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八個月，我無意間看到老公有一個十餘人的小群，名叫「馴犬大師」。

 

我們在一起前約定過，不窺探彼此的私人空間。

 

剛想幫他退出平板上的同步聊天，卻沒想到，就是這不小心的一瞥，生生震碎了我以往二十五年的認知。

 

1

 

剛想退出共享，李釗就往群裡丟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我雙眼緊閉，大著肚子側躺在床上。

 

一條條駭人眼球的聊天消息不斷往上跳——

 

雞雞棒：【給兄弟們奉上今日馴犬記錄，服務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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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雞棒：【不過看這肚子，不像男孩，感覺裡面也是個小狗，生出來也是被人玩的料子，想想就難受。】

 

我如遭雷擊，差點兒懷疑我的眼睛出了問題。

 

還來不及反應，接二連三的對話蹦了出來。

 

很愛喝奶：【厲害了雞哥，看得我晚上睡不著了，想換犬。】

 

……：【星星眼，膜拜各位大佬，求加入！】

 

……

 

！

 

越往下越心驚。

 

我不敢想，原來平日在我面前溫潤儒雅的老公背地裡根本不把我當人。

 

我們的床笫之事隻是被他用來滿足他的虛榮心和變態徵服欲。

 

我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完全沒有尊嚴，可以在別人面前肆意詆毀分享，並以此為樂。

 

而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生就被安上標籤。

 

冰冷刺骨的文字此時就像有了生命，一個個扭曲變形，破開我的肚皮，爬進我的心髒，在裡面生根發芽，把我的思緒擠出我的身體，疼得我無法呼吸。

 

我一度想要衝到衛生間甩他幾個耳光，問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但我知道，窺探到他的秘密無腦行動的我，保不準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我絕不饒恕他們！

 

深吸兩口氣，我穩住心緒，抖著手點開了群成員。

 

定睛一看，列表裡全是我的微信好友。

 

看著無比熟悉的頭像和微信號，我笑了。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不說心性高潔，但也注重個人修養，受了高等教育。

 

雖算不上人中龍鳳，但在大家口中我也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沒想到，千挑萬選的老公竟然是個人渣，以侮辱貶低物化女性為樂，結識的一群人也都是社會敗類和毒瘤。

 

我拿著平板又往上翻，同步的聊天記錄遠遠不止這次，還有其他群成員發出來的分享，裡面的女孩無一不是以一種極度侮辱的姿勢出現。

 

看盡這麼多驚世駭俗的言論和圖像，「換犬」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我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印象，唯獨有幾次，是李釗帶著這幾人回來吃飯。

 

但那幾次我都是把飯菜弄好後吃完就提前回房睡覺了，難道……

 

我不敢想，生怕一切是我不能接受的噩夢。

 

聊天還在繼續。

 

「雞雞棒」又發了一條消息：

 

【明天來家裡吃飯，最後換一次。】

 

2

 

浴室裡的水聲緊跟著變小，我不敢再往下翻，隻來得及匆匆拍幾張照。

 

拉起被子蒙住頭，6 月的天，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發抖。

 

但想到同床共枕三年的愛人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還是止不住地冒冷汗！

 

李釗很快從後面爬上了床，帶著湿氣。

 

我聽見他拉被子的動作遲疑了一下，還是從後面抱住了我，手有意無意地避免觸碰到我的肚子。

 

往日他這樣小心翼翼，我都在心裡暗自感動，這是他愛護我和孩子的細節表現。

 

可窺見他的另一面，我才知道李釗這是惡心我，但是又不得不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李釗湊到了我耳邊：

 

「慧慧，明天帶你去個好地方，早點睡。」

 

他語氣親昵，無比自然。

 

可我們最近並沒有什麼出行或者逛街的計劃。

 

想到他在聊天群裡發的，我差點兒一下子跳起來：「去哪？」

 

「明天你就知道了。」

 

3

 

他神神秘秘的，身後很快傳來呼聲。

 

他睡得香甜，我卻被剛剛接收到的消息和一直擔心他怎麼把我換出去，驚得幾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釗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從床上拖了起來。

 

我心有抗拒，但他態度堅持。

 

坐在車上，我的心隨著車開到一個陌生的胡同，提到了嗓子眼。

 

李釗把我拉下車，見到我慘白的臉，笑著調笑我：「臉色怎麼那麼白，擔心我把你賣了？」

 

「乖，別怕！」

 

我被他拉在身後，他駕輕就熟地敲響了一道鏽跡斑斑的大鐵門。

 

我看見，門上的可視對講上映出一個戴著口罩的臉。

 

4

 

沒一會兒，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戴著口罩和帽子開了門。

 

她朝李釗點頭示意，兩人有種無端的熟稔：「這麼早就來了啊。」

 

隨後視線有意無意地從我臉上掃過，最後落在我的肚子上。

 

我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拽住李釗的手抗拒：「老公，這是什麼地方？」

 

