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魏儼仿佛被針刺了一下,頓時冷汗涔涔,心跳的幾乎躍出喉嚨,從地上一個魚躍而起,拔出丟於地上的那把佩劍,快步到了牆前,抬劍正要刮掉,劍尖指著牆上的那個人兒,卻又凝固住了。
他實在不舍就這樣用劍尖刮花她那張如花般的容顏。
他遲疑著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跟隨了他多年的隨從朱權,隔著門道:“使君,代郡今早送來信報,使君請過目。”
魏儼目光微微一動,應了聲“稍等”,收劍迅速奔去,將原本靠在西牆的幾個箱櫥搬來依次疊加,直到擋住牆上的美人。隨後閉合了窗。環顧一圈,見無異狀,出去打開了門。
“使君,信報在此。”
朱權遞上了一個信袋。
他年近四十,為人謹小慎微,看著魏儼長大,魏儼對他很是信任。
魏儼接了過來。
……
小喬這一覺睡過去,醒來就是第二天的早上了。魏劭也還沒起床。兩人依舊是昨晚那樣他抱著她,她縮在他懷裡的姿勢。又幾乎是一起睜開眼睛的。因為她才稍稍一動,他也就跟著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時候,兩人仿佛都有點不好意思。
小喬垂下眼睛,從他懷裡滾了出來。魏劭幹咳一聲,就從床上跳了下去進了浴房。
小喬其實已經瞄到了他下面支了帳篷。當然,裝作沒看見。兩人隨後各自起身。收拾好了,一道去北屋看徐夫人。
魏劭人高腿長,走路步子習慣邁的很大,以前小喬和他同行,總是要被他丟在後頭,落下一大截。
早上他卻一反常態,就一直不緊不慢地跟著她的邊上。兩人最後一起進了徐夫人的屋時,意外地看到魏儼也在,正跪坐在徐夫人的邊上,陪著徐夫人一道在吃早飯。
看到魏劭和小喬一起來了,徐夫人很高興,讓他倆也一道落座用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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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出來時,因為起身稍晚了些,兩人還沒吃早飯。到了這裡,魏劭自然不會跟自己的祖母客氣,過去就坐到了魏儼的對面。看了眼魏儼,見他眼睛裡還帶著些紅血絲的殘餘,隨口笑道:“兄長昨夜可是沒睡好?”
徐夫人望了眼魏儼,用帶了點責備的慈愛語氣道:“你什麼都好,就是愛喝酒。往後不許再宿醉,傷了自己身體。”
魏儼道:“外祖母教訓的是。孫兒謹記在心。往後不敢了。”
“要真記住才好!”徐夫人抬眼,見小喬辭謝不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對面,一面叫人添加碗箸,微笑道:“我這裡還講什麼規矩,都是自家人。”
小喬隻好向徐夫人道謝,上榻後撫平裙褶,也跪坐了下去。右手邊就是魏儼。
她心裡對魏儼昨晚帶了自己弟弟去羅鍾坊的事還是有點芥蒂,坐下去後,當著徐夫人的面,自然也不好再給他臉色看,見他望過來,便神色若常地喚了聲大伯。
魏儼微微點了點頭,有些不敢再看她了,挪開了目光。
早飯安靜地吃完。各自漱口,食案也被撤下後,魏儼朝徐夫人叩拜,說道:“孫兒今早過來,是想向祖母暫辭。前次為祖母大壽孫兒來到漁陽,停留已數月,走之前代郡還有幾件事懸著,想著不如趁這兩日空闲先回去把事情處置了。今日便動身,是故一早來向祖母告辭。”
徐夫人點頭:“你若有事,盡管回去。我很好,無須你多記掛。”
魏劭道:“兄長怎這時候回去?過些天便是鹿骊大會了。不能少了兄長。”
魏儼笑道:“代郡事後,我便盡快趕回來。鹿骊大會豈能錯過?”
