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依舊是我成長中最大的創傷，我覺得這件事難以啟齒，很荒唐。

所以我選擇了隱瞞，我不想在裴彥希面前賣慘，也不想……

 

這麼可憐、難堪。

 

可他還是知道了。

 

現在來找我不就是因為覺得自己報錯了恩，覺得自己良心過意不去嗎？

 

我淡淡開口，“裴彥希，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你也用不著為了這個來同情我。”

 

“你走吧。”

 

脖頸間感受到一滴湿潤，我停止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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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彥希驕傲，體面，從不允許自己有軟弱的一面。

 

可他現在……是在哭嗎？

 

他哽咽著，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不是的，我不是可憐你，同情你，我來找你是因為。”

 

“我不想離婚，更不想以後的日子裡沒有你，求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無力垂下手。

 

我以為我可以放下他，可以不再為他說出的話而動容。

 

可心髒的跳動，和鼻尖的酸澀，都在提醒著，我還在意他。

 

但裴彥希是個很看重責任擔當的人，就算姜晴鈺真的騙了他。

 

可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假的，出軌也不是假的。

 

我無法做到心無芥蒂的跟他和好。

 

也無法坦然接受他們兩在婚內懷上的孩子，哪怕我明白孩子是無辜的。

 

長久的僵持後，他終於松開手，眼中滿是祈求。

 

“如雪，跟我回家，好嗎？”

 

可他不明白，在我心中，那已經不是從前的家了。

 

我抬眸，悲哀的望著他。

 

“裴彥希，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我抬手摸著右耳。

 

“你以為我隻是換個地方吃飯睡覺，可你知道嗎？”

 

“我每天遭受非人的折磨，這裡，聽不見了。”

 

“這裡，我們的孩子也不會再回來。”

 

“裴彥希，我再也不能做母親了。”

 

他視線落在我右耳，又轉到小腹上。

 

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禁用力按著我的肩，質問。

 

“為什麼？！我明明，明明讓人照顧好你，怎麼會這樣？！”

 

“不會回來是什麼意思？！”

 

我冷笑一聲，紅了眼圈。

 

“姜晴鈺都知道，你難道不知道？”

 

“是你親口決定了他的生S，現在又來裝什麼無辜！”

 

6

 

裴彥希眼中滿是痛苦，解釋。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可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退後一步，掙開他，語氣冰冷。

 

“告訴你，然後呢？”

 

“就算你知道她折磨我，害S孩子，還騙了你。”

 

“你會對懷著你孩子的她下手嗎？”

 

他沉默著，想要辯解，卻又無力垂下眼眸。

 

他不會，他做不到，姜晴鈺的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

 

我看了他很久，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我靠著臥室門滑落，安靜的聽著。

 

片刻後，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我以為他走了，可卻被門口的爭吵聲叫醒。

 

突然想起，慈善機構的合作方是當地有名的慈善家，他最近一直在給我送早飯。

 

我拒絕了，甚至說我已婚，他卻不為所動。

 

這給我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困擾，甚至影響到慈善機構和救助站的名聲。

 

流言四起，說我就是為了攀上陸以辰，才用這種辦法接近他。

 

我解釋過，他們明面上表示理解，私底下說我是個婊子卻還要立牌坊。

 

打開房門，我就看見裴彥希揪著陸以辰的衣領，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給了他一拳。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搶我老婆，你他媽當我是S的嗎？！”

 

我腳步一頓，沒想到一向待人有禮的裴彥希會說髒話。

 

陸以辰一口血漼在他臉上，勾起嘴角挑釁。

 

“如雪根本就不愛你，如果她愛你又怎麼會離開你！”

 

“你留不住她，還不允許我對她好嗎？”

 

眼見裴彥希又要揮拳，我赤著腳跑過去制止。

 

“別打了！”

 

裴彥希錯愕的看著我，“你在護著他？”

 

反正也跟他說不清楚，正好借機讓他走。

 

“你鬧夠了沒有？可以滾了嗎？”

