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太子要休了我。

 

太子面無表情地看我：「你不配做孤的太子妃。」

 

他不知，我意外闖入過他密室。

 

看見他屋裡立了「吾妻白芷之墓」牌位。

 

而白芷，是我當太子暗衛時的名字。

 

1

 

「早知道太子不喜歡她，我當時就不自薦了，害得我現在過得這是什麼苦日子！」

 

「噓！你瘋了！在太子妃面前這麼說！不要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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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扇門呢！她聽不見！而且太子都要休她了，更不用怕了！」

 

我撓了撓耳朵，很想出去告訴她，一般人是聽不見，但我能聽見。

 

因為我練過內家功夫。

 

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事情怎麼就變成如今這樣子了呢？

 

三年前，我還是太子殿下身後兢兢業業的暗衛。

 

專注保護太子，為太子掃除一切不安因素。

 

眼看著就要成為暗衛中的頭頭了，卻因為在一次外出任務中，順手救下差點被刺S的侯府夫人，被侯府夫人發現自己是她走失了十五年的女兒。

 

然後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被侯府迎回。

 

搖身一變，成為了侯府因為體弱十七年不曾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嫡女林瑤瓊。

 

想起這件事，我現在都還是覺得太巧了。

 

身為一名優秀的暗衛，不被人發現真實面容是暗衛的必修課程。

 

所以我有一手非常漂亮的易容術。

 

為了在任務失敗時不連累到太子，我們暗衛在太子身邊值班時，都是易容的。

 

彼此之間隻知道名號，隻用特定的暗號來確認身份。

 

這次的外出任務，就是我為數不多沒有易容的時候。

 

沒有想到就這一次，我被侯府找到認回，回歸千金身份。

 

2

 

實際上在知道自己是侯府千金時，我心裡是非常高興的。

 

一下從平民變成官三代，手中銀錢從月薪十兩變成一百兩，我臉都快笑爛了好嗎！

 

畢竟我這麼兢兢業業地給太子打工，不就是想升職加薪嗎。

 

這下直接一步到位了，我還有什麼可求的？

 

我都已經做好計劃和打算了。

 

回到暗閣，就去跟老大提離職，恢復自由身，然後快快樂樂地做我的侯府千金。

 

當時快樂的我並不知道，之後會發生那麼多事。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很快就要被太子休掉了。

 

一般來說，太子休妻難度很大，可奈何太子的理由實在太過充足。

 

入宮三年未曾添嗣，甚至嫉妒爭寵，不願給太子納妾。

 

這兩條罪名足夠讓太子休妻了。

 

我娘在知曉太子想休妻時，就想辦法見到了我。

 

一見我，她眼圈就紅了。

 

「娘的寶貝怎麼這麼命苦啊，本以為你能嫁給太子下半生就不愁了，沒想到太子居然這麼絕情。」

 

她是真的愛我，也是真的為了我設身處地思考才這麼上心。

 

她說著說著，神情就不由悲憤。

 

「娘以前還以為太子是個好的，沒想到他居然把錯全推你身上！

 

「是你不願納妾嗎？是你不想誕下子嗣嗎？分明就是他自己不願碰女人！太子他怕不是有什麼龍陽……」

 

她還沒有說完，就被我SS捂住了嘴。

 

「娘！慎言啊！」

 

我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身為太子前暗衛，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看似空蕩的太子府裡到底遍布了多少暗衛！

 

好在這三年多來我格外安分守己，當真做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太子將監視我的暗衛撤了。

 

不然要是我娘說的這些話被太子聽到，我們整個侯府都得被誅！

 

我娘也猛然意識到她說錯了話。

 

趕緊自己捂住嘴，一臉後怕。

 

她未出閣時就是被嬌寵的少女，嫁給我爹後更是被寵上天，所以這少女脾性一直沒改。

 

她小聲：「寶貝別怕，就算你真和太子和離，娘也能養得起你！」

 

我感動到流淚：「娘，你放心，我很好養的！每頓都有酒有肉就行！」

 

因為我娘來看我，我高興得多喝了好幾杯。

 

送我娘離開時，我感覺到自己已經有點醉了。

 

誰能想象得到，身為一名優秀暗衛的我，其實酒量並不怎麼樣。

 