“如此甚好!”魏劭點頭,“兄長何時動身,我送你出城。”
第57章 12.1
魏儼從魏府回到家中,朱權已為他收拾好了簡單行裝。
魏儼的三個姬妾,此刻也已經等在了抱廈裡。
從前他外出,有時獨行,有時也會擇一人帶走。故今早見他要走,三人都是一番精心裝扮,盼能被他擇中同行。稍頃聽到腳步聲傳來,三女閃目齊齊看了過去,並不見魏儼身影,卻是朱權從裡頭走了出來,手裡抱了隻看似頗有分量的長匣,停在三女面前道:“使君說,往後無須再要你們服侍了。這匣裡的金,你三人自取分了,今日走吧。”
朱權將匣子置於地上,打開了蓋。裡面滿滿一匣金餅,燦燦耀目。
突然得知要被遣散,三女起先都是驚呆,面面相覷。反應了過來,急忙跪下去懇求。那個去年才被收了過來的朱姬泣道:“不知妾哪裡做錯,使君竟如此狠心對待?”
朱權搖頭:“使君之言,你們並無錯處,隻是使君如今不需你們服侍了。且取了金走吧。”
朱姬和另位王姬都出身教坊,從前是能歌善舞的樂妓,被魏儼看中帶了回來。侍奉他至今,知他性情陰沉,並非溫柔男子,平日雖委婉承歡,心裡對他其實多少帶了些懼怕的。見他連面也不露,聽朱權語氣,遣散自己等人已是定局了,再苦苦強留,恐怕便要觸怒於他,隻好抹了眼淚,各自取了金餅回房收拾行裝,商議了下,隻能再回教坊重操舊業。好在兩女年輕貌美,魏儼又給了豐厚帛資,往後若遇良人便嫁,尋不到依靠,有了這筆資財,一生衣食也能無憂。
朱姬王姬去了,剩下那個名叫蘭雲的寵姬卻依舊立在原地不走。
她是三年前到魏儼身邊的。當時魏儼與一支來犯匈奴對仗,匈奴去後,魏儼解救了一批被掠走的婦女,蘭雲就在其中,自訴父母雙亡,懇求魏儼收留。魏儼見她貌美楚楚,當晚收用了。蘭雲不但貌美,頗能揣摩男子心思,於床帷間也多姿態,不覺三年過去,魏儼身邊女子換了又換,這蘭雲卻始終得以長隨。
朱權見她神色呆滯,還立在那裡不肯走,搖了搖頭。
片刻後魏儼步履匆匆從房內出來行到門外,從隨從手中接過馬韁,待上馬時,蘭雲從後飛奔了出來,攔在魏儼的身前,流淚道:“妾侍奉使君三載,自問並無懈怠之處,使君何以一夕變顏,竟棄妾於不顧?”
魏儼看向朱權。
朱權面露尷尬,忙解釋:“方才我已轉達使君之意,隻她死活不肯離去,我也無奈。”
魏儼道:“你再添她些金帛。她若沒去處,你代她尋個人家嫁了。”說完翻身上馬,馬蹄橐橐聲中,一行人轉眼去了個幹幹淨淨。
蘭雲怔怔望著魏儼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雙目流淚不止。
……
魏劭親自送魏儼出了北城之門,又出十餘裡地,最後停下,二人下馬站於路邊話別。
“到時祖母也將赴會,睹我幽州健兒之耀武揚威。兄長更不可少。”
魏儼道:“二弟放心,代郡事畢,我必定趕來。”
魏劭點頭。魏儼見他欲言又止,便笑道:“二弟可還有話?”
魏劭遲疑了下,轉頭看了眼身後,見隨從相去甚遠,低聲道:“也並無別事。隻是想請教下長兄,女子大多喜好何物?”
魏儼一怔,轉念間便明白了。
他也知道魏劭於女子事生疏。忽然問自己這個,想要討好的,必是喬女了。
魏劭強自若無其事地解釋道:“她嫁來有些時候了,我見她侍奉祖母和我母親頗是周到,所謂投桃報李,想著送她些東西。我見她似乎對財帛也不上心。隻是除了財帛,我卻想不出還有何物可送,是故向長兄討教。“
魏儼壓下心裡百轉千回暗流湧動,沉吟了下,道:“弟妹秉性溫柔,心地必定也慈濟。二弟不如送她一隻可豢養的活物幼崽,想必應能博她歡喜。”
魏劭猶如醍醐灌頂,連聲道謝。
魏儼一笑。二人相互道別。魏劭目送魏儼一行人馬北去,自己掉轉馬頭回城。
……
喬慈從那日被小喬當場抓回來後,這幾日一門心思在校場裡摸爬滾打。過了幾天,傍晚回來了,興衝衝地入了小喬的院。小喬在房裡,聽到阿弟呼喚自己的聲音,似頗興奮,出去看到喬慈蹲在地上,邊上圍了幾個彎腰的侍女,低聲嘰喳,仿佛在圍觀什麼。走了過去。
“阿姐你看!”
