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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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了兩年才讓我這塊堅冰融化。
5
大一的時候,宋嶼曾投資舍友們創業做遊戲。
後來宋嶼自己也做了一個,拉著我玩。
宋嶼開發的遊戲很簡單,是一個小人四處搜集東西當做鑰匙闖關。
小人用蒲公英做降落傘,養螢火蟲當燭火去冒險。
很簡單但是很有趣。
奇怪的是,一個沒有性別的小人,卻有星座。
是處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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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宋嶼,宋嶼隻笑道:
「你要闖到最後一關,我再告訴你。」
最後一關是一個荒蕪的空中島嶼,守門的怪物叫時之獸。
打他不掉血,給他金幣不吃,鑰匙也打不開門。
最後一關遲遲過不去。
是畢業前一天,宋嶼問我有沒有打通關。
我說很難,我試了很多東西可是怪物不放我過去。
宋嶼讓我把薔薇花的種子送給怪物。
於是我看見,荒蕪的島嶼上,滿屏的薔薇花盛開。
遊戲通關。
第二天畢業,宋嶼約我告別。
我們在操場走了兩圈,忽然下了暴雨。
我們狼狽地跑圖書館外躲雨。
暴雨如瀑,雷聲轟隆,可宋嶼的聲音卻無比清晰。
他認真地看著我:
「這些年,你拒絕了我四次。第一次,你說星座不合,第二次,你說不喜歡男的。
「遊戲裡的小人是我,沒有性別,是處女座,跟時薇的金牛座很配。
「第四次,你怕在一起也會分開。
「我知道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所以我是認真的,我掙到錢就要娶你,我們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我要對你好一輩子的。
「……可是今天天氣很糟,我知道你又要拒絕我了。」
他很沮喪。
因為第三次,我拒絕他是說陰天,心情不好。
今天大暴雨,是很差的天氣。
「這些年,我學到的不多,隻明白了人生如激流,不抓緊彼此的手就會被衝散在人海。
「我把予微這個遊戲送給你,你要照顧好自己。以後恐怕很難再見了。
「那、那就這樣了,我還得回去收拾東西。」
宋嶼不敢看我,他以為這一次又要被我拒絕了。
可我牽住了他的手。
「那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他眼中從不可置信到狂喜。
大學畢業各奔東西,宋嶼做了個遊戲工作室,取名予微。
相識於微。
宋嶼時薇。
像他的承諾。
為了拉投資,我們來回坐四個小時的地鐵。
窮的時候隻吃掛面煮青菜,泡面都算奢侈。
沒有上遊戲展會的資格,也沒有打廣告的錢,四十度的天,我們就在展廳門口發傳單。
予微年營收一千萬時,他在工作室的狂歡聲中單膝跪地。
為我戴上一枚三克拉的戒指。
「時薇,我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所以我永遠不會辜負你。
「我會給你一個家,永遠不會讓你難過。」
6
我們六年的感情無法輕拿輕放。
宋嶼辭退了姜琳,扔掉了她送的戒指。
一切好像又回歸了正常。
除了手腕上的傷,大約是天冷,始終不肯好。
我們默契地不提她,可這種默契又讓她好似無處不在。
字字不提,卻好像每句話說出口前,都先把她想了一遍。
聖誕節,宋嶼定了一家高級餐廳。
「本來想著等你生日過來吃的。」
他熟練地為我切下一塊牛排。
宋嶼手機亮了,提示他有微信消息。
他下意識先看了我一眼,再低頭回了消息,嘴角帶著自己也不曾察覺的笑。
發覺我在看他,他匆匆收了笑容,和我說是一個客戶。
我點點頭,託腮看著他,看窗外。
這麼些年,他的樣貌幾乎沒有變。
反而這麼多年的歷練,讓他輪廓更加成熟。
我以為自己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原來拿叉子時還是有鈍痛。
窗外,有一對情侶在外面張望。
但是這家有點貴,男孩在心上人面前要逞強,女孩子善解人意地拉了拉男孩的衣袖,搖了搖頭。
他們捧著一份熱騰騰的炒年糕,在寒風中縮著脖子,看著彼此笑。
不知為何,我忽然很羨慕他們。
宋嶼終於放下了手機。
「回去吧,我吃飽了。」
他將我護在人行道內側,挽著我的手,將我的手放進口袋。
這些天,宋嶼一直刻意與我像熱戀期一樣相處。
我們約會,散步,看電影完相擁著入眠。
我最近總是覺得身子沉,卻睡得不安穩。
宋嶼在我額頭輕吻一下,關掉投影。
他枕頭下的手機有消息,一直在亮。
宋嶼試著去喊我的名字。
我假裝睡了,沒有回應。
他小心翼翼轉過身去摸手機,去陽臺接了電話。
其實他未必是在和姜琳聊天,可是我已經不能相信他了。
宋嶼出門了,我在一片黑暗中坐起身子,想了很久。
我想過要如何修復這段關系。
可我沒辦法忘記我問戒指是不是她送的時,宋嶼紅著眼點了點頭。
那枚戒指扔掉了,可是手上經年累月的戒痕依舊刺眼。
我也想過自己是否太小題大做了。
明明沒有實質性的出軌,現在出門也許都不是為她,是因為工作。
可我不想成為那種疑神疑鬼的妒婦,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歇斯底裡,跟綠茶小三扯頭花爭寵搶一個男人。
不堅定的愛,已經不是愛了。
明明可以在第一次見面,就與她撇清關系。
明明可以保持距離,卻利用我的信任,得寸進尺。
冷風從窗戶吹進來,將宋嶼這六年捂熱的心一點點吹冷。
可就算想清了所有的利弊,還是不免難過。
我不想哭,可是眼淚不聽話。
原來這麼多年,還是沒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家。
我們那六年如白開水一樣寡淡平凡,依偎取暖的日子,在他和姜琳那段刻骨的記憶面前,顯得那麼黯淡。
我甚至無法回憶起什麼刻骨銘心的事情,去證明上天非要我們在一起不可。
我們是普通地相識,相愛,再到分開。
他和她是什麼?
