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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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白第一個反應過來,迅速找了條山道跌跌撞撞跑下去。
車裡的人湧過來,護工也拿著毯子趕到。
我站在人群中央,靜靜看著山坳裡的人。
江震庭躺在那,奄奄一息。
猛地,他一把抓住趕到他身邊的江禹白,嘴唇顫動。
江禹白俯下身去,將耳朵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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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震庭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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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時七孔流血,全身骨頭碎裂,形狀慘烈。
葬禮上,我哭得很傷心。
媽媽,你S的時候,是不是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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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禹白似乎更黏我了。
我不知道江震庭S時,對他說了什麼,他在整個葬禮前後都表現得很冷靜,很克制。
我隱隱感到身體的能量消散了些,似乎對很多事失去了興趣。
整個人恹恹的。
江禹白幾乎不再出門,從早到晚在家,工作都在線上。
我對他冷淡了許多,經常獨自坐著,好半天不說話。
偶爾回頭,撞見一雙憂慮深沉的眸子,我漠然移開視線,也不在意。
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我和江禹白剛吃完飯,他的手機瘋狂響。
我湊過去看了看,是他媽。
他垂著眼,在猶豫。
江母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打電話給他了,這次連響很多遍,顯然有事。
我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接通。
他沒有反對,眉間似松了松。
電話裡傳來江母帶著哭腔的聲音:
「阿白,你能不能來接媽媽呀?
「我跟著老李來山頂參加宴會,半路那個小婊子給他打電話,他扔下我開車走了。
「這山上好黑,我快淋湿了,阿白,你來接接媽媽好不好?」
江禹白皺了皺眉:「你叫司機,叫你繼子,怎麼都有人接,輪不著和我打電話。」
江母的聲音在顫抖:「他們都不接,我實在沒辦法了啊,兒子,媽媽害怕,你快來。」
江禹白沉默,手指蜷動,似欲起身。
我身子靠近,軟軟靠在了他懷裡:「阿白,我頭有點暈。」
這段時間,我幾乎不再主動對他親近。
他立刻反握住我的手,聲音輕柔了下來:「我帶你去休息。」
說著摁斷了電話。
那個晚上,窗外大雨噼裡啪啦,他在床上溫柔地抱著我,一整夜沒松手,像抱著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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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母瘋了。
那個晚上,她遭遇幾個喝醉了的男人,對方想搶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據說價值幾百萬,她不舍得,跟人爭奪,結果被一拳打暈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時,她滿身是傷,裙子破破爛爛,誰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
據說李家父子匆匆趕到時,發現她正跟人到處說胡話,立刻將她帶上車離開。
再後來,傳出來的消息,是她被李家送到國外去治病了。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隻知道那個年輕的秘書已經登堂入室了。
……
江禹白受了很大打擊。
很長一段時間沉迷於酒精,整日醉醺醺。
他似有些躲我,又似在渴望我的靠近。
那雙初見時溫和鎮靜的黑眸,時常布滿矛盾和痛苦,仿佛在泥沼中絕望掙扎。
我沒工夫理他。
我開始變得嗜睡,大部分時間在床上沉睡,清醒的時候,忙著和董辦秘書聯系。
她很能幹,很有賺錢的態度。
我沒看錯她。
有一天下午,我睜開眼,看見江禹白坐在床邊看著我。
他見我醒了,朝我溫和地笑:「真兒,我們好久沒去看日落了。」
我們又去登了頂。
暖色的夕陽中,他抱著我簌簌落淚:「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就夠了。」
那天以後,他變回了以前的模樣,每天正常處理公司業務,在家對我呵護備至。
他開始籌備求婚。
我有時聽見他在書房裡小聲打電話,說鑽石,說禮服。
董辦秘書告訴我,江禹白和曲笑妍訂婚時,籤署了一份個人協議,一旦他結婚,其名下所有的股份、不動產會自動並入基金會管理,五年之內隻有分紅權。
「江先生當時是為了防備曲家,籤的是封閉協議,不能撤銷,不可互斥,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籤署人失去民事行為能力。」
「比如?」
「比如身故。」
42
江禹白帶我去乘熱氣球,霞光萬丈的絕美景色中,他半跪下,拿出了鑽戒,雙眼含淚注視著我。
我垂頭不語。
江禹白的手開始輕輕顫抖。
此時,熱氣球開始出現劇烈晃動,底下人開始大聲叫喊,慌亂奔跑。
熱氣球的繩連接崩斷,吊籃搖搖欲墜。
江禹白迅速躍起,找到降落傘包,卻發現隻有一件。
他沒有遲疑,立刻幫我穿上。
我怔怔地望著他:「你呢?」