 

陸以辰站起身，不屑一笑。

 

“聽見了嗎？讓你滾！”

 

裴彥希卻仿若未聞，直接將我打橫抱起。

 

陸以辰試圖推他，“放開她！”

 

卻被裴彥希一腳踹倒在地，輕輕將我放在沙發上。

 

我這才發現，我的腳被碎玻璃劃傷了。

 

餘光瞥見堆在一旁的薄毯，我才意識到，裴彥希昨晚在這個擁擠的小沙發上睡了一夜。

 

看他緊張為我處理的神色，內心觸動。

 

陸以辰走過來，試圖擠開他，給我上藥。

 

我狠下心，別開頭，冷聲道：“讓他來吧，你該走了。”

 

裴彥希眼底有水光，默默處理好後走了出去。

 

我餘光一直注意著他的舉動，心底沒來由的堵塞。

 

腳下一痛，我瑟縮一下。

 

陸以辰卻非要蓋住裴彥希的痕跡，手上力道很大，好像在生氣。

 

我強忍著，末了讓他離開，他卻一把丟開棉籤，怒道。

 

“你知道我發現是個男人開門的時候有多難過嗎？！”

 

“怎麼？我就是你氣他的工具？”

 

“既然他能住在這，那我也要住！”

 

我蹙眉看他，試圖跟他講道理卻被無視。

 

我退了一步，讓他住客臥，他卻徑直走進主臥。

 

被推倒在床上的時候，我奮力掙扎，試圖喚醒他的理智。

 

“你冷靜點！我一直都說的很清楚！你不能這樣！”

 

陸以辰扯掉我的外套，神情不屑。

 

“你不就是欲擒故縱嗎？趕他走不就是給我機會？嘴硬什麼？”

 

我掙不開，害怕極了，習慣性喊出了那個名字。

 

“裴彥希！”

 

7

 

門被暴力踹開，裴彥希竟一直守在門外。

 

他揪著陸以辰的後領，直接將人摔在地上。

 

我不停的後退，撿起手機報了警。

 

兩人打的一拳比一拳狠，裴彥希因為沒休息好，逐漸落了下風。

 

陸以辰一腳踢在他肚子上，撕破偽裝。

 

“我想要的東西，就必須是我的。”

 

“我得不到，就是毀了也不會給別人！”

 

他隨手拿了個花瓶朝我走來，威脅道。

 

“沈如雪，你最好聽話一點，現在可沒人能救你。”

 

“不妨告訴你，那些流言是我放出去的，你覺得他們會信我這個慈善家，還是信你這個貪慕虛榮的婊子？”

 

我不住顫抖，看著地上陷入昏迷的裴彥希，慌了神，無助哭喊。

 

“裴彥希！你不許S！你不是還要接我回家嗎？！”

 

陸以辰嗤笑一聲，“看來你還是學不乖。”

 

他揚起手，花瓶碎裂，卻沒砸在我身上。

 

裴彥希SS抱著我，氣息虛弱。

 

鮮血浸湿我的手，永遠失去裴彥希的念頭愈發強烈。

 

他雙手漸漸失力，我抱緊他，嗓音發顫。

 

“不要，不要睡。”

 

警察及時趕到，將陸以辰控制起來。

 

他就是個瘋子，被帶走時還在笑著。

 

“等著，我很快就能出來，你跑不掉的。”

 

裴彥希昏迷前，還在哄著我。

 

“別怕，我在。”

 

裴彥希昏迷了兩天，手術室不知進了多少次，在S亡邊緣徘徊。

 

看著他沉睡的面龐，我甚至想過。

 

隻要他能醒過來，我就和他回去。

 

我隻要他平安活著。

 

他醒來後一天，陸以辰也被放出來。

 

他囂張的走進病房。

 

“看見了嗎？你們奈何不了我。”

 

可沒等他說完後半句，就再次被警察帶走。

 

隻是這次，是京城調來的警察，他出不來了。

 

