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陪伴男友一起打拼,
他給了我一個承諾,當他有出息後就會帶我回家祭祖。
我等了8年。
等他帶著年輕的女秘書坐上回家的飛機,我離開了。
後來我離開了。
他卻帶著一份遺憾來到曾經他討厭的城市。
隻為尋我,和我重新開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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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火車馬上就要開了。
候車大廳裡,廣播裡的催促聲和手機裡那機械的女聲,不停地在耳邊響著。
這已經是我給男朋友打的第16個電話了,還是沒人接。
他突然失聯,就像這場突然下起來的暴雨,讓人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我心裡又急又擔心,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衝進雨裡,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
“去朝爍大廈!”
我還沒說完,車門就被一對老夫妻給打開了,司機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實在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這車是我先攔的……”
“我先坐上來,這車就是我的,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不懂事兒啊。”先上車的老太太朝我吐了一口唾沫。
我剛想跟她理論理論,就被後面上來的老頭給使勁兒推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雨下得特別大,我就站了幾秒鍾,全身就湿透了,特別狼狽。
行李箱也摔壞了,衣服扔得到處都是。
司機好像有點不忍心,就招呼我上車。
“現在的年輕人啊,看著人五人六的,背地裡淨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兒,眼睛一勾,就有男人往上貼。”
老太太看了司機一眼,提高了嗓門兒。
“可不是嘛,我們那時候,衣服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哪像現在這樣啊。”
車門被緊緊關上了,車裡的老頭眯著眼睛,看了看我的胸口,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貼身衣服。
見司機還不開車,老太太冷哼了一聲:
“還是我們家青悅有本事,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朝爍集團的高管,不像有些人!
“知道朝爍集團的董事長嗎?那可是我們家女婿,得罪了我們,有你受的!”
朝爍集團可是Y市交通集團的大股東,司機有點猶豫了。
後面一輛輛車不停地按喇叭,還有人在罵罵咧咧。
“你再等下一輛車吧。”最後,司機嘆了口氣,沒辦法,隻好開車走了。
可是這雨一直下,進站的出租車沒幾輛,好不容易來了幾輛,還都在推搡中坐滿了人。
雨就像一層紗,把什麼都變得模模糊糊的,可那些讓人難受的目光,卻怎麼也擋不住。
我站在路邊,渾身都湿透了,頭發貼在臉上。
我緊緊地咬著嘴唇,雨水順著臉往下流,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等我撿起手機的時候,看到一條消息,差點讓我在雨裡暈過去。
朝爍集團的孫青悅:“等很久了吧,你就不想知道,他現在在幹嘛嗎?”
2
視頻畫面裡,燈光昏暗,煙霧彌漫,一群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
其中有個人舉著亮閃閃的手機,語氣裡滿是調侃:
“嫂子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趙哥咋還能這麼淡定呢!”
“慌啥呀?”趙爍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胳膊摟著秘書孫青悅,手指不停地擺弄著她的頭發。
孫青悅臉有點紅,假裝生氣地推了推他的胸口,可也沒真掙脫開。
“去去去,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沒看見正牌嫂子還在呢嘛!”另一個人插話道。
“這天都黑透了,趙哥真忍心把嫂子一個人扔車站啊!”又一個人試探著問。
“早說了訂機票,她非要坐火車,那就讓她多等會兒唄。”趙爍滿不在乎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就是,嫂子有時候就是太固執,哪比得上小嫂子善解人意呀。”周圍的人跟著起哄。
大家的打趣讓孫青悅臉更紅了,她輕輕靠在趙爍肩上,聲音溫柔:“趙哥,你別這麼說,嫂子也是關心你嘛。”
趙爍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還是青悅懂事。”
屏幕裡,包間裡熱鬧得很,笑聲、打趣聲、勸酒聲混成一片。
穿著白裙的孫青悅縮了縮身子,趙爍親手給她披上一件男士呢絨大衣。
他好像完全沉浸在這熱鬧裡,根本沒注意到手機屏幕一次又一次地亮起來。
屏幕外,我站在人來人往的進站口,緊緊握著手機,手指都泛白了。
有人在一旁交頭接耳,時不時看我一眼,眼裡滿是八卦的興奮。
有人斜著眼睛,嘴角帶著嘲諷的笑,就像在看一場好戲。
還有人微微皺眉,眼神裡有點憐憫,可這憐憫卻讓我更難受。
冰冷的雨把我衣服都淋湿了,眼淚止不住地流。
這時,耳邊又傳來趙爍的聲音:
“青悅,幫我把手機拿過來,訂兩張機票,你們嫂子還沒坐過飛機呢!”
