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瑜在旁邊緊張了起來：

 

「大媽是不是把我們東西直接拿走，不打算交換啦？」

 

我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是我們求的人家，不可能要求人家先把雞蛋給我們。

 

這種時候隻能賭一把了。

 

但沒過一會，她就拉著一個大叔，重新出現在員工宿舍門口。

 

大媽指著我們的無人機跟大叔在商量著什麼，我們隻能聽到無人機翼「嗡嗡嗡」的聲音，完全聽不到他們說的話。

 

隻見大叔點點頭，返回宿舍。

 

而大媽則拿著剛剛裝日用品的塑料袋，走到雞窩旁邊，把地上的雞蛋都收攏到一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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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捏著一張紙和一個手電筒走了出來，把所有雞蛋一個個照了以後，大部分都放進了袋子裡，最後放入那張紙，朝我們無人機招了招手。

 

何洋把無人機搖了過去，大叔把裝了雞蛋的塑料袋掛到無人機上，輕輕扯了一下確認穩當，笑眯眯地擺擺手，示意現在可以拿走了。

 

無人機滿載而歸地回來，潘達興奮地衝過去把袋子取下，掏出那張紙。

 

我們都圍過去看，上面寫著：

 

「孩子們，謝謝你們給的日用品，雞蛋給挑的都是能孵出雞崽的，後面還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再來，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王叔留字」

 

15 

 

喪屍爆發第 7 天，手機裡的通訊信號已經沒了。 

 

自從何洋用之前展示櫃拆下來的木板，和小雜物間頂上擰下來的燈泡，做成簡易版孵化箱以後，除了我和李哲，其他人的消遣項目都變成了盯雞蛋。

 

我笑著跟他們說，能孵出來起碼也要二十多天，現在才幾天，怎麼盯都出不來的。

 

但這些話對幾個從來沒見過小雞崽出生的人來說，完全無效。

 

倒是提醒了我自己，如果真能孵出來，還得圈個地方來養，後院得趕緊收拾出來了。

 

我沒喊其他人幫忙，跑到後院開始幹活。

 

上次砌完牆後，磚頭沒剩下多少了。

 

我大致擺了一個形狀估算一下，得比平常留的縫還要寬幾倍，多填點水泥才勉強能夠。

 

剛想好還沒開始動手，李哲就跑出來說要幫忙。

 

後面幾天，隻要我前腳出現在後院裡，他後腳就會趕出來搶活。  

 

我收拾後院砌菜圃，他就在旁邊和水泥，遞磚頭。  

 

我犁地翻土種蔬菜，他就在旁邊填坑，澆水。  

 

大多時間他都沒有說話，隻是手在不停地忙碌，眼睛卻總是盯著我。  

 

陽光落在他髒汙的臉上，他的眼神映著光，顯得那麼透亮。  

 

我被這樣的眼神盯到心跳發亂，總會忙中出錯。  

 

比如他剛掩好的坑，我下一秒又翻了起來，土豆種都被我翻爛了好幾個。  

 

每次我們待在一起，小冉就會跑過來求幫忙，喊的是我們，但拉走的隻有他。

 

但沒一會兒，他又會跑回來接著忙。

 

兩個人一起幹的效率總歸比一個人高得多，菜圃很快就成型，種下了土豆、大白菜和蘿卜

 

後院騰空出來的其他地方，又用鐵板圍了一個雞圈，一個堆肥專用地。

 

16 

 

喪屍爆發第 26 天，最近的天氣愈發反常。

 

以往 7 月底的時候，白天、黑夜的氣溫都很高，現在白天 40 多度，晚上能降到隻有幾度。 

 

大家心心念念的雞崽終於破殼，二十多個蛋最終孵出來十多隻。

 

剛出生的小雞最怕低溫，我們很擔心這些末世裡好不容易誕生的小生命養不活，轉移到面盆裡繼續照燈養，還安排了 24 小時輪番看護。 

 

我在菜圃裡種下的第一茬速生大白菜成熟了，收割以後留了一半，把另一半通過無人機給食堂王叔他們送了過去。

 

蔬菜不好儲存，他們估計也很久沒吃到了，拿到後非常高興，裝了一塊冰凍豬肉和幾塊姜讓無人機給我們帶回來。

 

我們晚上值夜班守門和看護小雞的人，也因此多了一碗熱氣騰騰放了姜絲的白菜豬肉湯。

 

17

 