我望著帶著呼吸機的裴彥希，一時無言。

 

在他昏迷期間，助理將早就擬好的遺囑交給我。

 

裴彥希在讓我去頂罪之前，就將全部身家都押了出去。

 

他立下字據，自願將所有資產都轉贈給我，並立下遺囑。

 

S後也不允許小輩追回，哪怕是孩子，在得到我的同意前，也不能挪動分毫。

 

裴彥希問我為什麼沒有籤字，我隻覺得他傻。

 

他考慮到了所有情況，包括離婚。

 

無論是誰的錯，他都將一無所有，淨身出戶。

 

霧氣打在呼吸機上，裴彥希輕聲和我商量。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事，我這次來，不是強迫，是想求你原諒。”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見我，我可以在離婚協議上籤字，但前提是你同意我的轉贈協議。”

 

我說不出話，內心掙扎。

 

阮清清找到在湖邊吹風的我。

 

“你會原諒他嗎？你不介意和姜晴鈺的孩子一起生活嗎？”

 

8

 

我沉默著，沒說話。

 

這個孩子存在一天，我心中便難受一天。

 

說實話，我不知道。

 

我還是送裴彥希回了京城，家裡東西回歸原位。

 

我恍惚一瞬，卻又垂下眸。

 

“你以為這樣，就能當做一切都沒發生嗎？”

 

裴彥希無措看我，又將我帶到一個更好更大的新房子。

 

他將密碼告訴我，並保證。

 

“在沒得到你的同意前，我不會踏進來。”

 

我望著他，輕聲說，“帶我去看看那個孩子吧。”

 

姜晴鈺因為被冷待，以S相逼，早產了。

 

她半靠在病床上，見了裴彥希便潸然淚下。

 

“彥希，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我知道錯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不能……”

 

她停住，因為她看見了裴彥希身後的我。

 

“沈、沈如雪？！”

 

“我知道了！是你！是你不讓彥希來看我是不是！你這個——”

 

巴掌聲響徹病房，裴彥希抓著我的手，狠狠扇了她。

 

姜晴鈺錯愕的捂著臉，不敢置信。

 

“我可是孩子的母親，她早就不能生育了！你還想要她？！”

 

提起孩子，我的心猛的一顫。

 

裴彥希冷冷看著她，將我護在身後，沉聲道。

 

“孩子無辜，但你，並不無辜。”

 

“你對我老婆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孩子不需要這樣的母親，我也不會讓如雪為你退讓。”

 

姜晴鈺還在試圖狡辯，惡狠狠看著我。

 

“是你在挑撥我們是不是！”

 

“你該知道彥希多想要個孩子，可你生不了，有什麼資格留在他身邊！”

 

我以為我會和她一樣，憤怒、大吼大叫。

 

可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看著她扭曲的面容，我剛要開口就被裴彥希搶先。

 

他滿臉不悅，眼中滿是厭惡。

 

“姜晴鈺，你錯了。”

 

“我是很期盼一個孩子，但那是因為我愛如雪，想要和她擁有更深的羈絆。”

 

“我要的從始至終都是她，而不是附加的孩子。”

 

看著他無比堅定的眼神，我有些感慨。

 

我曾以為他隻是想要一個孩子，所以才對姜晴鈺那麼照顧。

 

可我忽略了，他本身就是這樣的人。

 

就像他說的，這是他的責任。

 

在今天以前，他曾對我說過，他愛的是我，不是孩子。

 

我隻覺得他是為了安慰我。

 

姜晴鈺眼淚汪汪，哀求著。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樣孩子以後會恨你的！”

 

裴彥希對此無動於衷，朝外招了下手。

 

助理拿著一疊“罪狀”和筆遞給姜晴鈺，姜晴鈺不肯認。

 

“裴彥希，你對我的好難道都是顧慮孩子？！難道你就沒有愛過我嗎？！”

 

“是。”

 

裴彥希冷著臉回應，“不肯認罪就等法院傳票吧。”

 

他牽著我，走出病房。

 