透過淚水,我看見孫青悅笑著從他懷裡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手機,熟練地解鎖。
她動作那麼自然,好像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疼得喘不過氣。
來Y市的前幾年,趙爍工作上總會接觸女客戶。
一開始他總是纏著我,還帶著點小脾氣:
“老婆,你怎麼從來不查崗啊,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為了讓我放心,他手機壁紙、社交頭像都是我倆的合照,我們的手機還時不時換著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趙爍的手機成了家裡的禁地。
“老婆,我現在大小也是個領導,得用個嚴肅點的頭像,不然手下人怎麼看我。”
“老婆,大師給我算了,本命年用紅壁紙,事業能更好。”
“老婆,我一個大男人用你這小手機多奇怪啊,上周聚會周總還問我了。”
後來有次我點外賣拿錯了手機,輸入熟悉的密碼卻打不開。
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我真的很忙,你幫不上忙就算了,能不能別像其他女人一樣疑神疑鬼?”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趙爍好像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摟著我輕聲哄我:
“老婆,不好意思,我最近真的太累了,不是故意發脾氣的。”
後來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
周圍的人都說,男人都這樣,你家那位不亂來就不錯了。
於是我心軟了一次又一次。
我心裡明白,趙爍是因為我沒訂機票生氣了。
可我有非坐這趟車不可的理由。
3
趙爍的專屬鈴聲打斷了我的回憶。
“老婆,不好意思,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我讓小孫訂了兩張機票,明早我們一起回去。”
“趕不上這趟車了嗎?”我喃喃道。
見我不上道,趙爍也沉了臉,語氣強硬:“那你自己回去,有福還不享,慣的你!”
我在站前徘徊,廣播聲又一次響起。
“K1023次列車還有5分鍾停止檢票,請旅客抓緊時間……”
K1023次列車,是我們北上時搭乘的列車。
也是這樣一個陰雨天,第一次出門的我們,連硬座也沒買到。
和一群大漢擠在狹窄的、汗臭味彌漫的過道。
趙爍將唯一一件沒有補丁的外套鋪在潮湿的地板上。
我們就這樣蜷縮著身子,依偎了將近20個小時。
期間透過臥鋪車廂的縫隙,我看見孩子們愜意地睡在松軟的床鋪上。
順著我羨慕的眼神,趙爍抱緊我。
“老婆,等我出人頭地那天,我一定帶你再次踏上這趟列車,風光回鄉。
“到那時候,沒有任何人能看不起我們,過了明面,我們立馬結婚!”
可惜,我在網上看到新聞,K1023這是最後一次運行了。
我曾經天真的問工作人員,有沒有回轉的餘地。
工作人員笑著說,列車運行的年限一般是25年,K1023終歸被淘汰,會有更好的列車頂上。
她安慰我,世間萬物都逃不過時間的烙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其實是好事。
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我一反常態地多次詢問趙爍,什麼時候才能帶我回鄉。
他總是說再等等。
等出差結束,等合作談成,等項目落地……
等啊等,等到了列車運行的最後一天。
我不禁懷疑,我是否和K1023次列車一樣,也快被淘汰了?
趙爍,我已經等了這麼久,等到遍體鱗傷。
這次,我不想等了。
4
“哎姑娘,你走不走,堵在這兒算個什麼事啊?”
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檢票口。
看吧,我的身體比心更加誠實。
踏進記憶中的臥鋪,周圍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熟悉。
熱心的大媽拿出毛巾幫我擦拭頭發。
仗義的小孩哥拿出他的暖手貼。
乘務員也帶來了幹淨衣物讓我換上。
久違的溫暖讓我紅了眼眶。
很可笑,很荒謬,但在我半生,感受到的愛意寥寥無幾。
直到最後,一丁點溫暖便能讓我像飛蛾撲向火焰。
從小,我就是家中的“透明人”。
不像大姐,因為是頭一個孩子而精心呵護。
也不像二姐,因為叛逆無常而受到關注。
更不像小弟,是家裡唯一男孩,輕輕松松便能收獲所有人的愛意。
沒有人會關注一個膽小內斂、平平無奇的孩子。
穿的衣服也是褪色的、不合身的,甚至還留著大姐不小心沾上的筆印。
我也嘗試著提出,不想再穿袖口磨成毛邊的衣服。
每當這時候,迎來的不是一頓罵就是一頓打。
罵我不知父母辛苦,鋪張浪費。
打我不懂感恩,甚至還沒有弟弟妹妹懂事。
可我清楚地記得,當我疼的下不了床時,二姐穿著新買的裙子從我面前一閃而過。
村裡的孩子也懂得欺軟怕硬,沒有底氣的我逐漸成為常年的欺凌對象。
從最開始口頭上的“破爛娃”,到後來演變成行動上的霸凌,我總是帶著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回家。
沒有人發覺,亦或是看到了根本不在意。
直到有一次母親發了大火,原因不是我被欺負,而是衣服在推搡中被扯爛。
“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們怎麼不欺負別人隻欺負你啊!”
