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為什麼他偏偏就要為唐酥彈這首呢?
把我拉出來鞭屍,讓我S了這條心?
其實不用的,公交車窗的那一眼就已經讓我斷了念想。
他和唐酥還真是一類人,喜歡把人踩得直不起腰。
我沒有選擇離開,一直聽到了尾聲。
曲子的尾聲,愛意的尾聲,青春的尾聲。
一曲終了,圍觀的同學爆發出了熱烈掌聲。
「喂,聽歌都能把你聽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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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我趕緊低頭擦了擦眼淚,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方才向我搭話的那人卻擋在了前面。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左手很拽地揣在白大褂的兜裡,右手握著手機,看了手機一眼後又看了我一眼。
「別擋道,我忙著呢。」
被人堵在路中間我擺不出什麼好臉色,哪怕他是個帥哥也不可以。
我往左走,他從左邊堵住我。
我往右走,他就從右邊堵住我。
在我忍不住動粗的前一秒,他開口了:「有時間在這兒聽鋼琴曲,沒時間把衣服給我送過來啊。」
我當時就給他表演了個一秒萎,敢怒不敢言還有滿滿的不可置信。
「你就是那個段玉瀟?」
「是我。」
他向我伸出了手,不容拒絕道:「衣服給我。」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用著大白兔頭像,性別設置為女生,名字叫段玉瀟的人。
居然會是一個男孩子…
琴房門口的同學在往這邊走了,紀方禹牽著唐酥出來,僅差一步便會走到我面前。
「去一個沒人的地方說!」
「啪」地一下,我拽住了段玉瀟的袖子拉著他飛奔出了藝術生的教學樓。
身後一陣騷動,嘈雜中唐酥的聲音卻分外清晰:「剛才那是宋曳嗎?怎麼和一個男生在一起。」
10
梧桐樹下,我和段玉瀟大眼瞪小眼。
「你把衣服弄丟了!」
我心虛地咽了咽口水,聲如蚊蠅:「對不起,我會賠的。」
段玉瀟蹺起個二郎腿。
「行啊,那衣服是我媽的寶貝,你自己去當面和她道歉吧。」
他反手伸進雙肩包在裡面掏著什麼,手再拿出來時,指間已經夾了一張紙條。
「這個給你,下午去。」
我愣愣地接過來,紙條上面寫著醫院的地址樓層和床號。
突然有點擔心被他拐賣,我不敢隨便答應。
他倏地轉過身子面朝著我:「名字。」
「宋曳。」
「把手機視頻打開錄著。」
我照做了,他將身份證舉了起來盯著我的鏡頭認真道:
「我段玉瀟在 2021 年 12 月 7 日請宋曳同學去醫院看望我的媽媽,以此視頻為證,若她有任何不測,我全權負責。」
他看出了我的顧慮,知道我在害怕,所以向我做出了保證。
「既然你拿不出衣服,那就遵守承諾下午去醫院看望我媽媽。」
我見他起身要走,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可千萬別給紀方禹說我在琴房外哭了這件事。」
紀方禹是醫學系的大紅人,在我看來,段玉瀟肯定認識他。
他歪了歪腦袋,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宋曳同學,不是所有穿白大褂的都是醫學生。」
又拿出他的學生卡在我面前晃了晃。
「哥哥我是化學生。」
我悻悻地收回手,露出一個牽強的假笑。
「原來是這樣嘛……嗯……是我孤陋寡聞了……」
段玉瀟輕笑一聲,伸手撫平了衣角被我捏出來的褶皺。
「我不八婆,你大可放心。」
11
下午我向導員請了假後買了些水果便去了醫院。
敲門後我推開了病房的門,那位阿姨手裡盤著一串佛珠,雙眼無神地盯著空氣中的某一處。
她給我的感覺和初見時完全不同。
「阿姨您好,還記得我嗎?」
我將水果放在靠牆的櫃子上,視線一轉忽然間瞥到了床尾夾著的那張有關病人信息的牌子。
「精神紊亂」四個大字在上面格外醒目。
「來,坐這兒。」
阿姨聽到我的聲音後眼睛裡迸出了光,招呼著我坐下。
我不知道那件衣服對她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但至少現在,我是不敢亂說話的。
「上次淋了那麼久的雨,回家沒有生病吧?」
她將我鬢邊的碎發攏到耳後,這動作熟練得像是在對她的女兒。
我稍微愣了一下,連忙搖頭:「謝謝阿姨關心,我身體很好。」
她細細地看著我。
「你怎麼找到我的?」
「是段玉瀟給我說您在這兒的。」我羞愧地低下頭,「我把您的衣服捐出去了,實在是對不起。」
「捐出去了?」
她的聲音拔高了一個度,眼神是一片急迫,似乎不太能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我沒做辯解,因為錯了就是錯了。
「您可以罵我。」
她沉默了很久,最終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曬太陽。」
我攙扶著她下了樓。
身為罪人我也不敢多言,除了愧疚就隻剩抱歉了。
「捐出去也好,也算是發揮了它的價值。」
沒有責怪反倒讓我更加難受。
眼下,我的內心正處在被鞭挞的極刑中,一雙白色運動鞋闖入了視野。
段玉瀟還喘著氣,看樣子是飛奔過來的。
他彎腰握起阿姨的手搓了搓,「明天要全面降溫了,我把手套圍巾給你帶過來。」
「不用了。」阿姨反握住了他的手,「小玉,我們回家吧。」
段玉瀟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又重復了一次:「小玉,我們回家。」
我偷摸著看了一眼段玉瀟的表情,發現他眼眶微紅,竟像是要哭出來。
局促得四肢無處安放,這個時候我該說什麼好呢?