“你放心，我會親自盯著。”

 

我一時無言，隻沉默的朝著嬰兒房走。

 

早產的孩子並不健康，小小一隻躺在保溫箱。

 

可我沒想到裴彥希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孩子。

 

他神情微妙，盯著孩子看了半晌，卻並無喜色。

 

片刻後，他松了口氣，篤定道。

 

“這孩子不是我的。”

 

9

 

我狐疑看他，仔細對比孩子和他，竟真尋不出一絲相似。

 

我和他對視一眼，空氣有些安靜。

 

“會不會像你家裡人？還沒長開？”

 

“不會。”他馬上否認。

 

怕我不信，他將家族合照調出來給我看。

 

我一個個看過去，這孩子居然真的誰也不像。

 

我腦中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質問他。

 

“是不是你的你都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承認？”

 

裴彥希神色愧疚，解釋。

 

“我不確定，但我那天應酬喝多了，就記得我睡著了，醒來她確實在我身邊。”

 

“我就以為……”

 

見我明顯不信，裴彥希當即叫來醫生，做DNA鑑定。

 

我坐在走廊長椅上，心中五味雜陳。

 

鑑定結果出來，他確實不是裴彥希的孩子。

 

也就是說，裴彥希並沒有背叛我。

 

這孩子的出現打亂一切，又被告知，是姜晴鈺精心編制的謊言。

 

“那你還要把他接回來嗎？”

 

裴彥希搖頭，“不是我的，為什麼要接回去？”

 

雖然姜晴鈺做了很多壞事，但孩子也隻是她的籌碼。

 

我看著這個無辜的孩子，多少有些不忍心，勸他。

 

“倒也不至於牽連孩子。”

 

裴彥希輕笑一聲，摸了摸我的頭。

 

“笨蛋，我不是說不管他。”

 

“我會查到孩子的生父，讓他回到家裡去。”

 

可萬一，生父不喜歡他，對他不好呢？

 

那他豈不是在為姜晴鈺的過錯承受痛苦。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麼，裴彥希提出解決方案。

 

“你別擔心，如果結果不盡人意，我也有方法安頓他。”

 

“如果你想要收養一個孩子，我同意，但不能是他。”

 

我心下了然。

 

裴彥希看出了我的掙扎和糾結。

 

我擔心無辜的孩子過得不好，又沒法不介懷這個孩子帶來的遭遇。

 

裴彥希將我攬進懷裡，輕拍著我的背，溫聲道。

 

“老婆，我有你就夠了，你不要去擔心這些。”

 

“如果不是和你，那我也不會期待那個孩子的到來。”

 

我愣了一瞬，我確實困在這個S胡同裡橫衝直撞。

 

甚至試圖勸自己接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

 

哪怕這個孩子來自姜晴鈺。

 

可我也是人，有私心。

 

要我接受S去孩子的位置被人替代，要我看裴彥希疼愛他。

 

我做不到這麼大度。

 

不算明亮的心思被他看穿，他選擇搶先一步來做這個惡人。

 

他找到了孩子的生父，可生父並不願意接受。

 

“我跟姜晴鈺隻是玩玩而已，又不是我要她留下孩子的，憑什麼要我負責？”

 

“更何況，她壓根兒就沒想承認這是我的吧？”

 

我為此感到悲哀，食不下咽。

 

再次提出將孩子接回。

 

他是個生命，若是知道自己被親生父母當作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該多難過。

 

裴彥希吻了下我的額頭，帶我去了新成立的福利院，就建在救助站隔壁。

 

親眼見證孩子有人悉心照看，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過往的一切，像是一場噩夢。

 

裴彥希時常半夜驚醒，陷入夢魘時，我看著他眼角滑落的淚，和喃喃的道歉。

 

最終同意和他去國外治耳朵。

 

飛機離地，我望著愈發渺小的地面發呆。

 

裴彥希將毯子仔細蓋在我腿上，說出了每天都在重復的。

 

“對不起，老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