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煙花噼裡啪啦地響著,我的鼻腔間是醒腦的煙火味,感覺點燃的不是木棍,而是我所有的不甘心。
可當這些不甘心被炸成迷人的煙花時,我又感覺青春活過來了。
段玉側目看著我:「怎麼樣,好看吧?」
我輕輕地應了聲:「好看。」
他又重復著之前的動作給我放了好幾遍的煙花。
「既然無法追尋那段夏日的旋律,不妨看看冬日的煙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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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感覺他話裡有話,但他的表情又是那麼清澈,就像那天邀請我去他家做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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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盯著我幹什麼?」
我心虛地轉過頭,「誰盯你了?」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化學器具,「我送你回家。」
這地方不好打車,我沒有異議。
開進別墅區的時候他很是驚訝:「你也住這裡?」
什麼叫也?
我擺出了個疑惑臉。
他停好了車,一邊解安全帶一邊道:「我在這裡住了一年,後來媽媽病了,為了穩定病情便搬回了以前住的小區。」
我在一排別墅中間,指著一個問道:「不會是那棟吧?」
他又小小地驚訝了一把:「你怎麼知道?」
「猜的。」
我以前就經常在想為什麼那個房子裡的叔叔經常形單影隻一個人住,原來妻子孩子都不住這裡啊。
「宋曳?」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紀方禹背著雙肩包站在家門口看著我倆,臉臭得能燻S一隻蒼蠅。
我視若無睹,對著段玉道別,「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段玉屈起指節抵了抵下唇,墨黑的眼瞳轉了轉,「舉手之勞。」
「這才多久你就和別的男生在一起了?」叩問的語氣。
我嗤笑了一聲:「你不覺得你有點多管闲事了嗎?」
說罷我繞開了他打算往家裡走,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扯了回來。
「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吧?」
他急促地喘著氣,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放開我!」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我掙脫不開。
段玉衝上來給了他結實的一拳,紀方禹吃痛地捂著左臉後退了幾步。
他託起我的手翻來翻去看了好幾遍,「沒捏疼吧?」
我有些結巴:「沒、沒有。」
「誰讓你碰她的,給我滾開!」
紀方禹扔下了自己的雙肩包和段玉扭打在一起,我在旁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家裡的大人都不在,我可攔不住他倆。
這樣下去不會出人命吧?
於是,我報警了。
二人身上都掛了彩,坐在局裡也沒給對方一個好臉色。
我默默地站到警察叔叔旁邊,指著紀方禹道:「警察叔叔,這個人騷擾我。」
警察看了眼紀方禹的臉,似乎是覺得他這個顏值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又指了指段玉:「那他是怎麼回事?」
我還沒說話,段玉便搶著回答了:
「這男的騷擾我女朋友,那我指定饒不了他。」
「不是!」
我下意識地反駁,但在看見紀方禹眼睛裡冒出來的火後又迅速改了口:
「是的,這是我男朋友。」
這場烏龍是以紀方禹和段玉的兩千字檢討和警察的口頭教育結束的。
從警局出來後段玉固執地把我送到了家門口。
他們二人眼中針鋒相對的怒火快把我燒S了。
一個「S」去的暗戀對象和一個剛認識兩天的鄰居為了我打起來了,這出劇真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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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曳。」
紀方禹伸手想要抓住我,但被段玉給攔住了。
他好像也累了,妥協地放下手,「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怎麼可能喜歡上別人?」
我仿佛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沒有人會一直等你,我已經在向前走了,請你不要再把我往回拉。」
浪子回頭這種戲碼早就不值錢了。
「你為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呢,那樣的話……」
紀方禹的羽睫顫了顫,說話也變得結巴了起來。
「你能為我等十三年嗎?」
我沒有爆發,沒有怒吼,語氣平淡,似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痛痒的事情。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唐酥,還要來招惹我。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請你離開。」
紀方禹的臉上是我這十幾年來從未見過的慌亂,原來他也有卑微的時候。
他往前走了兩步急切道:「我可以和唐酥分手,這次換我來追你。」
「別人吃剩下的我覺得惡心。」
我冷漠地回絕了。
「還有,別辜負唐酥。」
我不打算把唐酥整容的事告訴他,這件事應該讓他自己去發現。
他嗫嚅著嘴唇欲言又止,最後落寞地一個人走開了。
段玉走到我身邊:「他就那麼好?值得你喜歡十三年?」
分明是傷心事,可我卻笑了,「他確實給我的年少帶來了驚豔,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份心動,但也明白他終究不屬於我。」
段玉沒有說話,正低頭看著我的手。
想起之前除了彈琴,我總是刻意避免在紀方禹面前露出手。
不知怎的,我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對我的手感興趣嗎?要不要將它列為你的畢設題目。」
段玉抬眸看了我一眼,「請問能不能將你列為我的畢設題目?」
把我列為他的畢設題目?