正糾結著,他們母子倆走了。
我也起身往外走,不料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12
是唐酥,她怎麼來醫院了?
不是我沒有道德,而是真的太好奇了。
生平第一次跟蹤獻給唐酥。
她輕車熟路地進了一間房,我站在樓梯口看著門口掛著的「神經科」三個大字陷入沉思。
唐酥來神經科?
好奇雖好奇,但我還沒有變態到去打探別人病情的程度。
「你怎麼總喜歡在房門外鬼鬼祟祟?」
抬腳欲走,卻被拎著大包小包下樓的段玉瀟下抓了個現行。
我被他嚇得哆嗦了一下,瞪他一眼。
「你管我?」
這時神經科的房門從裡面打開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為了避免被唐酥發現的尷尬,說時遲那時快,我閃身躲在了段玉瀟身後。
「擋住我。」
我聽他輕笑了一聲,「剛才不還說不讓我管嗎?」
「管,求。」
他的肩膀很寬,隻要不亂動就足以遮擋住我的身形。
唐酥手裡拿著單子面無表情地下了樓,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就這麼怕她?」
段玉瀟壞笑地看著我。
「她把你喜歡的人搶走了,你怎麼這麼慫,不敢和她對峙啊?」
我長舒了一口氣,忽覺不對,「你怎麼知道的?」
「她和那位紀方禹的愛情故事都傳遍學校了。」
他提著東西慢悠悠地往下走,我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我可不是怕她。」
小小跟蹤了一把,我隻是心虛而已。
我倆一前一後走到醫院門口,一路無話。
至少得告個別吧。
「後會無期了。」
「周末來我家做客。」
我和他同時開口,不過說的話南轅北轍。
我滿臉驚恐,「我為什麼要去你家做客啊,我和你不熟!」
這段玉瀟不會是賴上我了吧?
反觀他倒是一臉輕松,雙眸澄澈,還順便拿出手機打了個車。
「幫人幫到底吧同學,你也看見了,我媽有精神上的疾病。」
我確實欠他媽媽一件衣服,但我不是醫生啊!
「我也沒辦法啊,我不會治病。」
「你會的。」他的語氣很是篤定,「我媽今天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了,剛才她叫了我的小名。」
我傻眼了,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可我什麼都沒做啊。」
「不需要你做什麼,她看見你就會很開心。」
車來了,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
段玉瀟拉開了車門,我很是識趣地後退一步,拿起手機打算刪掉他的聯系方式。
「還愣著幹什麼,過來啊。」
他的手撐在車頂上,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我詫異地指了指我自己:「你叫我?」
他扯了扯嘴角:「我叫鬼。」
原來這趟車是他打給我,送我回學校的。
他好像每次都能清楚地知道我在想什麼,臨行前再三囑咐道:
「別刪我,別刪我,別刪我。」
不得不說,這句話很是洗腦,我還真沒刪他。
13
「我段玉瀟,想請宋曳同學在這個周末來我家做客,若她有任何閃失,我全權負責。」
沒想到剛走到宿舍樓下我就收到了他的消息,是一個視頻。
視頻中的段玉瀟表情嚴肅地舉著自己的身份證。
不出一秒家庭住址和門牌號就過來了。
我在樓下駐足觀看了這個視頻好幾遍,怎麼看怎麼好笑。
「你在看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紀方禹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我環顧四周確認了一下,是女生宿舍樓沒問題。
「你在這兒幹嗎?」
醫學系的女生宿舍樓和藝術生宿舍樓不在同一個片區,所以他應該不是來等唐酥的。
他的臉色不太好,眼睛緊緊盯著我的手機屏幕。
「我問你在看什麼,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摁了熄屏鍵,將手機揣在兜裡靜靜地看著他。
「跟你有什麼關系嗎?」
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嗆他,他明顯愣了一下。
「呵,你別想多了,我隻是怕你被騙,畢竟你挺戀愛腦的。」
「紀方禹,你不要太過分了!」
宿舍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我不在乎,成年人的面子值幾個錢?
在他紀方禹眼裡,我宋曳從來就是跪著的,生下來就是沒有尊嚴的。
憑什麼?
這一刻我所有的怨氣一下子上來了,大罵道:
「這十幾年,但凡你說一句不喜歡,我都會離你遠遠的,我不是纏人的鼻涕蟲!」
「但你啞巴又裝瞎,一邊接受著我的好一邊背刺我,一邊給我機會又一邊沉默。」
「你是最沒資格說我戀愛腦的那個人,你比誰都懂怎麼吊著我。」
「你女朋友今天去醫院看病了,你不去陪她,在我宿舍樓下晃什麼?端水大師是吧?」
越來越多的人來圍觀,甚至還掏出了手機。
他的面色變了又變,最後鐵青著臉擠出了人群。
眾人吵吵鬧鬧,我卻覺得寂靜到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明天校園雜志的素材,我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了。
紀方禹落荒而逃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可笑,原來被我奉為神明的他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了。
平庸、惡俗、沒禮貌,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14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的「紀老師」三個字讓我愣了一下。
接通後還是記憶中溫和的聲音。
「小曳啊,我和你秦阿姨回來了,今晚咱們兩家聚聚,飯店已經訂好了,你人過來就行。」
我小小地雀躍了一下,紀鳴和秦芳已經近兩個月沒回家了。
作為鋼琴家的他們每天都在全國各地參加不同的音樂會,有著永遠出不完的差。
這兩位我無比尊敬的老師十分喜歡我,可現在我卻厭惡了他們的兒子。
「小曳,小曳?」
我回過神來。
「是的老師,宋曳同志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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