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為了媽媽的醫療費，我跟了尹凌崢五年。

 

隱忍配合他所有不入流的愛好。

 

後來，他喜歡上了新來的實習生。

 

我沒哭沒鬧，深夜登機離開了京城。

 

他的朋友紛紛打賭，我多久會低頭求和。

 

尹凌崢笑得冷漠：「不出三天，她又會哭著回來求我。她還求著我給她媽治病。」

 

可三天又三天，我仍音訊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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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尹凌崢對我爸恨之入骨。

 

我爸是學校的心理醫生，當年尹凌崢的初戀女友有抑鬱症，是我爸一直在給她做心理治療。

 

後來他初戀女友自S，留下了長長的血書。

 

她控訴我爸，利用身份的便捷，一步步誘導她，侵害她。

 

後來女生跳河自S了。

 

那樣好看的一個女孩子，被發現時已經泡得浮腫，面目全非。

 

尹凌崢看到時，幾欲發瘋，恨我爸，連帶著恨S了我。

 

我在學校被所有人孤立了，他們說我是S人犯的女兒。

 

“真該S啊，校花人這麼漂亮，被她爸那個禽獸害了！”

 

“S人就該償命，憑什麼S人犯的女兒可以好好上學！真不想跟她當同學”

 

可我不信，爸爸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他冬天甚至會照顧小區裡每一隻流浪的小貓。

 

爸爸被警察帶走前，跟我說：“不是爸爸，清瀾照顧好媽媽和弟弟。”

 

我忘不掉尹凌崢看向我的眼神。

 

少年原本清澈明亮的桃花眼，變得陰鸷兇狠，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進我的胸膛 。

 

多年以後，他在床上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的。

 

陰狠、憤怒、鄙夷。

 

“許清瀾，你爸要是知道她的乖女兒為了錢，求著跟我開房，會心疼嗎？”

 

尹凌崢捏著我的下巴：“心疼也沒用，父債女償！不求我，你媽可就要病S了。”

 

2

 

尹凌崢一個月給我五萬，足夠交我媽每月四次化療費用和弟弟生活費。

 

高考後，我媽媽查出白血病。

 

家裡沒有錢，還要供兩個小孩讀書。

 

我媽媽偷偷藏起了診斷書，撐著身體繼續打工。

 

後來，媽媽在打工的地方累倒，送到醫院後，我跟弟弟才知道她生了這麼嚴重的病。

 

尹凌崢就是這個時候找到我的。“許清瀾，想救你媽嗎？”

 

我抱著有一絲希望也要試試的想法，回了個問號。

 

然後尹凌崢緊接著回了消息：“一個月五萬，XX 酒店 4032”。

 

看著床上面色蒼白的媽媽。

 

想著爸爸入獄的話。

 

我沒有猶豫地回了他：“好。”

 

跟自尊心一起破碎的，還有懵懂愛戀的幻想。

 

3

 

我答應他，不僅僅是為了錢。

 

我心底深處其實是想贖罪。

 

既為父親犯下的過錯贖罪，同時也是……為我自己曾經的過錯贖罪。

 

我罪在高中三年，不該對他生出不切實際的想法。

 

尹凌崢那雙烏黑明亮的桃花眼，笑起來時，仿佛閃爍著璀璨的星光。

 

曾經的我，原本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對其他的事全然不關心。

 

可每次看到他，我心裡那被壓抑的懵懂情愫，就像瘋長的野草，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

 

記得有一次體育課，同學們自由活動。

 

尹凌崢在五人制足球場上盡情奔跑，我坐在看臺上，假裝背書復習，實際上眼睛時不時偷偷地瞟向他，關注著他在球場上的一舉一動。

 

我的手心緊張得直冒汗，坐在看臺上，心跳如鼓。

 

突然，球場上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原來是11號球員一記漂亮的頭球破門。

 

11號，正是印在尹凌崢球衣上顯眼的數字。

 

我迫不及待地朝球場望去。

 

目光交匯的幾秒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這時，足球被傳向正要重新開球的他，本應穩穩落入他的腳下，

 

卻鬼使神差地砸在了他的屁股上，他氣得對隊友怒目而視，準備“興師問罪”。

 

他長得那麼好看，就算生氣的樣子也十分迷人，就像一隻生氣炸毛的可愛貓咪。

 

他仰頭看我，故作兇狠地威脅：“喂，你剛剛什麼都沒看見啊！”

 

“啊？”我回過神，呆呆地抱著書本，不知所措。

 

他看著我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桃花眼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好像藏著無數星光，聲音溫柔地說：“把剛才那糗事從腦袋裡刪掉，預備，1、2、3，魔法生效！”

 

話音剛落，他迅速抬起右手，並攏食指與中指，朝我的眉心指了一下，就如同《哈利·波特》裡施展“一忘皆空”咒那般，好似攜著一抹無形的魔力，

 

那一刻，我的眼裡就隻剩下他那燦爛無比的笑容 。

 

4

 

我暗戀了他三年。

 

高三的學業壓力大得讓人喘不過氣，我開始寫起了日記。

 

一筆一畫記錄下我對少年尹凌崢的種種幻想。

 

後來，我那年高考失利，轉校復讀。

 

尹凌崢高考超常發揮，可他放棄了國內頂尖985高校的錄取機會，遠渡重洋，直接去美國留學。

 

