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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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霆有些不願,奈何架不住母親的命令,給了我個放寬心的眼神便走了。
隨後她便對我展開了查問。
年齡,職業,學歷,學校,家庭,父母……
不愧是法官出身,此刻我像極了被告席上的過失方,慚愧、不安、委屈……所有的感官凝練起來,我隻在方女士的眼神裡解讀到了三個字——「你不配」。
「爸爸是企業員工,媽媽是老師,你又是個演員……」
她的神情仿若高高在上的神明偶然垂目,瞥見了卑微如蝼蟻的存在,那目光中帶著冷漠的俯瞰與不屑的掃視。
我可以承受這樣的目光,疼愛我的爸媽又做錯了什麼呢?
「阿姨,您放心,我跟顧……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您家的門檻高,我往後不會再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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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方女士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知情識趣,怪不得雲霆喜歡你。
「這些禮品一會兒帶回去,算是我一點心意。」
我低頭掃視,暗暗估算價值,同我帶來的一比,恰好不多不少。
退禮。
難為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堵住了種種退路。
「今天他爸部隊裡不忙,我們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小虞你也留下來吧。」
她口中這般說著,手上動作不停,緩緩地為我斟滿了面前的茶水。
逐客。
我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對答,如何面帶笑容同她打著機鋒,才能在那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勉強挽回所剩不多的自尊,連招呼都沒同顧雲霆打,便倉皇逃離那座宅子。
隔天我倆還大吵一架,顧雲霆惱著質問我為什麼這麼不懂禮數,為什麼不肯在爸媽面前為他掙面子,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好似所有的過錯皆在我一人身上。
想起前一天的委屈,我淚水決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而他不走也不靠近,坐在客廳抽了一支又一支香煙,那繚繞的煙霧仿佛在他周身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我隔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顧雲霆,如果你連我的眼淚都不在乎的話,那我沒有任何武器了。
門外的對話接近尾聲,方女士失去所剩無幾的耐心,亮出S手锏:
「她爸的企業近幾年經營狀況不佳,可能一不小心就倒閉了。她媽好像是教師?如果教的學生出什麼意外不好同家長學校交代吧。」
方女士若鐵了心要為難,他總不能時時刻刻將眼睛長在我身上看顧。
顧雲霆額頭青筋迸起,幾乎要吼出來,又考慮到一門之隔的人,壓低嗓音近乎懇求:
「媽,您別動她和她家人,算我求您。
「這婚約我認了,還不成嗎?」
8
通話結束,顧雲霆弓著身歪倒在沙發上,雙手扶額,面色蒼白。
叢集性頭痛是他的隱疾,按他的形容,發病時好似有人將燒紅的鐵錐戳進他的眼眶,劇痛難忍。
「顧雲霆?顧雲霆!」
他也不應我,隻是牢牢抓著我的手,貼在額上。
我起身要為他去尋藥他也不肯放。
眉頭緊鎖,汗水觸手冰涼,其中夾雜著些許溫熱的液體,他哽咽著哀求:
「薇薇,別走。」
縱使做不成愛人,我也見不得他如此自苦,我溫聲安慰:
「我不走,病了總要吃藥,我去拿。」
「我不吃,你就是我的藥,你在這。」
他這麼說也不過分。
從前他頭痛時是我不分晝夜地幫他按摩吸氧,平日裡督促他少抽煙喝酒,減少誘因,出國拍攝,返程時別的女明星行李箱塞滿了包包化妝品,而我的箱子裡都是他的特效藥。
數年精心照料,他已長久未這樣發病了。
顧雲霆躺在沙發,我枯坐在一邊守了一夜。
窗外夜色深深,璀璨霓虹從落地窗外灑進來,那是獨屬於這座城市的繁華與風情。
我新買的房子離這裡不近,連燈光也不比這裡閃耀。
這座城市,層次分明。
顧雲霆在天亮時分醒來,伸手摸了摸我冰涼的臉,將我摟進懷裡。
「薇薇,我們再去一次海城吧,那不是你最喜歡的城市嗎?這幾年都沒好好陪你,是我不好。」
「好。」
他渾然不知,我之所以對這座城市鍾愛有加,不是出自內陸城市長大的孩子對海的執念。
我們頭一次來這就遇上了車禍,顧雲霆克服本能調轉方向,以主駕駛位迎了上去,驚惶萬分的時刻,他選擇護我周全。
那也是我,對他S心塌地的開始。
在那條攜手走過多次的海邊棧道,海風依舊帶著鹹澀的味道,輕輕撩動著發絲。
我側頭看向一旁的顧雲霆,曾經那個眼神明亮熾熱、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如今卻在歲月與生活的打磨下,漸漸失去了往昔的光彩。