因為傳出太子要休我，所以跟在我身邊的那群婢女都捧高踩低的，不願搭理我。

 

這就導致我酒醉後，身邊一個婢女都沒有，純靠自己暈暈乎乎地找路。

 

拐了不知道多久，我迷糊地推開了一扇門，徑直走了進去。

 

「奇怪，這裡怎麼都是書？我的床呢？」

 

我迷茫地揉了揉眼睛，正要看清楚點，卻耳力靈敏地聽到了太子和誰交談的聲音，逐漸地逼近這裡。

 

這一瞬間，我迷糊的大腦終於清醒了。

 

等等！

 

這好像不是我房間！而是太子的書房！

 

我嚇得心髒都要驟停了。

 

那一點醉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躲！要趕緊躲起來！

 

我連忙往最裡面的書架跑，想要躲在這，而這時我不知道觸碰了什麼機關。

 

貼牆面的書架忽然從中分開，出現了一扇門。

 

這裡居然有一個密室！

 

而且密室顯然是通風的，因為裡面燈火通明。

 

職業操守讓我覺得我不能走進去。

 

但外面逐漸逼近的腳步聲讓我作出決定，一腳踏入了進去。

 

密室的門無聲無息地關上。

 

隨即，我聞到了一股香燭的味道。

 

等我走進裡面，看到眼前的場景後，我震驚了。

 

這分明是一個靈堂！

 

太子居然在自己的書房裡搞了一個密室還不夠，還搞了個靈堂？

 

這是拜祭的誰啊，需要這麼保密？

 

然而當我看見了牌位上的名字後，我感覺我心髒再次驟停了。

 

因為上面牌位上寫的是「吾妻白芷之墓」！

 

而白芷，是我當暗衛時的名字！

 

我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我的牌位？

 

不可能！

 

肯定隻是同名同姓！

 

但是我當了太子十年的暗衛，從未聽過他認識另一個叫白芷的姑娘啊！

 

3

 

從密室出來後的整整三天，我都在思考。

 

太子書房密室裡的牌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總不能真的是我吧！

 

婢女在此時進來：「太子殿下讓你到書房找他。」

 

太子殿下找我？

 

不會是想和我談休妻的事吧？

 

我沒有耽擱，整理了一下衣衫，前往了書房。

 

一進門，我就看見了太子。

 

他盤腿坐在書案前，冬日的陽光漫步過窗棂，打在他臉上。

 

說來可笑，嫁給太子三年，我和他的見面和對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我向他行禮：「太子殿下找臣妾所為何事？」

 

太子開門見山。

 

「休妻一事，你恐已知曉，孤便不再多言。

 

「但說到底此事是孤對不住你，休書就罷了，這是和離書，你若無異議，就在這上面籤字吧。」

 

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太子居然寫的是和離書。

 

我接過，看都不看，就在上面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子似乎沒料到我這麼爽快，破天荒地問道：「你沒有什麼想問孤的？」

 

「啊？」我眨眼，很誠實地搖頭，「沒有。」

 

太子難得地看我幾秒：「孤會補償你，保你一生無憂。

 

「若你以後有喜歡的人，可告訴孤，孤會請父皇替你賜婚。」

 

哪怕當朝風氣開放，允許女子二嫁。

 

背後也依舊免不得被人議論。

 

更別說是太子妃。

 

但如果是皇帝賜婚就不一樣了。

 

太子這話，分量很重。

 

我現在雖然沒有二婚的想法，但對於太子所說的「一生無憂」是非常感興趣的。

 

「那就先多謝太子了！」

 

從書房走出後，我心裡開始計劃起來。

 

現在我已經不再是什麼太子妃了，那自然要趕緊把嫁妝什麼的全搬走。

 

可別讓太子誤會，我籤下和離書，卻還賴著不走。

 

我打算的是三日內將東西全搬完，但一場突來的大雪，讓我不得不耽擱下來。

 

4

 

我不受太子寵愛，所有下人都不把我當主子。

 

連炭火都克扣少給。

 

我的內力又因四年前的寒氣入體傷到了根本，到現在都沒好。

 

隻能弱小無助地躺在被窩瑟瑟發抖。

 

不經意碰到左手手臂上的爪痕。

 

忽然就想起了四年前的冬天。

 

那年的雪，也是像今日這般，下得特別大。

 