喬慈抱起地上之物,朝她飛快走了過來。
小喬這才看見他懷裡抱了一隻幼貓,頭圓圓的,小短耳,兩隻眼睛的瞳色極其純淨,一為藍,一為琥珀,猶如嵌了兩顆寶石,全身毛茸茸像隻肉團。被喬慈抱在懷裡,仿佛害怕,不停地撥拉著粉紅腳掌的小爪子,發出輕微的喵嗚喵嗚的叫聲,十分惹人愛憐。
小喬訝道:“哪裡來的?”
喬慈道:“姐夫拿來的。說這東西剛生出來就被丟在路上沒人要,姐夫正好遇見了,怪可憐,揀了讓我帶來交給阿姐養。”
小喬一聽就知是鬼話。這貓的品種應來自波斯,如今中原很是少見。也就隻有西域商人帶去洛陽以高價出售給貴族婦女豢養。物以稀為貴,看這隻貓的品相,非重金不能得,他魏劭哪裡來的狗屎運,走在路上就能讓他平白撿到了一隻。
隻是貓咪實在可愛。見喬慈遞過來給自己,小喬忍不住就接了過來抱在懷裡。僕婦侍女們聞聲也圍了過來觀看,聽到是君侯送給女君的,各自誇贊,又忙著尋布給它做窩堆砂,西屋院裡熱鬧了一番,至天黑才靜了下去。
貓咪起初怕生,在屋裡躲了一會兒,漸漸大膽出來,小喬和它逗玩了片刻,將它抱到窩裡。
魏劭晚飯沒回來吃。小喬自己吃過也沐浴了,這時天才將將的黑了下來。
夏夜漫長無事,小喬撥亮燭火坐下繼續抄著經文。抄了才沒幾行,聽到外頭腳步聲起,回頭見魏劭已經回了,正要放下筆起身去迎他,魏劭自己已經到了她身後,探頭過來看了一眼,贊道:“果然好字!”
小喬莞爾,放下了筆,起身轉向他,魏劭像是忽然想了起來,左右張望了下:“今日我撿回來的那隻貓,你可還喜歡?”
小喬見他一本正經的強調“撿來”的貓,心裡忍不住感到有點好笑,臉上卻憋住,隻唔了一聲。
魏劭說要去看。小喬便帶他到外間臨時安放了貓窩的那個角落。貓咪蜷在窩裡正在睡覺。
魏劭剛一進去,立刻打了個噴嚏。到了貓窩前,盯著貓咪看了片刻,終於伸出一隻手,碰了碰貓咪脊背,點頭道:“你喜歡就好。我不在家時,它陪你玩耍……”
話還沒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小喬這下是看出來了,魏劭大概是過敏體質。他自己卻還渾然未覺,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感到有點困惑,揉了揉鼻。
小喬忙道:“我知道了。你別碰它了。趕緊走吧!”
魏劭被她推了出去。小喬讓僕婦進來服侍他入浴,想了想,隻好先將貓窩搬到了春娘的屋裡,才剛回房,就聽見魏劭的聲音從浴房裡傳了出來,大聲呼她進去,仿佛出了什麼大事。
小喬嚇了一跳,急忙到浴房門口掀開簾子:“夫君何事?”
魏劭嚷道:“痒!”
小喬一愣,走了進去靠近些看了一眼。見他胳膊肩膀的皮膚上竟又起了些紅色的針頭點點。
魏劭不住地嚷著痒,小喬急忙制止他抓,叫他出來先穿上衣服,自己管春娘討了止痒的藥膏,回來讓他躺下去。
魏劭老老實實地躺了下去。看著她給自己擦藥膏。
小喬坐在邊上,一邊抹藥膏,一邊說道:“你和貓衝撞。家裡是不能養它了。你哪裡買來,若能還,明日還回去吧——”
魏劭搖了搖頭,凜然道:“隻要你喜歡,我痒死了也沒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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