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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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下金鍾視後的當天,顧雲霆公布了婚訊。
記者們不懷好意地將話筒團團圍住我。
「虞薇,顧氏掌門人同葉氏千金訂婚,你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
同他沒名沒分地愛了七年,是時候結束這段孽緣了。
我大方地揚起左手,中指上的碩大鑽戒閃閃發光。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我也被求婚了。
「雖然同顧先生不是舊相識,但也祝賀他,也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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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網沸騰吃瓜。
更有小道消息在坊間盛傳,當晚本在海城為未婚妻舉辦訂婚 party 的顧雲霆,搭乘私人飛機連夜飛回京市。
1
金鍾獎是所有女演員向往的最高藝術殿堂,我也不例外。
二十八歲這年,我憑借年代炬作一舉拿下金鍾視後,同這消息一起掛在熱搜榜上的,還有顧雲霆和葉氏千金的婚訊。
往常,他的花邊報道一有苗頭就會在源頭處被掐滅。
我跟了他七年,都沒能有和他一起見報的機會。
說好聽了,是他心疼我的努力,不願讓旁人說虞薇全靠金主捧著才有今天的成績。
可若要說點實在話,不過是我不配同他的名字寫在一起。
但世上到底沒有不透風的牆,圈內圈外都傳,顧雲霆是虞薇背後的大佬。
沒人肯相信,我們不過同世上所有愛得難舍難分最後又勞燕分飛的情侶一樣,愛得撕心裂肺,最後走到窮途陌路而已。
十分鍾前,頒獎典禮散場,微信列表一水兒的祝賀,唯有置頂靜悄悄。
恰逢熱搜推送,我獲獎的通稿下緊接著就是顧雲霆的婚訊。
【顧氏掌門大方認愛,同葉氏千金於海城舉辦豪華訂婚宴】
可他明明告訴我,海城新項目落地剪彩,他要出差幾天,錯過我的頒獎典禮,他說抱歉。
捱過了最難熬的十分鍾,我擦幹眼角,在長槍短炮的圍攻下端起毫無破綻的笑容。
不能垮,我告訴自己,即便他們說得再難聽。
「虞薇,請問你知道顧雲霆先生今天訂婚嗎?」
「這些年常有緋聞傳出,你為什麼既不承認也不澄清?是蹭顧先生的名望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方便公布一下感情狀態嗎?是剛分手還是剛知道自己被分手了呢?」
「你到底是正宮還是第三者,方便透露一下嗎?」
握拳,咬嘴唇,眼神閃躲,嘴角僵硬…
這些動作都不可以出現,但凡軟弱半分,就會被輿論吞噬得骨頭渣都不剩。
我笑容加深,大方地揚起左手,中指上碩大的海瑞溫斯頓閃閃發光。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我方才在後臺也被求婚了。
「我與你們所說的顧先生並不是什麼舊相識,但也祝他訂婚快樂,也祝天下人終成眷屬。」
散場後的保姆車內,經紀人陳姐急得團團轉。
「小姑奶奶,照這個澄清方式,你上哪兒去找個現成的未婚夫啊?
「這樣雖然不用擔心品牌方落井下石,可他要生氣了真跟你計較怎麼辦,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
我看著朋友圈裡他的朋友們發的 live 圖,焰火漫天,鮮花圍繞,一對金童玉女笑得甜蜜。
煩躁地暗滅屏幕。
「放心,他不會。」
大抵世界上沒幾個人知道,我們待彼此有過最赤誠的真心的。
隻不過真誠耗盡,他給我上的最後一課,叫割舍。
2
深夜的建國門外大街依舊燈火通明。
順著這路再向東去,就是這座城最巍峨壯觀的所在。
顧雲霆便是長在這皇城根下深宅大院裡的天之驕子,同我這樣家境平平,十七歲才來京市讀大學,畢業後迷茫北漂的異鄉人,本該沒有任何交集。
二十一歲畢業後,我籤了頭一家經紀公司,接到第一條通告——為紅酒莊園拍廣告。
拍攝地點就在順義雁湖旁的酒莊。
一天的行程十分緊湊,傍晚收工後酒莊老板邀請組裡所有人吃飯品酒,我隻顧著疲憊,絲毫沒注意到他和經紀人心照不宣的眼神。
就在那禿頂老板借著倒酒又不小心撒到我胸口,還試圖伸手來擦的時候,我毫不猶豫伸手甩了他一巴掌,起身奪門便跑。
禿頂大叫著,「給我站住!出來賣的爛貨,裝純給誰看呢!」
經紀人也試圖攔我。
我靈活地躲過,轉身卻撞到一堵肉牆,抬頭望去,隻對上一雙深邃如寒星的雙眸,自然流瀉著矜貴與淡漠,給人的感覺不算多溫和。
可直覺告訴我或許他能且會幫我。
奶奶生前常說,十分面相,七分看眼,果真不假。
接住我驚惶的眼神,他反手將人扣在懷裡,手卻虛虛環著我的腰,肌肉緊實的臂膀隔出一道小小的港灣。