北方蠻夷不斷侵擾，太子自請帶兵出徵。

 

我作為太子暗衛跟隨在側。

 

我雖是暗衛，早已習慣了戰鬥看淡了生S，但上了真正的戰場後，我依舊感覺到了濃烈的悲愴。

 

每一天S亡人數都在不斷增加，鮮血染紅了土地。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成語有了實質性的畫面。

 

我軍和蠻夷每一天都打得無比膠著。

 

情況更嚴峻的是。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一次戰鬥中，蠻夷偷襲我軍。

 

情況緊急，太子為大局著想，帶著最精銳的部隊，帶頭衝鋒打退敵軍。

 

意外就發生在這一刻。

 

厚重的大雪掩蓋了視線。

 

太子雖成功打退敵人，但也身受重傷，眼看著就要翻滾落崖。

 

第一個發現的我趕緊衝上前想拉住他。

 

結果卻是與他一同滾落了崖。

 

醒來時我渾身冰冷酸痛。

 

我顧不上查看自身傷勢，連忙找尋太子下落。

 

太子殿下掉落在我旁邊不遠，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鎧甲被鮮血染紅了大半，赫然是昏迷狀態。

 

「殿下！」

 

我趕緊起身，跑去將太子扶起。

 

伸手探向他鼻息。

 

還好！還活著！

 

「殿下！太子殿下！您快醒醒！！」

 

太子眉頭微皺，猛地睜開眼。

 

眼神滿是肅S和冷銳，精準地朝我咽喉處襲來。

 

但在看清我面容後，手停在了半空。

 

「白芷？」

 

「殿下，是我。」

 

太子撐著想起身，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動作一下僵住。

 

「殿下您受傷了。」

 

「不礙事。」嘴上這麼說著，但連站起都難。

 

「殿下，我扶著您吧。」

 

太子思考片刻，終究還是讓我扶住他起身。

 

他環視了一圈。

 

「我們這是掉到崖底了？」

 

「是。」

 

四周皆是一望無際的雪地，分不清方向。

 

而且天色已經逐漸變暗，我擔心太子身上的傷，於是便建議先找一個能夠擋風的地方休息。

 

太子同意了。

 

天不亡我。

 

還真就被我找到了一個擋風的洞口。

 

我清理了一下積雪，堆在門口擋風。

 

等我完成這一切時，發現一旁的太子唇色蒼白地閉著眼睛，蜷縮著好似又昏迷了。

 

這次我叫了好幾次，太子都沒有醒來。

 

糟糕！

 

我摸了摸太子的額頭。

 

那裡一片滾燙。

 

可體溫雖然滾燙，但他身體卻在打著寒戰。

 

這樣下去定然不行。

 

我咬咬牙，心裡暗自說了聲「得罪」，便將太子抱在了懷裡。

 

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用旁邊的雪給他的額頭降溫。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太子情況終於好了些。

 

他無意識地低語：「水……」

 

「什麼？」我沒聽清。

 

「水……」

 

這次我聽清了。

 

我用體溫暖化了雪，再一點一點地喂給太子。

 

太子反復高熱了一整晚，終於在天亮之時，恢復正常，同時清醒過來。

 

我松了口氣：「殿下，你終於醒了。」

 

太子沒吭聲，眼神落在我抱著他的手臂上。

 

我這才想起我還抱著他，趕緊松開手解釋。

 

「殿下，你受傷昏迷，渾身發冷，這裡沒有火源，屬下隻能出此下策。」

 

太子聲音還有些虛弱：「辛苦你了。」

 

我搖頭：「殿下醒來就好。」

 

四周全是白皑皑的雪，留在這隻能等S。

 

我們隻能出發。

 

但我們的好運氣似乎在找到洞穴之後就已經用完。

 

整整三個多時辰，我們都沒有找到出路，就連食物都沒有見到。

 

更危險的是，太子又開始發熱了。

 

沒走幾步，他便再也支撐不住地跪倒在地。

 

「殿下！」我趕緊將他扶住，「要不還是讓屬下背你吧！」

 

這一次，太子沒再拒絕。

 

我背起太子，沒走多久就猛地停了下來。

 

我聽到了不尋常的動靜。

 

遠處，一雙金色的瞳孔正SS地盯著我們。

 

