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是平日太縱容她,還以為自己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可以耍脾氣。
謝塵無奈搖頭,正要重新落筆,素色紗裙便闖入他視線中。
岑君言今日穿得清麗。
上衣是藕荷色萱花褙子,下身是牙白色的素紗百褶裙。
她走來時娉娉嫋嫋,裙擺就像湖上泛著的漣漪。
岑君言將熱騰騰的蓮子羹放在他手邊,笑吟吟道:「雨氣湿冷,我怕表哥受寒,便學著做了碗蓮子羹,若是味道不好,表哥可別嫌棄。」
謝塵心中一動,瞬間將那點煩心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他端起碗,隻略吹了吹,便迫不及待往口裡送。
岑君言笑意更深:「小心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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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化開,謝塵久久不語,岑君言變了臉色:「怎麼了表哥?是不是我做得太難喝了……」
謝塵搖頭,抬頭望向她時眼中盡是感動:「表妹金枝玉葉,怎可委屈你洗手為我做羹湯?」
「表哥急人之困,更厚待於我,君言無以為報,一碗湯算什麼委屈呢?」
謝塵心頭一片溫熱,不禁沉溺於她唇邊的淺淺酒窩。
幼時他父母亡故,曾寄住在晉州的叔父家一陣。
叔父家的小表妹比他小兩歲,總跟著他跑,還時不時拉著叔父說要嫁給表哥當娘子。
可惜那時謝塵家勢已然衰敗,身為城中有名富商的叔父並不想要他當女婿。
如今晉州鬧災,再多的錢也買不來一升米,叔父卻突然想起了他。
望著越發清麗可人的表妹,謝塵紅了耳朵。
「表妹,你那日來時,也是這樣的大雨。」
謝塵眼中柔情似水:「你被困雨中,湊巧遇上在街邊買酒的我,我接你回來後,你給了我一封信,信上叔父說要把你託付給我——」
「是啊!那天的雨真是冷極了。」
岑君言看著窗外似有所想,轉頭又道:「你帶我回家後,也盛了碗蓮子羹給我暖身子呢!」
謝塵點點頭。
上月之事尚在眼前,那時岑君言摔倒在街上,大雨澆得她十分狼狽,謝塵認清楚人後便撐著傘急匆匆地去扶她。
懷中嬌弱的女子冷得直打戰,謝塵看了十分心疼,忙帶她回家。
正巧臨出門前,明珠在爐上煨了一碗羹,於是便拿來給君言暖身。
謝塵驀然一怔。
岑君言不由奇怪:「表哥?」
謝塵感覺自己忘了什麼。
那碗羹為何會自己煨在爐子上?
明珠做飯一向用心,若非有事,必要親自看著火候才放心。
口中的蓮子羹霎時變得有幾分甜膩。
謝塵恍惚想起,那天他是和明珠一起出門的。
那日一早剛下過小雨,謝塵下學後覺得冷,剛巧明珠在屋裡擺起銅鍋要涮羊肉。
家中沒有備酒,謝塵望著雨後升起霧氣的小院,一時興起便叫她陪他一起去酒肆。
「阿塵,就知道你會冷,你瞧我做了什麼?你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蓮子羹先煨著,待回來我們再喝。」
明珠笑著應下,又怕再遇上雨,出門前還拿了把傘。
他就是撐著這把傘把岑君言帶回家的。
謝塵突然有些迷茫。
那明珠
那樣大的雨,明珠是怎麼回來的?
