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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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第三年,裴鋒對前女友的表白上了熱搜。
這一次,我沒有出面。
我辭去了裴氏高層的職務,整理了裴家贈予的珠寶,對裴鋒說:「解除婚約吧。」
他對我笑得嘲諷。
「以退為進?先說好,訂婚我沒去,婚禮我看心情出席。」
「反正你為了股權,什麼都能忍。」
1
剛一進裴氏,公司裡的對話聲突然都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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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一夜未眠的偏頭痛,我也察覺到了若有若無投來的目光中,隱隱摻雜著同情和嘲諷。
看我進了辦公室,門外泛起一陣竊竊私語,新來的實習生憤憤不平的聲音尤為突出。
「裴鋒太過分了!有沈總這麼優秀的未婚妻還……」
哦。
又是裴鋒的緋聞。
過去三年,每次裴鋒的緋聞鬧大,他從不回應,都是由我出面應付媒體。
裴氏有專門的輿情監控組,能在事態惡化前第一時間通知我。
三年來,我連網暴都習以為常,對這種目光更是司空見慣。
網友評價我:「她超愛。」
「最強個人履歷打造最合格大婆。」
我揉了揉太陽穴,面無表情地把聲音全部拒之門外。
隨即對著站在桌邊等待的颀長身影一點頭。
「開始吧,賀助。」
交接工作隻剩今天的收尾,隨後我在裴氏的工作生涯,正式結束。
賀助理整理好材料,卻沒像往常一樣離開。
他是混血,一雙幽深的藍眼睛定定地看我,突然開口。
「為什麼辭職?」
「即使這樣,也要和他結婚嗎?」
2
賀燃做我助理三年,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唐突地過問我的私生活。
我微微偏頭,有些不解。
賀燃修長的手指一點手機。
是我的未婚夫裴鋒和新晉小花時驕,劇組S青的採訪視頻。
兩人顯然關系相當親密,互懟了幾句後,裴鋒一雙桃花眼彎得很好看。
從他十八歲因為要演戲跟家裡鬧僵,沒見他笑得這麼輕松自在過。
記者讓他說對時驕的第一印象。
裴鋒歪了歪頭,薄唇一勾:「生動、自由。」
時驕明豔的臉上都染上了一點薄紅,燦爛的笑容都羞澀了起來。
我目光一滯,看到了她手中的手機上掛著一個吊墜,外圍光彩奪目的鑽石精雕細琢成雪花狀,簇擁著中心一朵小小的雪花。
是我曾經送給裴鋒的生日禮物。
記者又問裴鋒喜歡什麼樣的人。
裴鋒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又沉了下來,驢唇不對馬嘴道。
「我最討厭墨守成規,甘願做走狗的人。」
記者趁熱打鐵。
「聽起來是和時小姐完全相反的類型呢。」
「聽說您和時驕曾就讀於一所高中,時驕是您的理想型嗎?」
這個問題我知道答案。
下一秒,裴鋒承認得坦坦蕩蕩:「從十八歲就是。」
粉絲鋪天蓋地的粉色彈幕已經蓋住了兩人的身影。
無數條「嗑S我了」和「交鋒 CP 99」裡,我看到一條黑色的飄過。
「可是裴鋒不是有未婚妻……」
後面立刻有粉絲解釋。
「連戒指都沒有,訂婚宴裴哥壓根沒出席。」
「訂婚幾年都不結婚,倆人一點互動都沒有,僱的公關吧。」
「前面的,什麼年代了還支持包辦婚姻,大清早亡了。」
後面接的新聞是深夜拍到二人共同出入酒吧,疑似同回酒店。
我平靜地把手機遞還給賀燃。
「賀助,幫我起草解除婚約聲明。」
我本來打算親自寫的,也算親手為這三年畫上一個句號。
不過現在看來,沒什麼意義。
這是我第一次將和裴鋒有關的事交給別人做。
賀燃狹長的眼睛睜大,聲音微微顫抖:「好。」
賀燃情緒很少有這樣的波動。
我看著他飛速起身的背影,有點沒想到沉默寡言、處處周全的賀總助原來這麼八卦。
太陽穴針扎般地又疼起來,我隨手揉了揉,感覺多年壓抑的疲憊一夕全湧上來。
