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驚惶的哭喊此起彼伏,在空曠的車庫裡格外刺耳。
顏豪喉結劇烈滑動了下,幾次開口卻都發不出聲來。就在這時周戎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把他推到了後面。
他個頭極高,身形悍利,站立時投下沉重的陰影,目光從人群中慢慢掃過。咆哮和哭泣都在這極具壓迫力的視線中漸漸平息,所有人都畏懼而茫然地注視著他,隻聽周戎終於開了口,聲音低沉而清晰:“誰被咬了,自己留下。”
人群瞬間就爆了。
“我沒有!”“我也沒有!”“快放我們上車啊!”“求求你們,放我上去!”……
“閉嘴!”春草爆發出厲吼:“再逼逼誰都別上!”
喧囂立停,靜默中一個特種兵主動站出來,撩起袖口,笑道:“我被咬了,戎哥。還有子彈麼?給我一發吧。”
周戎死死盯著他已經開始腐爛的手腕,一言不發。
顏豪竭力堵住嘴,終究忍不住發出一聲困獸般絕望的悲號,頹然跪了下去。
抽氣和哽咽陸續響起,周戎閉上眼睛,仰起頭,幾秒鍾後終於咽下熱淚,抬手解下脖頸間一枚用線吊住的子彈。
“這是……”他嘶啞道,“我最後一發,自盡用的。”
周戎把子彈裝進手槍,推上槍膛,上前與那名特種兵緊緊擁抱。
每個隊員都上前與他告別,痛哭失聲。春草肩膀劇烈發抖,那特種兵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如長兄般在她頭上親了親,最後推開她,含著淚水注視周戎。
“這幾年多謝你,戎哥。”他笑著擦拭眼角,說:“最後送我一程吧。”
周戎閉上眼睛,手掌顫抖,將槍口抵在那隊員頭上。
Advertisement
“……再見,”他哽咽道。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後,車庫內響起一聲槍響。
人群躁動瞬間平息,猶如沸騰的巖漿尚未爆發便被死死壓進了地底。幸存者們驚慌失措地互相對視,不一會又有個女人遲疑了下,主動出列,眼睛紅紅的滿是眼淚,說:“我……我有點怕。”
她頓了頓,勉強笑道:“還有子彈嗎?”
她看上去還十分年輕,殘妝掛在臉上,頭發凌亂,像是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上班族。
周戎把臉用力埋進掌心,某個轉瞬即逝的剎那間,他剛硬無比的肩背線條,看起來竟有種崩潰的感覺。
春草遲疑著緩緩摸到後腰,剛要掏出槍,忽然一個人從她身側走上前去。
……司南?她愕然想道。
司南站定在那姑娘面前,低聲問:“他們沒子彈了,我幫你可以嗎?我保證會很快。”
姑娘有些害怕和無所適從:“可是我……”
“不會有任何痛苦,”司南道。
眾目睽睽之下,他抬手擦拭姑娘臉上的灰塵,把被淚水暈開的眼影用力抹去,又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地把她頭發梳理整齊。他把她衣領折好,拍掉藕荷色裙子上沾染的土灰,就像紳士溫柔服務一位高貴的公主。
姑娘全身顫抖,竭力壓抑的哭泣讓她說不出話。司南展開雙臂抱了抱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趙……趙苗苗……”
“苗苗,”司南在她耳邊道,“別怕,你看起來很漂亮。”
姑娘咽下酸澀的眼淚,微笑起來,用力“嗯!”了一聲。
下一秒她後頸骨傳來閃電般——喀拉!連半點拖泥帶水都沒有,身軀立刻軟了下去。
司南託著她已無生氣的身體,緩緩放在地上,動作輕柔如同姑娘隻是陷入了永恆溫暖的沉眠。
“……還有嗎,”周戎環視眾人,嘶啞道:“還有人嗎?自己站出來。”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膠水般粘稠的靜默籠罩了空氣。半晌周戎對顏豪點了點頭,顏豪拿出車鑰匙,突然司南朗聲道:“——站住!”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中年男子瑟縮著往車門前擠,司南上前把他揪出人群,冷冷道:“你也被咬了。”
“我沒有!我!我……”
司南強行抓起他藏在身後的手,刷一下撕開袖口,手臂已然潰爛,散發出濃厚的腐臭。
“這不是感染,我沒有被咬,這、這是玻璃割的!傷口化膿了!”