是狼。

 

5

 

「走水了！快救火！」

 

丫鬟的尖叫把我從回憶裡驚醒。

 

我從床上飛速起身，披上一件兜帽大氅就跑了出去。

 

眼前是一片濃煙和火光。

 

我還沒想通怎麼會突然走水，眼角餘光就掃到了一個黑影從我眼前掠過。

 

刺客？

 

多年暗衛養成的習慣讓我忘記如今的身份，立馬追了上去。

 

剛跳上屋檐我就後悔了。

 

我沒帶武器！

 

撤退已經來不及了，刺客發現了我，朝我扔出了暗器！

 

我迅速躲開，逼近刺客，以此掣肘他的暗器。

 

交手間，底下傳來一陣腳步聲。

 

太子已經趕了過來，手持一把弓箭，對準了這邊。

 

刺客發狠，一劍朝我刺來！

 

我立馬後退，但身上的兜帽大氅還是被他割斷了綁帶，掉落在地。

 

遮掩的容貌露出，有護衛認出了我。

 

「太子妃？」

 

太子在此刻作出判斷，毫不猶豫向刺客射出了手中的箭。

 

刺客躲避不及，被射中了大腿。

 

我顧不上暴露，乘機上前將他抓住，將他帶到了太子的面前。

 

「殿下，臣妾……」

 

我還在糾結該怎麼開口解釋我會武的事情，就見太子猛地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

 

臉色蒼白：「你是？」

 

我順著他視線看向我手臂。

 

袖子不知何時被割破了，露出了手臂上猙獰的爪痕。

 

手臂上的傷，正是四年前遭遇那頭狼時留下的。

 

當時的我都以為，我和太子會S在這裡。

 

但幸運的天平再次降臨到了我這邊。

 

我們遇到的不是狼群。

 

而是一隻被趕出狼群的病弱老狼。

 

我付出了一隻手臂重傷的代價，將這隻狼SS了。

 

狼肉成為了我們活著走出去的關鍵。

 

得救後，我精神松懈，整整昏迷了半個多月。

 

清醒後才得知，在我昏迷的這段日子，太子每天都會過來詢問我的傷勢。

 

並且，因我內傷過重，太子特意開恩，暫停我的暗衛職責，隻讓我當他的貼身丫鬟做些輕松工作。

 

等我傷勢全好，再讓我重回暗閣。

 

所以，太子是通過我手臂上的傷，認出我的。

 

完了！

 

我的身份要暴露了！

 

叛逃的暗衛下場就隻有一個，那就是S！

 

可我又不是故意叛逃的，要這麼S了，我不瞑目啊！

 

「殿下！我……」

 

我當即就要跪下，乞求太子原諒。

 

然而當我膝蓋剛彎下，就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太子，抱了我？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6

 

直到回到寢室，躺在床上，我仍沒有想明白太子當時怎麼會抱住我。

 

太子似乎想和我說些什麼，但刺客的事還要他處理。

 

於是隻匆匆扔下一句他處理完便會來找我就走了。

 

我腦子亂得不行，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

 

直到天邊泛白，過了下朝時間，才傳來太子傳喚我到書房的訊息。

 

我到書房時，太子正半坐著。

 

眼神晦澀難辨，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我，直到看得我忍不住想跪下時，太子開口了。

 

「我應該知道的，那個人不是你。」

 

太子不像是追責的模樣，連自稱都變成「我」。

 

隻是這話有些莫名，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

 

太子好像也沒有要我回答的意思，繼續道：「三年前我讓你到浣西執行任務，你傳回消息第二天，你所住的客棧就起火了。

 

「清理屍體時，發現了一具和你身形差不多的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旁邊還有辨認身份的暗衛鐵牌。當時，暗閣和我都認為那是你。」

 

我瞬間就明白過來，為什麼暗閣會傳出我已S的消息了。

 

原來原因在這裡。

 

我當即跪下：「殿下！屬下並不是故意詐S的！當時屬下執行完任務後便想回來稟告殿下，哪想中途出了些許意外，所以……」

 

太子打斷我：「起來說話。」

 

我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見太子不像是生氣的模樣，才戰戰兢兢地起身：「屬下遵命。」

 

太子目光沉沉：「這個意外，和你成為侯府千金有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