他紅著眼,深深吻了我一下,柔聲開口:「看我的命……」
我安全著地後,抬頭,SS盯著空中搖晃的吊籃。
距離地面十幾米的時候,吊籃鏘然墜落。
江禹白大難不S。
我哭著衝過去抱住了他:「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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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聲勢浩大,每一處設計,每一朵花的擺放,包括我每套禮服搭什麼鞋子,他都一一過目操心。
董辦主任幫我擺弄著頭花,心生慨嘆:
「以前看江先生對曲小姐,我們都羨慕,現在才知道,他真正對一個人好起來,是連命都不要的好。
「曲小姐的日子現在可不好過,我聽我姐妹說,她丈夫啊,是個喜歡家暴的,前兩任妻子都是打跑的。他們這才結婚多久啊,曲小姐就被打到進醫院兩次了。
「我痴長你十幾歲,真心想跟你說,女人啊,能找到一個像江先生這樣的愛人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我看著桌上碩大的鑽戒,美得驚人,愣怔許久,終長長籲出一口氣:「嗯。」
客人散盡後,我和江禹白舍不得走,相擁著站在臺中央,頗有歷盡千帆之感。
他吻著我的發頂,繾綣低語:「真兒,我們以後,一輩子都不分開。」
我紅了眼眶,有些不好意思,看見臺一側擺著一個巨大的哆啦 A 夢,轉移話題笑道:「你以前說你結婚一定要把哆啦 A 夢請到現場,沒想你還真幹了。」
那一剎那,我感覺江禹白的身體忽然定住了,手臂如石頭般僵冷。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半晌,空茫的聲音從頭頂幽幽傳來:
「這件事,我隻對一個人說過。
「真兒,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皺起眉頭。
良久,我掙脫開,望著他驚恐的臉,眼淚緩緩流下:「我為什麼知道,你爸爸不是跟你說過麼?」
他的臉霎時變得慘白。
……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三天。
不吃不喝。
而我,這幾天,陷在前塵往事裡,痛苦不堪,也幾乎去了半條命。
第四天,江禹白打開房門,跪在我面前:「我接受。」
我虛弱地看著他,靜靜等他說下去。
他雙目深陷,幹裂的嘴唇翕動,字字泣血:
「我接受你對我所有的報復和懲罰,你隻是把你和你的愛人,遭受過的痛苦,一一還諸在我們身上。
「身敗名裂。
「萬人詆毀。
「車禍慘S。
「身體受辱。
「親人生離S別。
「愛人抱恨終生。
「真兒,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我們這些人,沒有一個無辜者。
「我愛你,無論是你上輩子,還是這一世。
「我不想再浪費上天賜予的這次機會,我要和你,好好地生活下去。
「你就當我……當我是一個工具也好,利用我也好,讓我賺更多錢,做更多慈善,我江禹白下輩子,活著的每分每秒,都是為你而活!
「真兒,我們說過,一輩子也不分開的。」
我閉著眼聽他一句句說完,良久,伸出手,放在他低垂的頭上。
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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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料到——
兩個月後,江禹白在連著四天飯局大醉時,直挺挺仰面倒下,送到醫院搶救了十二小時,搶回了條命,卻高位截癱。
終生不能動,不能開口說話,連表情都極其微弱,唯一能溝通的,是眨眼。
世人都嘆我雖繼承了百億家產,卻實在命苦,不到兩年時間,父母接連離世,破除萬難終於結婚,新婚不過三個月,丈夫又成了一個廢人……
江禹白一個月後,從 ICU 裡出來。
我在路邊買了一束玫瑰花,踏著早春從枝葉間泄下的斑駁光影,含著淚,一步步朝醫院走去。
江禹白看見我的剎那,眼內痛苦湧動,思念和愛意匯聚,肝腸寸斷。
我認認真真把花插好,又仔細地幫他把眼淚擦幹,才好生坐下,輕聲慢語:
「我今天真高興啊。
「一共 223 天,真不容易,但是,我終於做完我想做的事啦。
「計劃進行到最後一步時,我有點猶豫,是讓你身故好呢,還是失去行為能力好呢……
「我想到了顧淮。
「你說我要將我遭受的, 一一還諸彼身,嗯, 你猜對了。
「顧淮前世今生,是我永遠的、唯一的愛人, 他曾經遭受的痛苦,我怎麼能不替他還給你呢?你怎麼能輕輕松松就S去呢?
「藥, 我下在你每天早上喝的粥裡, 你每次總是賣好似的喝個精光。」
陽光暖照, 幹淨明亮的病房裡,我徐徐講述著, 我每說完一句,江禹白的眼神就絕望一分。
到最後,兩個眼珠凝然不動, 一片S寂, 仿佛沒了生機的木偶, 徒留一副軀殼。
終於, 我拍了拍腿, 站了起來, 笑吟吟說:
「對了,忘了跟你說了, 一個月前,我找到顧淮啦。
「當年他蘇醒後, 開車想和江震庭同歸於盡, 後來得知我弟弟妹妹失蹤, 他知道我的心願,連夜逃走,這些年全國各地的找,終於把他們找到了。
「現在, 我要去見我的愛人,我的親人了。
「江禹白,再見,不,再也不見!」
我走時,江禹白空洞的眼睛木然眨了一下。
一顆眼淚,緩緩溢出。
我頭也不回, 腳步輕快。
……
暖日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我小心翼翼拿出口袋裡婆娑了無數遍的照片,心花怒放。
照片裡, 大了十歲的顧淮雖然蒼老了些, 但仍帥在我心坎上。
衣服有些破舊, 鞋子略微發白,但顧淮, 我的愛人顧淮。
他身姿依然挺拔,眉眼依然溫暖。
與他並肩走的, 是兩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 一男一女, 穿著幹幹淨淨的校服,眼睛明亮,笑容明朗。
是我最最心愛的弟弟妹妹。
……
春光明媚, 人間正好。
我的愛人,我的親人——
我來,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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