喪屍爆發第 57 天，就這樣頂著異常天氣小心翼翼地照顧了一個多月，小雞最終隻存活下來 6 隻，潘達、思瑜和小冉也扛不住，病倒了。

 

剩下沒病的 3 個人，晚上的值班壓力加倍驟增，看趨勢也會很快扛不住。 

 

偏偏這個時候，小超市外面開始不太平。

 

原本何洋在無人機裡觀察到，學校裡除了我們小超市，王叔他們的食堂，和男生宿舍區結盟的那幾個宿舍，其他區域隻剩下喪屍，沒再看到有存活的人。

 

男生宿舍那邊雖然沒有跟我們主動釋放過友好信號，但也從來沒有來打擾過我們，大家都默契地按自己的方式，在末世中繼續生活。

 

但是最近有一幫外面的人總跑進學校來搜尋物資，而且不是什麼善茬。

 

第一次看到他們是 9 天前。

 

何洋剛好把無人機放出去沒多久，一輛大面包車就開進學校來。

 

先停在了我們超市門口，三四個肩膀上有龍虎紋身的大漢從車上下來，用手邊的工具砸爛零星幾個喪屍的頭後，衝過來想撬門，撬了很久沒撬開，踢了幾腳回到車上。

 

又不S心地開到食堂外面繞了一圈，像是也沒找到突破口，悻悻離開。

 

第二次是 3 天前。

 

差不多時間，同一輛車又來了。

 

這次直接開到宿舍區去，門一開，就往外推出來幾個戰戰兢兢的人。

 

那些作為誘餌的可憐人被推下車後，尖叫著四散跑開，把附近大部分喪屍都吸引走。

 

車上剩下的人才拿著長刀下車，衝進宿舍樓搜刮物資。

 

我看得清楚，上次龍虎紋身那幾個大漢也在那幫人裡面。

 

但是不知道發生什麼，還沒搜刮到男生宿舍那幾棟，他們又匆匆上車離開了。

 

經過這兩次以後，我有個很不好的預感。

 

他們馬上還會再來，而且下次來準備會更加充分，搞不好我們學校裡僅剩的三個基地有哪個會保不住。

 

我們 3 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向男生宿舍那個基地發出聯盟申請，下次那幫人再來的時候，合力對付他們。

 

無人機帶著我們寫的信飛到男生宿舍陽臺上，一個放哨的男生拿到以後打開看了一下，就進了宿舍，顯然是找其他人商量去了。

 

沒一會兒就拿了一封回信出來，夾到我們的無人機上。

 

回信上同意了我們的請求，並且將他們已經想好的詳細計劃寫了下來，隻要我們打配合就行。

 

就在達成聯盟的第二天，那幫人果然又來了，還是直奔宿舍區去。

 

何洋監控到後，馬上將無人機撤了回來，夾好沾了血的布條再放出去。

 

無人機先在學校各個角落飛了一圈，吸引了一堆喪屍跟著跑的時候，再往宿舍區飛去。

 

那幫人拿著帶血的刀從男生宿舍樓撤退出來時，剛好碰上我們引過來的喪屍，一時間慘叫聲響徹校園。

 

但聲音漸漸被屍潮淹沒，直至消失。

 

男生宿舍見時機成熟，再派出一臺綁著血布條和音響的無人機，和何洋的無人機齊齊往校外飛去，學校裡面大部分喪屍都被吸引住，跟著湧出了學校。

 

我和李哲開始執行第三步，拿著電鋸騎著三輪車趕到校門口，迅速將校門關上，並且用剩餘的鐵板和鐵釘，將校門徹底封S。

 

重新回到小超市後，我們都驚魂未定，對剛剛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怕。

 

但這個險絕對是值得冒的，現在整個學校都成了我們的外盾。

 

往後我們在末世裡的生活，基本等於沒有風險了。

 

18

 

喪屍爆發第 85 天，是中秋節。

 

我們把後院裡的雞產的蛋和上次收成的蘿卜分成兩份給男生宿舍和食堂送去，男生宿舍回贈了一盒月餅，王叔也回贈了自己做的手工餡餅。

 

晚上我剛躺下睡著不久，突然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

 

猛地睜開眼，是李哲神秘兮兮的臉，以及輕輕的氣音：

 

「跟我來！」

 

我摸出枕邊的手機看時間。

 

都快十二點了，這個李哲不睡覺在搞什麼神秘？？

 

我怕把其他熟睡的人吵醒，隻能悄摸起床，跟著他去到盡頭的小雜物房裡。

 