司南置若罔聞,把他遠遠推到牆角,對顏豪道:“去開車門。”
男子勃然大怒,撕心裂肺大吼:“你會遭報應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怒罵聲久久回蕩,司南看見所有幸存者都上了生化車和中巴,便回頭問:“你是想自我了斷,還是我幫你?”
男子一拳揮過來,司南側頭躲避,冷不防男子卻趁隙掙脫了他的鉗制,扭頭就向後跑。司南望著他狂奔的方向竟對著安全門,不由眉心一跳,剎那間反應過來什麼:“站住——”
周戎砰地打開副駕駛門,厲聲道:“司南!上車!”
司南猶如被激怒的獵豹,拔腿衝向那男子;然而同一時刻周戎踩下油門,輪胎在地下停車場中發出尖銳的摩擦聲,風馳電掣而來,一腳剎車停在司南面前!
周戎探身抓住他,鐵鉗般的手強硬有力,將他攔腰一把抱進了駕駛室!
“讓他去!”周戎吼道:“跟我走!”
防彈生化車劃出一個利落至極的漂移,轟鳴加速,悍然撞塌了車庫大門!
所有人在顛簸中猛地彈了起來,司南眼角餘光瞥到後視鏡,隻見那男子果然打開了樓道安全門,被堵在門後的喪屍一湧而入,哀嚎著衝向中巴。
——然而它們太遲了。顏豪已將中巴車門封閉,啟動,將數個喪屍碾入車底後,尾隨生化車衝上了大街!
後視鏡中映出的最後一幕是那男子淹沒在喪屍群裡,司南閉上眼睛,喉嚨仿佛堵了什麼炙熱酸澀的硬塊,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突然一隻手按住他的頭,周戎強行把他拉過來,用力往懷裡摟了摟:“別想了,乖。”
司南頭抵在周戎結實火熱的肩窩裡,半晌點了點頭。
“走城北路上高速,天黑之前必須離開這裡。”周戎單手打死方向盤,沉聲道:“三個小時後,B軍區將發射核彈清洗T市,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第8章
晚八點。
夜幕初降,華燈未上。從車窗向外望去,高速公路已成為巨大的廢棄停車場,喪屍的嚎叫從曠野中遠遠傳來。
周戎把著方向盤,雙眼赤紅,一言不發。
司南從後車廂鑽進駕駛室,濃重的尼古丁味迎面衝進鼻腔,不由咳了起來:“換我開吧。”
周戎搖頭。
“你熬太久了。”
周戎不說話。
司南在車身顛簸中沉默片刻,又柔和地勸道:“你這樣不行,戎哥。兩車幾十號人還指望著你,要是你一倒,其他人怎麼辦?後車顏豪跟春草都換過兩次手了。”
“……生化車不好開。”周戎終於嘶啞地開了口,“荒野路難走,我們必須快,離T市越遠越好。”
司南剛想說什麼,忽然無線電響了:“顏豪呼叫前車,顏豪呼叫前車!隊長試一下,我們這邊電臺沒聲了,你們怎麼樣?”