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老許,什麼時候膽子這麼肥了?」
隨意的語氣,在空氣裡真震蕩出不容置疑的氣場。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禿頂一疊聲地道歉,「顧少,是我不長眼。」
說罷還哈著腰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幾巴掌,諂媚到極點。
「你丫跟我道歉幹嘛?給人姑娘道歉。」
我卻扭過頭不願再理,任由眼前這位「顧少」拉著我的手腕往酒莊外走去。
擺脫了眼前的危機,我真誠向他道謝。
他隻擺了擺手說他家裡也有妹妹,見不得女孩受這種委屈。
低頭掃見我被高跟鞋磨破皮的腳踝,說了句「等著」就消失在路燈下,過了沒多會兒一輛邁巴赫就停在身邊,車窗搖下。
「上車。」
「就不麻煩了。」
我揮揮手,客氣辭別。
他目力極好,撇了眼我手機屏幕上的打車軟件,輕笑了聲,故意拿著京腔逗我:
「嘿,您跟這兒打上車了,要我說還不如走回去快呢。
「快上來吧,我這車可比網約車舒服多了。」
看了眼面前的邁巴赫。
拿這話哄我,是他謙虛。
夕陽下,尖頂塔樓在後視鏡裡越來越遠,葡萄園似綠色絲絨毯般綿延展開,串串紫寶石般的葡萄飽滿欲滴。
釀造師傅說,葡萄加入酵母在合適溫湿的環境下沉睡上許多年才能釀成美酒,每一滴都是時光凝練的奢華瓊漿。
若時間不夠,機緣不佳,就隻能得到酸與澀的糾纏交織。
隻是彼時的我決然未曾料想,那難以釀成的葡萄酒,恰似我與顧雲霆之間的緣分。
酸楚,澀口,清苦,獨獨沒有回甘。
3
再次見他是在法院。
上次的事經紀人那樣坑我,我定要解約。
公司起初好商好量,提出可以換經紀人。
在我要求補籤協議堅決拒絕應酬後,公司也翻了臉。
「你盡管去告,能贏公司跟你姓,贏不了……哼,五千萬違約金,你自己掂量掂量。
「哪兒有想出道的女明星不應酬的?簡直是異想天開。」
多少電影學院出來的美人就是這樣被雪藏了一輩子,再不見天日。
可那時我不服氣,初出茅廬也沒多少存款,請不起律師便獨自寫了起訴書交到法院。
庭前調解,原本和氣又客氣的法務此時氣勢洶洶。
年輕的法官也表示愛莫能助,調解不成隻能起訴試試,但最好還是找到證人證物。
先不說酒莊有沒有監控,就算有我上哪兒去找啊?
愁容滿面。
「這麼好看的臉,就要皺成包子了。」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抬頭一看,西裝革履的顧雲霆靠著車子,雙手插兜,語氣懶懶地衝我笑,我眼前一亮,真心實意地堆出個笑來回他。
見我手裡拿著起訴材料,他伸手接過去隨意翻了翻。
「碰上難事兒了?」
我重重點頭,三言兩語同他說清原委。
「二選一,你是想拿到監控呢?還是直接和公司解約?」
眼前的人雲淡風輕地將身家實力透露冰山一角,好似讓餓狼放掉咬在嘴邊的肥肉隻是舉手之勞。
可我不想攀附,於是老實回答:
「拿到監控就好,證據齊了我就有信心能贏。」
他似乎有些驚詫,低頭笑了笑。
「好姑娘,留個聯系方式,晚點發你。」
就這樣,我們互通了微信。
勝訴那天我又同他道謝,過了許久,深夜他回:
【隻口頭謝我?不行,請我吃飯。】
我不知這樣手眼通天的矜貴人平時都吃什麼,對著大眾點評的搜索頁面苦思冥去哪家 omakase,才能既不讓他跌份又不讓我受窮。
他又說:
【喝酒了,想吃面,現在下樓陪我去好不好?】
拉開窗簾,小區裡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半倚著車身,手指間的香煙明明滅滅。
我雀躍地拿出漂亮的裙子試了又試,最後磨磨蹭蹭地下樓。
出了門才發現忘記塗口紅,便狠狠咬了咬嘴唇借些血色。
顧雲霆見我眼前一亮,神色沒有絲毫不耐。
那點痛也值了,我想。
再後來就是偶爾道些日常,也不知怎的,慢慢的就像敦煌壁畫上的伏羲女娲一樣,逐漸纏得難分你我。
……
在我人生裡最該得意的高光時刻,我失魂落魄地跟著陳姐慶賀應酬。
公司裡每個人都在向我道賀,真心實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我無暇分辨,一一敷衍應付著,絲毫沒意識到腦海裡念了那人一整晚,從相遇到收梢。
數杯酒下肚,該是越來越迷離的,可胸膛裡的痛感卻愈發尖銳真實,為什麼明明在人群裡,卻還是那麼孤獨?
顧雲霆,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4
強撐了一晚上,凌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丹楓公館。
我看著電梯裡倒映的影子,發絲凌亂,眼線暈黑,自嘲大抵沒有哪個視後會這樣失魂落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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