我隱約知道他家境優渥。

 

沒想到優渥程度遠超我的想象。

 

我畢業後進的第一家公司，竟是他父親投資創辦的。

 

有一天他來公司參觀。

 

老板和領導滿臉諂媚，眾星捧月般跟在他身後。

 

他路過我的工位時，腳步猛地頓住，眼神落在我身上：“許清瀾？”

 

再次相遇讓我欣喜，可下一句話讓我跌落深淵。

 

“你爸出來了嗎？”

 

5

 

後來跟尹凌崢同居的日子裡，他也頻繁在我面前提及我爸。

 

他說：“許清瀾，要不是為了報復你爸，你覺得我會跟你在一塊兒？”

 

我選擇沉默，隻是默默做好手頭的事。

 

我化身成他溫柔的枕邊人，精心烤制他喜歡的巧克力曲奇，提前預訂他最愛的音樂會，細心熨燙他的每一件襯衫，耐心擦拭他的每一塊腕表、每一條皮帶、每一條領帶……

 

我幾乎是他的貼身保姆，生活徹底被他填滿，每天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他。

 

尹凌崢出差時也總要我隨行，我安靜且熟練地為他操持好一切事務。

 

有時候，他看著文件，會毫無徵兆地伸手攬住我的腰，把我拉到他腿上。

 

他把臉埋進我散開的長發裡，輕輕嘆道：“好香。”

 

窗外細雨綿綿，那一刻，我恍惚產生了我們正相愛著的錯覺。

 

我想，他對我或多或少是有感情的吧。

 

不然，他怎麼會在深夜趁我熟睡，偷偷吻我，那輕柔的嘴唇落在我的眼角。

 

不然，他怎麼會在每個我不在身邊的夜晚，瘋狂給我打電話，非要和我連麥聊天。

 

不然，他怎麼會在商業酒會上，面對眾人的敬酒，將我護在身後，冷峻地掃視一圈，霸氣說道：“她不勝酒力，你們想敬的酒，我代勞。”

 

當他不回憶往事時，我們就是幸福的。

 

和世間所有戀人一樣，關系純粹又健康。

 

但一旦他回想起那些過往，就會變得煩躁又不安。

 

“許清瀾！你知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很骯髒？如果我每個月不給你五萬塊錢你會跟在我身邊嗎？”

 

“你爸他不配當心理醫生！不配為人！”

 

他講到激動處，把我往床上帶。

 

我默默承受他的疾風驟雨，淚水無聲湧出。

 

事後他總會跟我道歉，低低嘆一句：“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兒就好了。”

 

是啊，生為我爸的女兒，我有原罪。

 

我一直以為，隻要我持續贖罪，終有一天能和尹凌崢達成和解。

 

然而，最近尹凌崢的行為卻有些反常。

 

6

 

尹凌崢公司新來了一個實習生，

 

性格活潑率真，和我內斂的性子截然不同。

 

他很關注這個實習生。

 

那天，我精心準備好了晚餐，尹凌崢接到她的電話後，二話不說轉身出了門。

 

我坐在餐桌前，飯菜的熱氣漸漸消散，一直等到晚上十點，鍋裡的糖醋鯉魚徹底沒了溫度，醬汁凝結在盤邊。

 

半夜十二點，尹凌崢才醉醺醺地回來。他身上彌漫著濃烈的酒氣，還有一股不屬於我的香水味，甜膩又刺鼻。

 

“你一直和她在一起嗎？凌崢，我一直在等你。”

 

我強忍著內心的酸澀，試著質問他，聲音在輕輕顫抖。

 

尹凌崢酒醉後迷離的桃花眼懵懵的：“太像了……她在我懷裡哭……我沒辦法推開她……”

 

我知道他說得太像誰。

 

以前的葉凝煊明媚、大方，像小太陽。

 

我溫暾、謹慎。

 

那個實習生就是葉凝煊的樣子。

 

或者說，如果她沒S，就會是現在實習生的樣子。

 

他的模樣讓我心中湧起一陣憐愛，我捧著他的臉目光誠摯地說：“以後，你的懷抱隻屬於我一個人，好不好？”

 

我真的喜歡你，在一起同居的這五年，我早已不知不覺深陷其中，我愛上了你，尹凌崢。

 

我自知不配，但我克制不住洶湧愛意，他大概不知道，我說出這句話已經用盡了所有勇氣。

 

尹凌崢的酒意清醒了大半，眼神恢復了往日的銳利，略帶厭惡地打量我：

 

“許清瀾，別忘了每個月我給你的那五萬塊？我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純粹。別既想要錢又想要感情，許清瀾，你沒這個資格。”

 

7

 

多麼諷刺，我爸就是心理醫生，

 

而我現在瞞著所有人，悄悄去了一家私人診所，

 

開始看心理醫生。

 

聽說這位醫生在心理學領域是年輕有為的後起之秀，

 

當然，他的診金也不便宜，半小時600。

 

我預定了一周一小時的問診。

 

結束後，我順道去了趟醫院。

 

我媽知道我和尹凌崢的事，每次聊到這就重復著：

 

“清瀾啊，媽年紀大了，這病不治也行，別拖累了你。你弟弟也上大學了，可以勤工儉學……”

 

我握著媽媽的手：

 

“我一定會讓你們都好好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