4
城東神婆的預言不太準。
說好十幾天後下雨,結果我還沒出城天便陰了。
原本準備到蘇州地界再打的傘被我提前用上。
待到了碼頭,雨不僅沒停,反而愈下愈大。
我問船夫前往蘇州的船何時能走。
他說,急的話雨小了就走,不急就等雨停。
我想自己是不急的。
一來昨日和謝塵吵架,他不會想理我。
二來今早出門時,遇上津味軒的伙計,說是姓岑的姑娘昨晚預定了蓮子羹來。
如此謝塵應耽於美食想不起我。
雨中逐漸起霧,河邊停泊的船隻朦朦朧朧。
這讓我想起初見岑姑娘那日,也是這樣滂沱的雨,這樣迷蒙的霧。
我剛從酒肆老板手裡提過酒,身邊的謝塵已不見蹤影。
往外頭一瞧,他撐著傘腳步匆匆衝向雨裡,扶起那倒在街心的紅衣姑娘。
那姑娘淋了雨,澆得好生可憐,我想謝塵定要送她來酒肆門前避雨,便拿出帕子想待會兒為那姑娘擦擦臉。
誰知謝塵卻扶著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喊他好些聲,他也不回頭,兀自和那姑娘撐傘走了。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時,街對面的李傘婆衝我招手。
「明珠娘子,二十文一把傘,你要不?」
若放平時,我是萬萬不會叫她得便宜的。
可那天也不知怎麼,謝塵和那女子依偎的背影令我心生慌張,一狠心便買了那把二十文的傘。
我一邊提酒,一邊緊著腳步往家趕。
雨霧糊住我的雙眼,轉過巷時腳下一個打滑,我便重重摔在地上。
酒壇碎了一地,酒已融入雨水。
我恨自己冒失,厭惡使自己摔倒的腿,不僅折了二十文的傘,還灑了那樣好的酒。
撐著身子起來時,掌心一片刺痛,我才發現那戴在腕上的玉镯也隨那酒壇子一並碎了。
那玉镯是成婚後的第一個生辰,謝塵送我的。
那時他剛入縣學教書,月俸不多,除去房屋賃金便剩不下多少錢。
我便說一隻玉镯足矣,往後隻要他去縣學路上看到的第一朵花。
謝塵滿眼心疼,抱著我說以後會給我更好的。
我沒有見過那個更好,但對我來說那隻镯子千金不換。
我難過大哭,拖著泥濘的裙擺往家走。
我想等回去後就向謝塵傾訴我的委屈,想讓他吹吹我泛疼的手,想讓他和我一起痛罵李傘婆是個搶錢的奸商。
我還要他喂我喝蓮子羹,等身體暖了再一起去吃涮羊肉。
到家時雨停了,眼淚也幹了。
隔著院門,我看見那女子坐在屋中,身上裹著我昨日晾曬好的衾被,謝塵坐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爐子上的蓮子羹。
謝塵那樣細致,那樣緊張,每一勺都要吹得不燙了再遞到她嘴邊。
我慢慢走近,屋內的輕語便越來越清晰。
「暖和些了嗎?
「身上可有摔傷?
「你別哭了,我心疼。」
直到我站到門前,他也沒有發現我。
他看向岑君言時如獲至寶般的眼神狠狠劃破我的雙眼。
岑君言察覺到我:「表哥,有人來了。」
謝塵僅快速地掃我一眼,目光又戀戀不舍地回到她身上:
「明珠,你快去燒上銅鍋。
「表妹她淋了雨,要吃些暖和的。」
……
不知等了多久,荥州的雨終於停了。
船夫一邊撐著船隻,一邊招呼我乘船上路。
我收起油傘,邁上那搖晃的烏篷船。
烏雲盡散,水面粼粼。
我回頭望著越來越小的對岸,有些恍惚。
當時在房門口就有的念頭,為何我今日才行動呢?