“蒼蠅不定無縫的蛋,你肯定也做了什麼錯事才受到報復!”
在我就快習以為常時,趙爍如天神下凡拯救了我。
那時候他和母親剛從城裡搬來,穿著我們從未見過的背帶褲和運動鞋,稚嫩的臉已初見帥氣。
“你們以多欺少,不公平!”
在我又一次被壓在地上打時,趙爍舉起小小的拳頭衝過來。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兩個人一起挨打。
趙爍的媽媽看似溫溫柔柔,在得知我們挨打後,當天提了棍子一家家找過去。
你看,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之前卻沒有人為我做。
從此再也沒有孩子敢明目張膽地欺負我們。
但也沒有人願意和我們一起玩。
我和趙爍便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他對總是低著頭的我說,你得自己支稜起來,不怕別人,別人才不會欺負你。
他教我抬頭向前,挺直脊梁。
但後來,也是他折斷了我的翅膀。
5
我收拾妥帖後,趙爍的又一次來電剛剛好響起。
“都半個小時了,王媽說你還沒到家?”
我沉默著,趙爍軟了聲音,他慣會這樣,給個巴掌賞個棗。
列車上的叫賣聲透過話筒傳到那頭。
“你真的坐上了火車?”趙爍提高聲音。
“既然這樣,這票也沒必要浪費,青悅,你和我一起回去!”
在聽見令人厭惡名字時,我還是沒忍住:
“趙爍!你忘了孫青悅小時候帶頭霸凌我們嗎!你把她帶到公司就算了,現在還要帶回老家,你知不知道她……!”
見我生氣,趙爍心情似是好轉,他輕笑一聲,打斷了我的話。
“好了老婆,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青悅小時候不懂事,她是想和我們玩,才惡作劇引起我們注意的。現在她長大了,也和你當面道過歉了,你就別抓著不放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趙爍已是不耐煩:
“行了,你不要再找借口掩蓋自己的錯誤了!隻要你服個軟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我就像隻風箏,被他攥著線軸忽收忽放。
他允許我在可控範圍內飄蕩,若發現有一丁點超出範疇,便突然收緊,扯得我五髒六腑都生疼。
他會為我的設計鼓掌,卻也會在畫稿被同學誇獎後說:
你雖然畫的好,但缺乏靈氣,略顯平庸,隻有高考這一條路才能改變命運。
所以在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下,我放棄了設計學院。
他會為我方案的巧思贊嘆,但也會在拿下大單後說:
你不過是做了普通員工的工作,你這麼平平無奇,還是不要插手公司的事情了。
所以我在公司發展勢頭正好時,選擇退出成為一名家庭主婦。
起初是因為年少的情誼一直退讓。
後來聽得多了,我漸漸真的認為自己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砂石。
現在他尋到了更好看的石頭,就不再看向粗糙無光的砂。
但他不知道,表面好看的石頭其實藏有劇毒,勝過砒霜。
6
“趙爍,你聽說我,你的母親可能是因為孫青悅……”
“住口!你還在汙蔑她!
“當時那種情況整個村裡隻有青悅為我說話!也隻有她去祭拜了我的母親。
“你汙蔑我的母親的恩人,你就不配見我她!”
我愣在了那,耳邊趙爍的斥責聲漸漸淡去,化作模糊的嗡鳴。
眼前的景象開始失焦,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那天。
剛放學的我被堵在了小巷裡,對面依稀可以辨認出熟悉的眉眼。
“你們什麼意思?”在趙爍日復一日的鼓勵下,我早已不怵這些幼時的惡魔。
面對我的疑問,對面突然哄堂大笑。
“沒什麼事,隻是邀請你看一場戲!”
為首的孫青悅湊到我耳邊,輕聲說。
“一場……由我導演的……抓小三的戲!”
我被強扭著帶到熟悉的小院前。
院子裡,溫柔的女人和十七歲的趙爍被按著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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