫。
他很會照顧人,會幫我制作減肥攻略,帶著我運動,督促我早睡……
他知道我愛吃紅燒排骨,不吃生蔥,韭菜過敏。
卻說自己什麼都吃,沒有忌口,一切按照我的喜好來就行。
實習橫跨新年,同學們都給家裡打電話。
我沒有,他也沒有。
我們孤獨地,在醫院的頂樓等跨年煙火。
那年的冬天,非常冷。
但那年跨年夜的煙花,特別絢麗,像是一場美夢。
那年的春晚也很好看。
那年,楚揚陪在我身邊,年華正好,眼神溫柔。
我有點喜歡他,但我不敢表現出來。
——我家境不好,我怕拖累他。
直到大三結束,我離校去實習。
他送我去車站。
21
北方小鎮的豔陽下,蟬鳴聒噪,他陪我走了兩個小時。
我們很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卻默契地避開公交站牌,恨不得時間流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因為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相處時光。
兩個傻子。
後來我哭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楚揚站著,幫我撐傘。
毒辣的豔陽之下,我蹲在他為我營造一片小小的陰涼裡,哭得天昏地暗。
毫無預兆地,楚揚溫熱的指尖,抬起了我的下巴。
緊接著,唇上嘗到柔軟的觸感。
是楚揚親了我。
22
「不哭。」楚揚邊說,邊一下一下在我臉上輕輕吻著。
順著眼淚的痕跡。
「明年我也要實習了,放假就過去找你,好不好?」
「不行。」我又熱又蒙,答非所問,「你都沒跟我表白,幹嗎親我?」
「對不起。」
楚揚將傘擱在肩膀和脖子中間,好空出雙手,捧起我的臉。
燥熱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又來糾纏我的。
他像照顧小朋友,又像是捧著珍視的禮物,溫柔地幫我擦幹淨眼淚和汗水。
「林學姐,我語文一直不好,不會說綿延的情話,連成語都記不熟。
「但是,你暈在我懷裡的那一刻,狗血的場面,卻讓我學會了一個詞,並在這之後,無數次地加深它的記憶。
「那個詞叫,怦然心動。
「——我喜歡你,已經很久很久了。」
楚揚的眼中也浮起了淚水。
「但我什麼都沒有,我不想你跟著我吃苦,所以不敢告訴你。
「但我想,如果試都沒試過、求都沒求過,又憑什麼說我不能給你幸福呢?
「所以,我要試一試。
「我會努力學習,努力賺錢,讓你開心快樂,無憂無慮。
「不管前路有多麼艱難,不管付出多少,我都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此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他的表情變得堅定,「林學姐,我喜歡你,我想和你談戀愛,你想嗎?」
我想,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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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底瘋狂地回應著。
可我一想到自己時常青紫的眼圈、疊加在一起的疤痕、腦震蕩時不受控制嘔吐的聲音……
我就怕得渾身發抖。
我想!我特別特別想。
我卻說:「是綿綿情話,不是綿延情話,綿延是形容不停頓,不間斷。」
我哽咽著嗓子胡說八道,眼淚流得更兇。
怕他聽不懂我的拒絕,更怕他聽懂了……
楚揚卻又親我了。
他的吻像他的眼睛一樣溫柔,卻牢牢堵住了我拒絕的詞匯。
「那就不停頓,不間斷。」他緊緊抱住我,聲音沙啞,他求我,「不要離開我。」
他也哭了。
24
張月說不下去了,她捂著臉,泣不成聲,肩膀都在顫抖。
「這些都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她說,「你不記得了,我幫你記著。」
我無動於衷。
我不信。
「那他是怎麼S的?」我甚至惡毒地笑了,「那把水果刀,根本就S不了人,你們合起伙來騙我!」
張月又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瞬間擊潰了我的頑固。
那是楚揚。
他緊閉著雙眼,躺在冰冷的停屍床上。
柔軟的唇成了青紫色,再也不會吻我,也不會求我別離開。
「你們談了五年,工作穩定後就結婚了。」
陳舊的記憶被串聯起來。
我終於記起了楚揚,記起了那個孩子,還有……SS他們的兇手。
是我的父親。
那個一言不合就把我打成腦震蕩的瘋子。
一個,超雄綜合徵患者。
原來,攜帶這種殘暴基因的人,不是楚揚,而是我!
25
我的父親似乎隻知道使用暴力。
他異常高大,眼睛細長,上挑,眼神兇狠陰鸷,對誰都可以拳打腳踢。
有記憶起,我媽帶我跑了無數次,卻都被抓了回去,緊接著迎來更瘋狂的毆打。
初中的時候,我媽被打得前額葉損傷,成了沒有行為能力的精神病,隻知道笑。
她似乎認識我,卻管我叫媽媽。
每當我離開家去上學,她就哭鬧,讓我別不要她。
於是我得一邊念書,一邊照顧她,還要承受父親沒來由的怒火和暴力。
我想過S,但我媽離不開我,於是我決定帶她一起S。
可還沒等我鼓足勇氣,她先丟下我離開了。
——她終於被活活打S了!