5
大雨將停,謝塵突然心慌得很。
文章不想批了,羹湯也不想喝了。
他沒來由想去見見陸明珠。
岑君言伏在一旁的矮案上小憩,興許是為了做湯起了個早,她有些疲憊。
謝塵怕她著涼,細心地給她披件衣裳,自己則出了書房往後院走去。
臥室門依然緊閉,明珠一上午都沒有出門。
謝塵站在門前,徘徊不定。
自從他在書房想起上月發生之事,心中便有些難捱。
——自己居然把妻子忘在了大雨裡。
其實明珠那天回來是何情景他不太清楚。隻記得那迅速一瞥間,看到她精心梳理過的秀發凌亂地被打湿在肩頭,裙子似乎也沾了些泥水。
那時,他怕君言感染風寒,隻顧著照顧她,也沒有多問。
後來他發現柴房裡多一把折了的破傘,問起原因,明珠也沒說什麼,隻說要當柴火燒掉。
想來,明珠回來時應並不輕松。
謝塵內心堵塞,甚至莫名其妙失落。
陸明珠不是那種會把心事憋在肚子裡的人。
從前無論是肉鋪漲價,還是白菜囤得太久爛掉,哪怕是做飯時不小心加多了鹽,隻要是令她生氣的委屈的鬱悶的,她都會找他傾訴。
可是那日淋了大雨後,她什麼都沒說。
甚至沒有讓他察覺出一點異樣。
於是他再回憶起昨日明珠哭泣的臉,謝塵感覺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擠壓了一樣。
他按捺不住這種苦悶,終於走到門前敲了敲。
「明珠,你醒了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裡面並沒有回應。
「明珠,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是我不好,今日縣學給假,我們一起再去翠玉齋給師娘選禮物好嗎?」
回應謝塵的依然是一陣沉默。
以往吵架,明珠也會不理他。
可她要麼哄兩句就好,要麼很快氣消繼續給他做飯。
謝塵喜歡這樣的陸明珠。
鮮活,嬌憨,最重要的是省心。
謝塵願意聽她抱怨,也願意適當寵著她。
因為她既不S板,也張弛有度。
可現在未免有點驕縱過頭。
謝塵不耐煩地拍了拍門:「陸明珠,你到底還在氣什麼?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也同意補償你,你再鬧下去小心收不了場!」
「……」
「再說是你先嫉妒君言我才訓斥的你,你若一開始就好好解釋耳墜的事,而不是反口去嗆她,那玉也不會碎……」
「……」
「陸明珠,你聽見沒有?」
「……」
裡面遲遲不應,謝塵忍無可忍,直接推門衝進去。
不算寬敞的小屋,一點陸明珠的影子都看不到。
煩躁的心猛然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不安。
謝塵不S心地叫了一聲「明珠」。
然後莫名去翻衣櫃,發現裡面沒有一件明珠的衣物。
就連妝臺上常年放著的兩個小妝盒也不見了。
謝塵有點恍惚,嗓子也有些發緊。
正當他走到桌旁想要倒杯水喝,卻驀然變了臉色。
那年送她的生辰禮物。
已經變為兩節斷玉靜靜地躺在桌子上。
6
「明珠,又要去買菜啊?」
我往集市去時,正遇上從那邊回來的玉香姐。
她菜籃裡裝著雞蛋和矮腳青,左手還拎著一條大鯽魚。
「是啊,我家的小林桃說要吃紅燒肉呢!」
小林桃是我的外甥女,隻有八歲。
前幾天表姐一家來探望我爹,這小家伙在吃了我做的一頓飯後,每天變著法點菜。
今日吃茄盒,明日吃甑糕,後天還要各種巴拉巴拉,搞得我每日都要去集市買菜。
偏生這小丫頭還長了張蜜餞兒似的嘴,糯米團子一樣的小手扯著我的袖子甜甜道:「林桃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小姨願意再讓林桃嘗嘗嗎?等我回去我會告訴我的朋友們,我小姨是天底下做飯最最好吃,長得最最漂亮的廚娘!」
於是我被她哄得七葷八素,就算她不說我也給她做好吃的。
我看著玉香姐手裡的鯽魚,心想除了紅燒肉外,再做一道釀魚也不錯。
「對了,你家謝相公怎麼沒跟你回來呀?」
我正要告辭,就聽玉香姐笑著問我。
方才的心情消磨大半,我苦笑:「他忙,抽不開身。」
「哎喲,忙點好啊!」
玉香姐扯住我的胳膊,一副要聊起來的架勢:「我前陣還和你姐夫說,幹脆搬去荥州把小豆子也送去上學好了。畢竟我們認識謝夫子,既靠得住還不用交束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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