「嗡」的一聲,一朵煙花在我腦袋裡面炸開了。
「我隨口說說的,你別當真。」
「可宋曳同學,我不是開玩笑的。」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不太能理解段玉怎麼突然就表白了。
「見色起意,喜歡你兩年了。」
這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一切的遇見都是他精心設計好的。
他很真誠,真誠到連理由都是那麼樸實。
「可我剛失戀,應該沒什麼精力去接受你進入我的世界。」
「不能讓我乘虛而入嗎?」
他拉著我走到車前,從車裡拿出了一把吉他彈了起來。
聽到第一個調子我就反應過來了。
六歲那年的夏日,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從此魂牽夢縈十三年。
十三年後,紀方禹在琴房為唐酥獨奏。
鋼琴優雅莊嚴,吉他自由奔放。
十三年前的我應該不會想到,願意為我的執念獻曲的人彈的不是鋼琴,而是吉他。
我端正好儀態,像是在享用著什麼饕餮盛宴般近乎虔誠。
在這凜冽的冬季,有位鼻青臉腫的少年紅著手為我演奏。
這個時候,鋼不鋼琴什麼的都無所謂了。
「你哭了。」他停了下來,伸手擦掉了我滑落在臉上的淚珠,「別哭,小心臉上長凍瘡。」
我:……
無話可說,吃閉門羹去吧你!
19
唐酥整容的事被扒出來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從上了校園雜志後唐酥就以酷似林黛玉的外形而火了起來。
這一火就出事兒了,論壇裡爆出了她以前的照片。
臃腫、普通、平平無奇。
為了追愛她一個暑假減掉了五十斤,還整成了男神喜歡的樣子。
這件事在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有驚嘆的、有支持的、有罵的,也有默默看戲的,令人唏噓。
我一個栽過跟頭的人是沒有資格去評價她的。
我很佩服她的勇氣和執著,但也僅此而已。
紀方禹還是不S心地對我糾纏了好幾次,其實我很想知道他腦袋裡面究竟在想什麼,於是我心平氣和地和他進行了一次談話。
他說他也喜歡我,第一次見到我他就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
他說我活潑好動,古靈精怪,是他爸媽喜歡的樣子。
他說他討厭一切他爸媽喜歡的東西,所以連帶著也想討厭我。
他說他很糾結,明明在喜歡著,但是卻又不想順從父母,覺得隻要一次妥協,以後便會次次妥協。
他說他從來就沒喜歡過林黛玉,隻是因為林黛玉的一切與我背道而馳罷了。
他說真正推開我的那一刻他後悔了。
他想重新開始,我笑他痴人說夢。
「唐酥怎麼辦呢?她為你做了那麼多,你要舍棄她嗎?」
他頹然地靠在椅背上默不吭聲。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結局,如你所願,你求到了年少夙願中的那個林黛玉。」
盡管夙願是假的,林黛玉也是假的。
將這一切理清後我的思緒豁然開朗,原來到最後我才是最大的贏家。
一個假的林黛玉和一個假的林黛玉信徒,沒有人比他們更般配。
這麼一看我倒成了紀方禹的白月光,究竟誰才是替身呢?
