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胰腺癌晚期——

 

他不可置信地搶過李醫生手裡的檢查結果，逐字逐句看過去。

 

又讓他帶來的團隊仔細看。

所有看過的人都沉默了。

 

林珏臉色難看：“明天給我治療方案。”

 

“我能單獨跟你聊一下嗎？”虞姝靠坐在床頭。

 

眾人慢慢散去，房間裡一時間陷入沉寂。

 

虞姝想要喝水，可是她沒有力氣去拿桌子上的水杯。

 

林珏見狀，小心喂她喝了半杯水，然後看著她抱著垃圾桶全部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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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亂地不知道該怎麼辦，眼睛都急紅了。

 

虞姝笑笑：“沒事，化療的副作用。”

 

“你不用為難李醫生，從藥物幹預到靶向治療，他能做的都做了。”

 

是她自己的身體不爭氣。

 

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治療手段用在她身上都沒有作用。

 

“不會的。”林珏聲音沙啞，“一定還有辦法的。”

 

虞姝搖搖頭，卷起自己的袖子，細細的胳膊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針孔。

 

林珏的話被卡在喉嚨裡。

 

“怎麼會——”

 

他不敢相信，想要伸手去碰虞姝的胳膊，卻又在碰到的瞬間收回了手。

 

半晌隻能幹巴巴地憋出一句：“疼嗎？”

 

虞姝搖頭：“打針的疼跟病發的時候沒法比。”

 

“你知道嗎，確診的當天，我有想過告訴你，但是你那天帶了秦瑜回來，告訴我以後不要對你有非分之想。”

 

她慘然一笑：“後來的很多次，每當我要跟你說的時候，你都會岔開話題，不是跟秦瑜去約會，就是以工作忙來打發我。後來——”

 

後來她就不想說了。

 

秦瑜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林珏隻是他哥哥的好朋友，對她沒有任何照顧的義務。

 

她早該醒了。

 

林珏打斷她的話：“對不起。”

 

“是我的問題。”他生平第一次道歉。

 

曾經天之驕子一樣的男人，現在半蹲在虞姝的床邊，可憐巴巴的。

 

“我以前覺得是因為我對你的縱容，讓你對我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所以我沒有徵求你的意見就強硬地把你推得遠遠的。”

 

“也把自己的心關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虞姝的心跳驟然加快，在安靜的房間裡，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單是她的，還有林珏。

 

他的心跳聲比自己的還要快。

 

“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隻是我太膽小了，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

 

“小姝，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懇求地看著虞姝：“我跟秦瑜的事情都是假的，我現在愛的人是你。我帶你回去治病好嗎？”

 

虞姝曾經不止一次做夢，夢到林珏跟自己表白。

 

她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可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她卻很平靜。

 

甚至平靜到理智地拒絕：“我不會跟你回去。”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用人生最後的時光做科研，我不想虛度光陰。”

 

林珏不理解：“你已經研究出結果了，剩下的交給他們不行嗎？”

 

“不行。”

 

“小姝。”林珏懇求她，“讓我陪著你好嗎？”

 

“就算你的病治不好了——”

 

他艱難說完這句話：“我也想在你人生的最後階段陪著你，就像你小時候一樣。”

 

虞姝面色冷然：“林珏。”

 

她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深處：“我來這裡，不光是為了科考。”

 

“更是為了遠離你。”

 

林珏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小姑娘，有一天會這麼厭煩自己。

 

厭煩到就連生命的最後時光都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可他能怪誰？

 

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是他一點一點把虞姝從自己身邊推開的。

 

他後悔了。

 

林珏把自己的臉埋在掌心，淚水很快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吧嗒一聲，砸進了虞姝的心底。

 

第15章 手術

 

15

 

虞姝看著半跪在自己床前的男人，覺得很陌生。

 

她在林珏身邊長大，印象中他一直都很驕傲，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林珏擦掉眼角的淚：“小姝，跟我回去好嗎？”

 

“如果你擔心科考，我會加大投資，讓學校派其他專家來這裡。”

 

“隻要有成果就可以，你不用非要親自在這裡的。”

 

虞姝猛然坐起身子，因為過度用力差點從床上摔下去。

 

她努力抓住床頭櫃穩住自己的身形。

 

林珏想要扶她，被她狠狠甩開。

 

“林珏，你是不是以為科考是過家家？不管是誰來都可以隨意接手？”

 

“不是的。”林珏慌亂解釋，“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

 

“隻要你的身體好好的，其他的我可以全部都不在意！”

 

他隻要虞姝可以像以前一樣跟在他身邊吵鬧。

 

林珏不渴求別的，他隻需要虞姝好好活著。

 

可是虞姝隻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幼稚到可笑。

 

“林珏，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林珏永遠都無法理解一個科研工作者對科研的熱切。

 

“我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珏從知道她生病開始到現在，精神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

 

他焦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隻是想讓你好好地。”

 

“虞家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你如果出事了，我怎麼跟你哥哥交代？”

 

虞姝冷笑：“用不著你交代，我自己會下去跟哥哥說清楚的。”

 

“閉嘴！”

 

“我不想再聽到這種話。”

 

林珏不知道該怎麼讓虞姝明白自己現在的心情。

 

虞姝也沒法讓他知道科研到底代表什麼。

 

氣氛一直陷入僵持。

 

一直在門外等著的秦教授聽到裡面越來越激烈的爭吵聲，終於忍不住推開了門。

 

“林先生，虞姝。”

 

他沉痛地看著病床上蒼白的虞姝，心疼不已：“我們最新研發的生物抗癌技術，雖然還不成熟，也沒有進行人體實驗，但是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他不是盲目建議，而是基於他今天對實驗結果的考量。

 

林珏眼睛一亮：“真的嗎？”

 

虞姝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治愈率隻有30%。一旦失敗，我會徹底S亡。”

 

林珏愣住了。

 

“30%?”