周戎眼神微變,打開車載電臺。
無數滋啦作響的電流洪水般泄出來,所有頻道匯聚成同一片黑暗的大海。
——短波沒訊號了。
後車廂中三個特種兵都敏感地醒了,仿佛察覺到什麼,起身擠上前。隻見周戎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抬手啪啪幾聲打開了基地通訊,然而指揮中心頻道就像消失在了電波海洋中的遊魚,不論如何調試,都是令人絕望的靜默。
周戎猝然踩下剎車,深呼吸片刻,打開車門疾步而出。
後面的中巴也停了,精疲力竭的幸存者從睡夢中驚醒,茫然的議論嗡嗡響起。
顏豪和春草也跳下車來,兩人臉上都殘存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周戎一句廢話沒有,開門見山道:“基地通訊連不上了。”
剩餘隊員圍攏而來,站在草地上,膽戰心驚互相對視。
“……核彈也沒有……跡象。”顏豪輕聲說:“不是說八點發射麼?現在都八點過十分了。”
“會不會計劃有變……”
“如果計劃有變,基地應該會主動通知我們。”顏豪打斷春草,解釋道:“假如改到九點,基地會讓我們出發營救更多人,直升機也會再派來一趟;更重要的是延後發射時間會導致喪屍從城市中心向周邊擴散,核彈清洗本來就是越早越好。”
司南從身後走來,停在兩三步遠的地方,抱臂靜靜看著他們。
所有人心中漸漸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但沒有人說,甚至沒人動作,仿佛隻要閉口不言,那恐怖的可能性就不會存在。
深秋的夜晚已經很涼了,夜幕中的荒野連綿起伏,遠處鐵軌邊,隱約亮著路燈微渺的黃光。
“你們的基地,”司南平靜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說:“出事了吧。”
兩三個特種兵同時喝道:“不可能!”
“B軍區設施完善,固若金湯,病毒爆發最初就調集了大量武警護衛,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而且國家政府機關、總指揮部、整個華北地區所有的幸存者全部都,全部都……”
沒有人接口,春草尖利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司南溫和地望著她:“再堅固的堡壘都無法與內部崩潰相抗。一旦病毒從內部爆發,顛覆不過在頃刻之間,你知道的吧。”
眾人想起今天下午才被四架直升機送去B軍區避難所的民眾,瞬間不寒而慄。
“英傑,”周戎低沉道,“通報地點。”
那名叫張英傑的隊員手裡拿著個平板電腦,不是世面上所知的任何品牌,想必是軍用品:“我們繞了路,離B市郊區還有五十七公裡。前方高速公路擁堵嚴重,建議繞路工業區,離我們最近的工業區尚有八公裡距離……”他想了想說:“也許有幸存居民。”
周戎緩緩道:“如果B市淪陷,最多兩天就會被核彈清洗,不能再前進了。”
熱門推薦
第四十九次告白
青梅竹馬的校霸讓我表白五十次,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第 49 次失敗後,我放棄了。 最後一次,我選擇用來愛自己。 角落裡,最近風頭正盛的天才圍棋手賀宴將我圈在懷裡,語氣委屈: 「沫沫,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賀新郎
和閨密一同穿書的第七年。 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隻要這具身體死亡,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說完這話後,便從高樓一躍而下。 那飛濺的鮮血浸在她夫君的袖上。 上一秒還在指責她演戲的男人目眥欲裂,肝腸寸斷。 而我則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正摟著他們白月光溫聲哄著的男子。 那人正是我的丈夫,是這天下的君王。 我想,我也該回家了。
反骨不化
為蒼生徵戰的仙子下凡曆劫,上神不忍看愛侶吃苦,欺瞞天 道將我和仙子的命格對調。她圓滿歷經十世,我以凡人之身 受了五百年雷劫。
頂流和龍傲天的團寵妹妹
"宋渺渺有三個大哥,他們不太普通。 大哥酷帥狂霸拽,自從被退婚後幹啥啥都行,第一年成立娛樂帝國,第二年帶著華國科研衝出亞洲,聽說最近在暗中修仙。 二哥頂流巨星,出去溜彎能招惹到一個豪門老男人一個偏執反派一個殘疾大佬,渺渺得小心盯著二哥不被按牆摁著親。 還有三哥,雖然幹啥啥不行,就是莫名其妙有許多清純美艷可愛的大姐姐送上門來想當她的三嫂子……"
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天
我死後,兒子成了整個長安城最紈絝的浪蕩子。他爹從少年 將軍,一路爬到了朱袍宰相。我怒了!隻曉得升官!兒子不 知道管。再睜眼,我穿到十四年後。
許她晨光
為了應付相親,我跟魔頭上司請假。「薛總,我腿摔斷了, 想休假 TAT。」「批。」相親當晚,我望著對面的薛延,面 如死灰。「腿摔斷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