但還沒結束,還有最後一步。
3
我是被裴鋒的腳步聲驚醒的。
在沙發上等了太久,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
裴鋒手上搭著外套,臉湊得很近,我甚至可以感覺他睫毛掀起來的微風。
見我醒來,他後退了兩步,皺了皺眉,一雙桃花眼冷冰冰的,全無採訪上的柔情。
「找我有事?」
他面上還有宿醉的酒意,襯衫隨意地解開兩顆,領口蹭了片口紅印,鎖骨邊隱約有道曖昧的紅痕。
我挪開目光,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裴鋒,我們談談。」
裴鋒嗤笑一聲。
「又要給我媽做說客?S心吧,我對繼承裴氏沒興趣,有你做她的提線木偶還不夠?」
我道:「裴總批準了我的辭職報告。」
裴鋒解著扣子的手一頓,眉梢眼角盡是不耐煩。
「辭職?她讓你和我結婚?」
「是發現給我使絆子沒用了,想直接安個監視器?」
我平靜地重復說過很多次的話。
「裴總工作很忙,沒時間找人為難你。」
這是實話,裴家做的實業,本就和演藝圈不沾邊。
裴鋒並非科班出身,如今能橫行熒幕,很大一部分是他臉的功勞。
但名利場中,黑幕屢見不鮮。
裴鋒起初四處碰壁。
就像他高中時把裴總對他的行程了如指掌怪罪於我的告密一樣,裴鋒固執地認為,是他母親在找人故意刁難他。
裴鋒不耐煩地搖搖頭,好像在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
「要不是外婆的遺願,誰想娶你。」
「我現在事業上升期,沒時間跟你辦什麼婚禮。婚禮、時間、地點通知我,我看心情出場。」
他的薄唇彎起諷刺的弧度。
「反正你為了裴氏的股份,什麼都能忍。」
4
裴氏是裴鋒的外婆創立的,又由裴鋒的母親裴玉繼承。
裴玉完全接手後忙於企業,因而裴鋒是外婆撫養長大。
十二年前的雨天,我的生父賭了兩天兩夜回家,拿著皮帶猩紅著眼,向我逼要母親給我留下的最後一點積蓄。
給他,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不給他,恐怕會被他打S。
我不想S。
我想吃飯,我還想上學。
我在雨幕中拼命地跑,慌不擇路,跑到了公路上。
要不是裴家司機剎車快,我大概已經命喪當場了。
我跌坐在地上,心髒一下下地泵血,要從嘴裡跳出去,淚水、雨水和燈光把眼前糊得都是光暈,耳邊是車流的轟鳴聲。
一雙溫熱的手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半摟著我,很軟的手帕擦幹淨了我臉上的髒汙。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少年裴鋒焦急的黑眸。
「沈安,你怎麼樣?」
父親已經被裴家的司機按在地上。
他胡子拉碴的臉緊貼在汙水橫流的路面上,眼裡都是怨毒,嘴裡還在不斷地叫罵著。
驚懼之下,我暈倒在了裴鋒的懷裡。
再醒來是在病房裡。
裴鋒的碎發湿著搭在白皙的前額上,眼下的青黑透出倦意,正在我的病床前拋蘋果玩。
他見我醒了,對我露出一個有點痞氣的笑。
「嗨,第一名,我叫裴鋒,鋒利的鋒。」
他隨手拿了把刀開始削蘋果。
「別怕,別怕,你那個便宜爹已經被阿 sir 制裁了。」
我怯怯地道了謝,忍不住問。
「你認識我?」
他把蘋果削得慘不忍睹,隻好隨手扔在一邊,聞言又對我笑了笑。
「一中的天才少女嘛,誰不認得你?」
富貴裡長大的小少爺,今天大概是他人生裡最接近底層不堪的一次。
他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我還他錢的提議,看我的眼神都是純然的憐憫。
「你爸可真不是人。」
「既然碰上了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裴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當晚就回去求裴玉收養我。
裴玉當然拒絕他的奇思妙想,病中的外婆卻說,家裡寂寞,裴鋒成績又不好,以我輔導裴鋒作為回報為由,讓我住進了裴家。