是破鏡重圓,是追妻火葬場,是少年不可得困其一生。
7
懷孕打斷了我和宋嶼攤牌離婚的計劃。
驗孕棒赫然兩條槓,讓我有些無措。
如果不是宋嶼,我並不想要孩子。
我怕疼,怕S,也怕教育不好一個生命。
宋嶼雖然家道中落,可是也有父母疼愛。
不像我,家裡沒錢以後,父母常常吵架。
我像他們下一段美好人生的絆腳石,被踢來踢去,跌跌撞撞也就長大了。
我覺得一個家,有彼此就夠了。
可宋嶼無數次代入過父親的角色。
裝修的時候他就預留了兒童房。
因為不知道是男是女,幹脆刷成了淺綠色。
兒童房的樂高牆很貴,我舍不得,宋嶼就磨著我改成了一面黑板。
他還做了一排書櫃,興奮地指著空空的櫃子:
「最底下一層是繪本,再往上就是故事書,等他長到這麼高,就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我就笑他,自己不愛讀書,卻已經幻想自己的孩子是高材生了。
可他一次次這樣說,我竟然也有了一點期待。
我坐在那個空空的兒童房,想了很久。
我想到了離婚的父母。
他們在離婚後,歇斯底裡地搶走了一切能從對方那裡搶走的東西。
唯獨不要我。
宋嶼期待這個孩子期待了六年,可他不是一個成熟的父親。
他還是那個十九歲跪在姜琳面前的男孩。
我決定給他一次機會。
「我懷孕了。」我將妊娠單放在宋嶼面前,「一個月了。」
宋嶼一愣,激動地扶著我坐下:
「別站著,別工作了,下午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好好養著。」
我靠在宋嶼身上,撒嬌說想讓他陪陪我。
海州快下雪了,我們在海州相識相戀這麼多年,我想回去看看。
宋嶼很願意讓我高興,他請了半個月的假。
又在下午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去商場。
孕婦裝,嬰兒車,繪本卡片。
銷售小姐們看出了宋嶼初為人父的喜悅,不遺餘力地跟他推銷各種嬰兒用品。
宋嶼拿著粉色和藍色的嬰兒服,傻笑著問我哪個好。
我靜靜站在旁邊看著他笑: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就買粉色?
男孩也能穿粉色!宋嶼竟然有點孩子氣,兩件都要了。
回到家,宋嶼把那件孕婦裝對著我比劃。
孕婦裝做得都很少女,白色娃娃裙,裙擺還有荷葉邊。
「真像我們當初戀愛的時候,你就穿這種白裙子。
「然後對著我笑,我就想把心都掏給你。」
宋嶼想起了從前,止不住地笑。
我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偏著頭看他忙裡忙外。
他細致到拖鞋都換了防滑的,跪在地上幫我換。
單膝跪地,像極了當初和我求婚。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照出空氣中細微的灰塵,也發著金色的光。
他跑前跑後,那間空空的兒童房被一件件填滿。
小孩子的東西都那麼精致小巧。
嬰兒床上裝了星星的床鈴,風一吹就會叮咚作響。
連繪本都按照年齡一本本放好,五彩繽紛的。
所有的櫃子都貼了防撞貼。
家裡的風格忽然從北歐極簡變成了兒童遊樂園。
我詫異於他的細心。
宋嶼卻紅著眼說,父母離世後,他盼著一個完整的家,整整盼了八年。
8
宋嶼陪著我,連手機都很少看了。
他要陪我去產檢,我卻說上次才去過,現在流感多,還是少去醫院。
我依舊睡得不安穩。
半夜起床時,看見宋嶼在陽臺打電話,時不時煩躁地抓頭發。
我聽見電話那頭熟悉的抽泣聲,和小男孩的吵鬧。
我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宋嶼一愣,迅速掛了電話:
「怎麼站在那裡,冷不冷。」
「不冷,突然做噩夢醒了,想喝水。」
「你不問我在跟誰打電話嗎?」宋嶼猶豫著開了口。
「我相信你。」我摸了摸他的側臉。
借著一點月光,我看清了他眼裡的愧疚。
原來他也不是不會愧疚。
他將我擁入懷中,將頭埋在我脖頸,啞著嗓子:
「時薇,我保證,以後絕對不辜負你。」
海州下了雪。
他大概是刪了姜琳,一路上緊緊握著我的手,一次也沒看手機。
新雪松軟,踩上去有咯吱的聲音。
羽絨服裡面,我穿了宋嶼喜歡的那件白色連衣裙。
雪下得大,人都有了幾分孩子氣。
雪地靴一踩一個雪花腳印,我就回過頭對他笑。
看我高興,宋嶼也彎了彎嘴角。
大學城的美食街重建了一次。
當初我打工的那家燒烤攤早就不在了。
我還是憑著記憶找到那個位子,現在已經是修手機的了。
「當初幫我出頭,你就沒考慮過後果啊。」
「想過啊。」宋嶼揉了揉我的頭,「可你都嚇成那樣,還是繃著不肯哭,也不求人,特別倔。」
「雖然倔,可我就一下子被打動了。
「但是我沒想過,這麼倔的姑娘竟然成了我老婆。」
提起過去,宋嶼也笑。
「你記不記得我追了你兩年,整整兩年。
「你第一次拒絕我,是你說我們星座不合。
「第二次,你說你不喜歡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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