我們曾在這裡許下無數海誓山盟,每一寸木板仿佛都還留存著昔日的歡聲笑語。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他的目光中不再有曾經的純粹,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世故與疲憊。
心中五味雜陳,往昔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他這幾天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即便避著我我也知道,那是葉曼文在同他商議婚紗、酒席、蜜月旅行。
我與他皆屬於一旦做出決定,便會堅定不移、全力以赴去履行之人。
視線突然恍惚,在棧道的盡頭,仿佛看到了那個多年前的他。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穿著沒有 logo 的白色襯衫,眼睛裡滿是赤誠,像燃燒的火焰,認真地凝視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好姑娘,往前走。
「別回頭看他。」
那聲音穿越了時光的長河,直直地撞進心裡,撞得我微微顫抖,想要呼喊,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9
航站樓裡人流如織,顧雲霆護著我過了安檢前去貴賓廳,見我站在原地不動,他疑惑地看向我。
我微笑,「我已經買了晚一些的航班。
「往後,就不和你同行了。」
他頹喪地低下頭,無視一遍又一遍的登機播報,隨便找了個位置拉著我坐下來。
我們並肩依偎著,語氣隨意,像熱戀情侶的日常闲聊。
沒人知道,這是一場訣別,往後數十載悠悠歲月,也許再沒有上天眷顧的契機。
「京市冬天太冷,正是落雪的時候不好搬家,丹楓公館我留給你。」
「不了,我們走的這些天,陳姐已經幫我打包好都搬走了。」
據說連我買的日用品都沒留下。
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他不舍地問,「為什麼我們不能跟喬玄和花憬一樣呢?」
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他自小廝混的發小喬玄放棄家業娶了福利院長大的花憬,婚後花憬生了個女孩。
喬老爺子搖頭說不成,兒子已經不中用了,孫子要好好培養,要小兩口再生。
喬玄念及妻子在產房裡的辛苦,扭頭去做了結扎,又怕在妻子女兒留在老宅裡受氣,一家三口舉家搬到澳洲。
從前顧雲霆說起這個發小隻道可惜,笑他戀愛腦,這還是第一次用羨慕的語氣提起。
「你沒辦法像他那樣做的。」
「為什麼?」
「你夢想著要登上權力的頂端,但喬玄的夢想,是讓花憬成為自己的全世界。
「我不再妨礙你了,或許我們不會再見,但我會向你揮手。
「你就繼續向上爬吧。」
我也會努力的。
從前有你能為我擋一擋風雨,往後我得一個人往前走了。
【後記】
虞薇公布婚訊時,顧雲霆正獨自開著車。
採訪中, 記著調笑地問:
「莊先生,三年前虞薇高調亮出訂婚戒指,為何當時你們並未公開呢?」
莊斯年沉默片刻,得體回應,「也許當時我沒給夠她安全感,現在她終於肯給我個名分了。」
「那您是怎麼給足安全感的呢?」
沉吟片刻, 「全部身家,全副身心,都交給她。」
「人人都說豪門恩怨多, 莊先生是怎麼處理婆媳矛盾呢?」
「沒有啊,我們一家都很喜歡薇薇,對我媽來說她不是兒媳, 都喊她乖囡……」
這名字顧雲霆並不陌生,那是財富地位皆不遜於他的港城現金王。
可隻有虞薇和莊斯年知道, 其實他並不是當年那枚鑽戒的主人。
不過是後臺休息室裡, 美人傷心垂淚, 鼻頭紅紅地為自己戴上一枚象徵婚約的指環, 隨即掐了掐雙頰作腮紅, 強打精神, 大S四方。
他偶然瞥見,心生憐憫,就從那一刻起情絲種下, 冥冥之中自有緣分。
顧雲霆有些許欣慰, 慶幸她餘生都會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呵護,可隨後心海便翻湧起無邊的妒意。
聽著新聞裡主持人喋喋不休地說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煩躁地換了個頻道, 卻不小心切到從前某人為他定制的 CD。
自從她走後,他一次都沒敢打開過。
那時她總歪在副駕,堂堂大明星在他身邊永遠坐沒坐相,有時還抱著大包零食啃個不停,碎屑灑在身上會撒嬌央他幫忙擦淨。
忙了半天最後換她一口零食, 她還調皮地來句「賞你一口」。
天底下也隻有她敢說賞他。
顧雲霆細細琢磨了會兒, 自顧地點頭。
也沒錯,她的到來確實是上天對他最大的獎賞。
聽到愛聽的歌,她還會把手舉起作話筒狀,唱上幾句。
每個紅燈等待的時刻, 都吵著要吻一下。
吃飽了鬧夠了就沉沉睡去, 睡顏安靜的像個孩子,從不擔心他帶她到哪裡去。
後來, 他們中間隔著無數猜疑試探,再不復這樣單純的快樂。
……
回想起往事,顧雲霆苦笑一聲。恰逢音響傳來李宗盛滄桑的音色
【她的愛在心裡埋葬了抹平了, 幾年了仍有餘威。】
「虞薇。」
顧雲霆將這個名字低聲念了一遍, 繾綣的語氣裡不知藏了多少思念與不甘。
邁巴赫撞上前方貨車的瞬間, 他有一霎失神。
這一生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因太過順遂而從不屑鬼神輪回之說。
虞薇。
隻有這個名字, 讓他從心底裡渴盼著,今生願,來世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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