他站到堆滿物資的雜物房中間，笑著往上指了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小片天空。

 

之前誰也沒有留意過，小雜物房的天花板上，居然有個直通屋頂的天窗。

 

現在天窗敞開著，窗邊搭著折疊梯子。

 

「我剛剛用無人機勘察了很久，上面沒有人，也沒有喪屍，我們上去賞月吧。」

 

夜風通過小窗口吹了進來，也吹醒了我心底對自由的小小躁動。

 

最近安逸的生活讓我膽子也大了很多，幾乎沒多少猶豫，便手臂一撐，跳了上去。

 

屋頂的坡度雖然沒有很斜，但我還是很怕不鏽鋼的材質打滑把我滑下去，小心翼翼蹭著頂面，挪出李哲上來的位置。

 

小天窗中伸出一把電鋸放在旁邊，然後李哲才跳了上來，在我旁邊挨著坐下。

 

可能是他弄出來的響動比較大，不知道把躲在哪裡的一隻野貓驚到了，小身影突然喵一聲竄到了我們跟前，又嗖一下消失在黑暗裡。

 

我吹著久違的晚風，仰望著夜空感嘆： 

 

「你看，頭頂上月亮還是那麼明亮，其他動物也照常過著以前的生活，這場病毒好像就隻摧毀了自私又貪婪的人類，我們感覺一切都變了，其實又什麼都沒變。」

 

李哲聽著我無頭無腦的哲學，輕輕地笑了：

 

「所以你是在後悔自己 21 年前的今天，生而為人了？」 

 

聽到這句，我驚訝地望向他。

 

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罐可樂遞給我：

 

「戴南，生日快樂。」

 

19

 

其實今天不是我的生日，隻是我媽報戶口時候隨便說的一個日期。

 

小的時候不知道，看到別人生日有雞蛋和長壽面吃，過生日那天也興衝衝跑去找我媽要，結果換來一頓咒罵和毒打。

 

所以「過生日」在我人生事項裡，早早就被劃掉了。

 

也從來沒想過，這輩子還會有人把我劃掉的這個事項，放到他的人生裡……

 

看著眼前這罐可樂，我百感交集，伸手接了過來。

 

邊打開邊問點無關痛痒的話：

 

「買了幾箱？不是讓你別買非必需品嗎？」

 

李哲歪著頭，笑著看向我：

 

「放心，我隻給你買了一罐。而且現在這一刻，我覺得它就是必需品。」

 

看著映在他眼底的星河，我忽然想起來，跟李哲認識，也是因為一罐可樂。

 

大一新生開學軍訓結束後，老師把幾個班的貧困生都叫到系辦公室裡，填寫助學金申請表。

 

九月的天氣異常悶熱，辦公室的空調也壞了，室內像個蒸籠一樣，其中一個老師忍不了，就跑去買了一箱冰可樂回來分給其他老師喝。

 

我軍訓服被高溫烘出了汗臭，鼻尖的汗也滴到了申請表上，忍不住偷看了好幾眼老師手上的可樂。

 

李哲早早就填完，忙前忙後幫老師輔導其他人填表，又把填完的表收集整理起來。

 

我填好交上後，就離開了辦公室。

 

那天中午在飯堂吃飯的時候，我吃著白ŧú³米飯和寡淡的青菜，一直盯著冰櫃裡的可樂。

 

即使再想喝，一罐可樂等於兩頓飯，我知道自己喝不起。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李哲拿著吃完的盤子突然出現，默默把一罐可樂放在我面前，走了。

 

摸著已經不冰的可樂，我知道這是老師看他辛苦送給他的，我當時沒搞懂，他為什麼要轉送給我。

 

今天我終於懂了。

 

20

 

那晚以後，我們除了偶爾晚上偷偷跑到屋頂聊聊天，其他沒發生什麼改變。

 

六個性格不同的男女在末世困在同一個生活空間裡，保持現有的平衡關系才能保障大家安全，畢竟我們現在的首要目標還是活下去。

 

對於這點，我和李哲都心照不宣。

 

然而細心的小冉好像還是發現了點端倪，雖然她不說也不問，但是開始日益和我疏遠，黏著李哲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空間就這麼大，李哲想躲都躲不開。

 

喪屍爆發第 217 天，是農歷新年，也是我們在末世過的第一個年。

 

我們 6 個人把所有紅色的東西都穿在了身上，期望新的一年能帶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