 

秦教授不同意虞姝這種悲觀的算法：“最低30%，最高80%。虞姝，你應該積極面對。”

 

虞姝沒說話。

 

林珏隻用了一分鍾就做了決定：“給她做手術。”

 

虞姝狠狠地擰眉：“你沒有資格幫我做決定。”

 

“事實上，我有。”

 

林珏拿出一份證明：“在你家出事之後，你的監護權在我手上，雖然你現在已經成年了，但是監護權表明，你在經歷重大手術的時候，我可以代替你籤字。”

 

“秦教授，她的手術什麼時候開始？”

 

林珏忽略虞姝的反對，直接跟秦教授商量手術的細節。

 

秦教授叫了李醫生和林珏帶來的醫療團隊。

 

“這裡的條件並不適合做手術，但是她目前的身體情況也不適合轉回去。而且，目前我們項目的所有數據都是保密的，並不能對外公布，也不能帶回去。”

 

李醫生已經開始跟其他醫生研究手術方案了。

 

“這個手術我可以做，但是我少一個副手。”

 

李醫生看過了醫療團隊裡所有人的簡歷，沒人適合做他的副手。

 

不是說這些人不優秀，而是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學習如何使用新生物藥。

 

林珏抓住重點：“你需要誰？”

 

“戴蒙教授。”李醫生直接點名，“他最適合。”

 

“人在哪裡？”

 

“冰島，距離這裡很近，來回隻需要一個星期。”

 

這一周，足夠他們把藥物試驗再往前推進了。

 

“我知道了。”

 

林珏往外走：“一周後我把人帶回來，希望你們能準備好手術。”

 

虞姝叫住他：“林珏！”

 

“我沒有答應手術。”

 

林珏猛然回身，異常認真地看著她。

 

“虞姝。”

 

這次見面，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正式地叫她的全名。

 

“你如果不手術，對不起的不隻是你自己。”

 

“還有我們這些愛你的人。”

 

虞姝閉上了嘴，沉默地看著他離開。

 

第16章 跨年

 

林珏做了決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

 

即便這個人是他最愛的人也一樣。

 

虞姝按照李醫生的要求每天調整作息，隻工作三個小時。

 

或許是看虞姝前半生活得太苦，這段時間的研究突飛猛進，成功率提高到了50%。

 

同學私下裡跟虞姝吐槽過，她好幾次看到教授在偷偷抹眼淚。

 

“你可是教授最好看的關門弟子，你要是有事，我們這些師哥師姐，怕是一輩子都別想好好過了。”

 

“我知道的師姐。”虞姝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林珏在最厭煩她的時候，幫她填報了最遠的志願，可也間接讓她認識了現在的同學和老師。

 

大家都對她太好了，彌補了她這麼多年缺失的愛。

 

這天，大家其樂融融圍在一起過節。

 

跨年了。

 

虞姝看著北極的星空，眼睛裡閃爍著淡淡的淚光。

 

她又撐過了一年。

 

“砰”的一聲，門被從外面撞開，呼嘯的寒風闖了進來。

 

虞姝冷得直打冷戰。

 

秦教授連忙讓人去關門：“發生什麼事了？”

 

進來的是胡助理，他渾身都是冰碴，說話的時候，嘴唇幹裂到流血。

 

“我們回來的路上遭遇了風暴，去接人的船撞上了冰山——”

 

虞姝猛然從床上翻身下去，跌跌撞撞跑到胡助理身邊。

 

“人怎麼樣？”

 

胡助理深吸一口氣，虞姝更著急了。

 

“林珏呢？他在哪裡？他為什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咳咳咳——”

 

突如其來的冷風和情緒波動讓虞姝覺得腹部劇痛。

 

她忍不住彎腰捂住自己的肚子，可仍然看著胡助理。

 

“他——他還好嗎？”

 

胡助理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走的時候，他把救生設備給了我，讓我回來求救。”

 

秦教授瞬間做了決定：“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不要慌。”

 

“從二組抽調二十個人，帶著一個月的物資和營救裝備，跟著胡助理去救人。”

 

“從一組抽調三個人組成臨時救援隊，你們要設計好他們可能遭遇的所有危險，並準備方案。”

 

“是。”

 

“馬上去。”

 

整個船艙的人都動了起來，隻有虞姝還縮在地上。

 

她動不了。

 

李醫生是第一個發現她不對勁的，給她注射了止疼藥。

 

一天後，林珏被人帶回來了。

 

虞姝還沒醒。

 

他們的船很幸運地在海上漂流了兩天，船艙被撞破的地方被凍住了。

 

也算是保住了他們的一條命。

 

隻是林珏因為去救落水的醫生，腿卡在了冰窟裡，凍了四個小時。

 

被人帶回來的時候，他的腿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

 

“林先生，您的腿恐怕保不住了。”

 

凍傷太嚴重，如果不截肢，壞S部分可能會擴散。

 

林珏搖頭：“不要截肢。”

 

“可是——”

 

“沒有可是。”林珏很堅持，“保守治療，我要等到小姝的手術結束。”

 

“虞姝的抗癌藥已經有了突破性進展，反而是你現在的問題比較嚴重。”

 

林珏隻問了他一句話：“虞姝不能受刺激是嗎？”

 

“如果她受刺激，導致病情急速惡化，我一切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兩人在病房裡激烈的爭吵，沒人注意到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

 

虞姝隔著門玻璃看向林珏。

 

他跟之前比不一樣了：蒼老，悲涼，但是眼神卻更堅定了。

 

尤其是在幫她治病這方面，有異乎常人的執著。

 

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