26
在跟楚揚在一起的第二個新年,我將過往的偽裝全部撕開,給他看我血淋淋的真面目。
我告訴他,我絕不可能再回那個家。
罵我不孝也好,冷血也好,S後下地獄也好,我要永遠逃離那個魔鬼。
因為我現在有了很愛很愛的人。我想愛他很久,我惜命。
楚揚是孤兒,但他明白我的感受。
他心疼我。
於是我們兩個繼續相依為命,結婚也隻請了雙方好友。
張月和室友們都來了,給了很厚的份子錢,玩笑地催我們快點生個軟乎乎的女兒。
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終於從泥潭裡走了出來。
我以為,我也有權利獲得光明的人生。
我以為,我擺脫了刻在基因裡的不幸。
直到第 15 周產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我的孩子有基因缺陷。
正常男性的染色體是 46 XY,但我的孩子是 47 XYY,也就是——超雄綜合徵。
27
我對這幾個字的陰影,是刻在基因裡的。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要流掉他。
手術很快就做好了。
當我慘白著臉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楚揚抱著我,一遍又一遍地說:
「不生了,我們不要孩子了。」
是我對不起他。
他本可以,有個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完整的家庭。
但我大概率給不了他。
從那以後,我就莫名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楚揚察覺到了,他更加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仿佛是要將無法給予小朋友的愛意都大方地傾注到了我的身上。
我漸漸從打擊之中走了出來,恢復了以往的陽光開朗。
然而,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就在我和楚揚打算去他以前的孤兒院領養個軟乎乎女兒時。
父親找上了門。
他看起來完全是個瘋魔的流浪漢。
頭發打結,髒亂不堪,高舉著兩把菜刀,嘴裡嚷嚷著:
「敢不要我,我非S了你不可!……」
28
我們到底還是沒有領養到軟乎乎的女兒。
我沒能逃開命運的戲弄。
楚揚也沒有擁有他夢想中的、完整的家庭。
我們在距離想象中的幸福生活,隻差一步之遙的時候,被徹底打碎,分崩離析。
楚揚S了。
為了保護我,挨了父親十幾刀。
他到S,都緊緊抱住我,將我罩在身軀下。
用他清瘦的脊背,為我撐起一片天。
29
見義勇為的路人聯合控制住了父親,警察也很快趕到。
這個對妻子行兇了幾十年的瘋子,終於被繩之以法,判了S刑。
而我毫發無傷。
可是,我的楚揚,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30
從那以後,我就瘋了。
我無法接受楚揚的S,我留不住他,就希望他能拼盡全力留住我。
我不想離開。
我不想做別人的女兒,不想做別人的母親,甚至不想做自己。
我隻想留在他的身邊,再愛他很久很久……
——不是他困住了我,而是我困住了他。
我每一次逃跑,都是我即將恢復清醒的時候。
而每當我試圖選擇清醒,兒子就會出現。
「他」傷害我, 不肯原諒我。
其實是我自己不願意走出來。
張月作為我的心理醫生,她試圖讓我清醒過來的行為, 則被我認為是在破壞我的家庭。
31
「林密, 你和那個惡魔是不一樣的!」
張月試圖喚醒我。
「我不S伯仁, 伯仁卻因我而S。」
我痛苦地說。
「什麼不一樣?我的存在, 就是讓所有人都為難。」
以前是我媽,後來是楚揚, 現在輪到張月了。
「那楚揚就白白為你送命了嗎?」張月恨鐵不成鋼地吼我。
楚揚……
我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樣難受。
楚揚。
他溫熱的血液不停地流淌, 打湿我衣服的感覺再度襲來。
明明是很恐怖的場景,卻暖得好似他的懷抱。
我的楚揚!
我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我的楚揚。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32
張月心疼地抱住我, 幫我擦著眼淚。
她的聲音,又輕, 又難過。
「林密, 你不能繼續沉溺在虛假的妄想當中了, 接受治療,就當是為了楚揚, 好不好?」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對我的擔憂,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直都是。
「好。」我平靜地回答她,「我一定好好治療, 為了你。」
張月笑了,轉瞬又哭了。
我仔細打量著她,發現她比上學時滄桑了很多。
苦澀和內疚席卷了我。
我的確不能再這樣了, 楚揚也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不是嗎?
張月每天都來看我, 為我治療,拿藥給我吃。
我乖乖地,故意把吞咽的動作做得非常明顯,然後張開嘴巴給她看。
幾次下來, 張月放松了警惕。
她不知道, 我偷偷將藥藏在了舌根底下, 等她走了就拿出來。
每天兩粒,我攢了兩個周,湊了小半瓶。
我再也等不及了。
熄燈後, 一口氣全吞了下去。
我很快睡了過去。
33
夢裡,我又回到了那個關了我八年的家。
楚揚在廚房切水果, 兒子正憤怒地摔打著電視遙控器。
張月也在,她看見我, 突然激動了起來,手舞足蹈地衝我嚷嚷。
推搡著我, 讓我滾。
我感覺自己的肩膀正在被劇烈地搖晃。
張月的表情從著急變得絕望起來,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地, 似乎說了很多話,可我一句也聽不清。
我的眼前突然出現很多小黑點, 周遭的一切都開始旋轉、倒錯。
恍惚間,我回到了那個燥熱的北方小鎮。
鼻端是橙子味的洗衣粉,耳邊是聒噪的蟬鳴。
這次我卻沒有再丟人地暈過去。
我抬頭,看向了咫尺間的楚揚。
他垂眸,微笑著與我對視。
一如那場辭舊迎新的盛大焰火下,他看向我的模樣。
年華正好, 眼神溫柔。
——楚揚,你終於肯來接我了嗎?
——楚揚,我再也不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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