真是諷刺。
我沒有像童話世界的公主那樣幸福地和王子生活在一起。
迂回了十三年,我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對水撈月栽水中。
段玉經常穿著個白大褂來找我,孫涵因此對我進行了採訪。
「請問你對醫學生是有什麼執念嗎?」
我仰天長嘯。
「穿白大褂的不是隻有醫學生,還有化學生。」
她收起話筒表示受教了,並鼓勵我去大膽戀愛,走出陰霾。
但事實上我並不需要一段新的戀情, 我隻想成為一位孤單的富婆,方便以後B養男模。
我把夢想講給段玉聽,他居然還把這種事記在了備忘錄裡。
我不懂,並且大為震撼。
後來的日子我不再圍著紀方禹轉, 在鋼琴上莫名的偏執也化為了最純粹的熱愛。
畢業後我進入了一家心儀的文化公司當策劃師, 盡管工資不多, 但我覺得生活很充實。
聽我媽說紀方禹要結婚了,結婚對象是那次帶去包間吃飯的姑娘。
紀家給我家發了請帖,我不得不去。
婚禮當天我見到了穿著華美白紗的唐酥,她的那張臉變得僵硬又扭曲,做不出任何表情。
這是過度整容的後遺症。
我想到了在醫院神經科碰見她的那次,或許從那個時候起她的臉就已經出問題了。
紀方禹牽著他的新娘走向舞臺, 從我旁邊經過,也許是我的幻覺,他投過來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端起酒杯朝著他的方向做了一個碰杯的動作,然後將酒水一飲而下。
「佳偶天成,百年琴瑟。」
這場婚禮,算是他為唐酥的青春買單了。
放在腰間的手機瘋狂震動,來電顯示小恩——我的公司飯搭子。
「吃席呢,什麼事兒啊?」
「大事!有男模求你B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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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眉毛一跳,捂著手機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真的假的,誰啊?」
電話那頭小恩的語氣跌宕起伏,形容誇張。
其實B養男模這件事不過是我一時口嗨, 上次公司團建喝大了, 在她的慫恿下我發布了二十多條收留心碎男模的帖子。
不過我理智尚在,留了她的聯系方式。
「快去面基,他可帥了!」
不會吧不會吧, 這年頭的男模都這麼好騙的嗎?
我想得和他談清楚, 畢竟我的工資可隻夠我自己吃飯。
二十分鍾後, 人在咖啡館,男模也很帥。
他身形修長, 眉目疏離,面部線條幹淨利落,寬肩窄腰樣樣不落。
我頂了頂腮幫子坐到他對面, 「堂堂化學教授,什麼時候幹起了男模的工作了?」
段玉撐著下巴像個貓似的慵懶,「老師工資這麼低, 我不得幹點兒兼職?」
我給他遞了一顆席上抓的喜糖,他斂下眸子沉默了兩秒。
「你要結婚了?」
我差點把嘴裡的糖果吐他臉上。
「是紀方禹結婚了, 這是他的喜糖。」
他放心地收下了那顆糖。
「宋曳同學, 今天是來談B養事宜的, 你可別把話題扯遠了。」
他去國外深造了兩年後再次回到了我扎根的城市。
包子豆漿炸油條,玫瑰鑽石白玉镯,生活中各個方面的浪漫都被他給玩爛了。
這次他將他籤約模特公司的合同書給我擺了出來。
「宋曳同學, 你什麼時候才能把我收了啊。」
可我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可我沒有聽見你說愛我。」
他愣了愣,「就這樣?」
我點了點頭:「就這樣。」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正襟危坐道:
「宋曳,我愛你, 請問你以後的人身安全可以讓我全權負責嗎?」
好像還差了點意思,我拿出手機打開了錄像。
「再來一次吧,就像當年那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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