5
前兩年,裴鋒把我當成妹妹,總是給我送些稀奇的零食,還有他覺得女生會喜歡的亮晶晶的小玩意。
他在我面前晃著逃課去買的雪花手鏈,哄我叫他「哥哥」。
但我訥訥半晌,最後還是叫:「裴鋒。」
裴鋒嘆得很無奈:「沈安,你好小氣。」
裴玉對我並不感興趣,她忙於公司內部的權力爭奪,我們見面的次數都寥寥。
直到我的競賽獎杯一個小房間都擺不下。
她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滿意,開始經常叫我去書房考教,還為我請專門的教練,讓我去參加國際比賽。
大學四年,我一直在裴氏的各部門輪崗。
訂婚之後,裴玉拍板,我以裴鋒未婚妻的身份進入了裴氏高層。
裴鋒和她的關系一直不好。
除了相似的美貌,裴鋒沒什麼地方像她,逃課、打架、談戀愛。
他對企業經營毫無興趣,還表示自己要和時驕去闖蕩娛樂圈。
在裴鋒的青春期,年齡越大,他們的關系越惡化。
直到又一次大吵之後,裴玉吼道:「你能不能有沈安一半省心?」
之後摔門而去。
裴鋒冷眼看著我笨嘴拙舌地試圖勸慰他,突然道。
「你是她的狗嗎?」
我愣住了。
裴鋒道:「你為什麼什麼都聽她的?」
「她要你學什麼你就學什麼,沒日沒夜地練,機器人一樣,就為了拿那些獎杯回家讓她炫耀。」
「你有一點自己的主見嗎?你喜歡什麼,有什麼愛好,你自己知道嗎?」
「明明是我把你帶回來的,你卻站在她那邊。」
他看我的眼神變得很冷漠:「沈安,你不姓裴,做再多,她也不會給你股份的。」
我後來才知道,他身邊總有聲音,裴總這麼照顧一個孤女,就是因為自己兒子不成器,在找新的繼承人。
我又铆足了勁表現,分明是想爭他的家產。
我張了張口:「我真的沒有。」
很蒼白的話,但我是被資助人,並不是裴家的孩子,除了好成績和順從,我能回報什麼呢?
裴鋒突然靠近我,我聞見他身上冷冽的木質香。
「明天我們在後山賽摩託,想讓我相信你沒有,你來看,我就信你。」
他明知道明天我有競賽,裴玉很看重,專門過問過,還給我換了兩個老師。
第二天我去了競賽。
提前答完題出來後,先是在手機上看到了後山違法賽車場被永久查封的新聞推送。
裴鋒的消息跳出來。
「怪不得我媽什麼都知道,我和時驕在一起,還有逃課的事,原來真是你告的狀。」
我發了不是,卻收到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懷疑產生,罪行成立。
他沒打算聽我辯駁。
我熄了屏,腦子裡一片空,卻並不後悔。
我不能容忍任何事故的可能性發生在裴鋒身上。
這件事後,我大概被裴鋒徹底歸類成了束縛他的家庭的一部分。
墨守成規,謹小慎微,唯命是從。
完全是他的初戀時驕的反義詞。
時驕張揚又美麗,高中就因為美貌出演過好萊塢大作的配角。
後面順勢留在了國外讀書,他倆才分了手。
如果不是外婆病重時的心願是希望她最喜歡的兩個孩子能永遠在一起,就算全世界隻剩下我和裴鋒,他也不會和我訂婚的。
訂婚宴裴鋒甚至沒出席,隻有需要演給外婆看時才面容僵硬地出現。
戒指是裴玉買的,兩枚都在我這,獨角戲一樣戴了三年,裴鋒從沒問過。
外婆在遺囑裡贈予了我百分之五的股份,條件是我和裴鋒結婚。
這大概加深了裴鋒對於我圖謀裴氏財產的印象。
但我已經無所謂他怎麼想了。
今天,一切都會結束了。
6
我摸了摸手上的戒痕,深覺連這個痕跡都是個笑話。
我緩緩吐出口氣道:「不是結婚,是解除婚約。」
「清單和珠寶放臥室了,你核對一下。」
臥室的床頭櫃上,兩枚訂婚戒指壓著一份財產清單,是外婆贈予我的珠寶。
我全部不要。
裴鋒動作頓住了,他把外套丟在沙發上,皺眉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大學還修了個心理學學位,這是有空對付我了,以退為進?」
他摁了摁眉心。
「好啊,這還沒結婚就開始清算財產了,那裴家供你到現在怎麼算?」
那筆賬我已經跟裴總算過一遍。
裴玉看完我的辭呈,沉默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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