「乖，進去就知道了。」李釗哄著我，我被帶到了一個小小的房間。

 

房間裡，我看見牆邊放著一臺 B 超機，還有一張狹窄的診斷床，驀地笑了。

 

沒等倆人安排，我自己躺到了床上。

 

我風平浪靜地看看他，又看看呆愣的女人，笑意不達眼底：「還愣著幹什麼，不做了嗎？」

 

女人從呆愣中回過神，連忙朝我肚皮上擠耦合劑。

 

「是兒子！

 

「我有兒子了！」

 

看見屏幕上的影像，李釗一點都不掩飾，差點跳了起來。

 

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高興，無非就是在他心裡兒子的地位高高在上，女兒和我一樣，隻配給他當狗。

 

其實早在四個月的時候，我就知道肚子裡面的是個男孩。

 

但他一直跟我說他是個女兒奴，所以我沒有告訴他，不想打碎他的期待。

 

可沒想到，就是這樣善意的隱瞞，讓我知道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在他心目中是什麼地位。

 

也讓我知道了，我在他的人生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5

 

我心口發悶得厲害，輕聲問他：「李釗，這麼高興麼？以前你不是跟我說你想要女兒嗎？」

 

李釗樂得合不攏嘴，在手機上搗鼓著什麼，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對他稱呼的改變。

 

因為已經知道是兒子，他自然是撿著我喜歡的話說：「傻瓜，我當然想要女兒。但是現在更好，以後我們爺倆保護你！

 

「老婆你也別多想，大家現在都會查，我也想提前知道，好給孩子準備出生的禮物。」

 

「嗯。」我輕聲應了一句，心底全是不甘和恨意。

 

我沒忘記他昨晚在群裡發的。

 

擦好肚皮，我拉好衣服站起了身：「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兒子，知道是兒子會不高興。

 

「嚇S我了，走吧，給咱兒子買東西去！」忍著洶湧而出的抗拒，我抱著他的手撒嬌。

 

6

 

和李釗在一起這三年，我一直都是個勤儉節約的人。

 

因為知道他不容易，所以他給我買禮物我都會責怪他亂花錢。

 

所以李釗走得很輕松，以為我還會和曾經一樣，隨便買點意思意思一下。

 

直到進了商場。

 

看見我什麼店高檔進什麼店，什麼東西貴選什麼。

 

「老公，刷卡！」

 

衣服、包包、鞋子、首飾，不過短短倆小時，哗哗去了二十萬。

 

李釗身上掛滿了購物袋，臉色不由得由白到青又到紫，最後黑如鍋底：「老婆，差不多了吧！」

 

以前公司的應酬都是我出錢，他的衣服都是我買的，因為有我這個全能「母狗」給他操持，他一天的消費沒有超過兩千塊。

 

可是這次不同，刷的都是他的卡。

 

他從來沒有這麼大額度地花過錢，現在這樣就是在挖他的肉。

 

我知道李釗已經快到忍耐的限度，見好就收，笑嘻嘻地往他衣兜裡面塞小票：「早知道是兒子你這麼高興，我們應該早點去檢查的。

 

「老公，你對我真好！」

 

我一如既往地對他掏心掏肺，湊到他耳邊：「你給我買這麼多東西，我也給你送禮物。之前你是不是說喜歡攬勝嗎，過兩天，我送你一輛。」

 

李釗聞言，果然被吊成翹嘴，長臂一揮，攬著我又進了奢侈品店。

 

7

 

滿載而歸地回到車上，李釗絲毫不心疼花出去的四十萬，而是處於亢奮狀態。

 

他問我：「我們什麼時候去看車？

 

「對了，我跟大周他們說了咱們有了兒子，一會兒他們會來家裡，跟咱們一起慶祝慶祝。」

 

聽到大周他們的名字，我臉色猛地一凜。

 

大周就是「馴犬大師」群裡的「很愛喝奶」。

 

也是我自己辦這個小公司以後李釗招進來的第一個員工。

 

一個老實本分、踏實肯幹的年輕人。

 

想到這，我無比痛恨自己識人不清。

 

十餘人的小公司，李釗招進來的人，全是「馴犬大師」裡面的畜生。

 

我沒忘記昨晚李釗跟他們約了今晚要「換犬」。

 

昨晚睡之前，我還在想，李釗會以什麼樣的借口將大周那群人渣約來家裡。

 

現在，他看似不經意地提起，卻是完美閉環。

 

我突然想笑，李釗似乎也沒有那麼喜歡兒子，今天出門查性別，不過是他為換犬量身打造的完美借口。

 

毫無徵兆的假性宮縮突然造訪，我捂著肚子，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8

 

「老公，你愛我嗎？」

 

我的表情忽然變得認真，李釗嬉皮笑臉：「不愛你怎麼可能事事圍著你轉？」

 

扶著不斷發硬的肚子，我眼裡噙了淚，聲淚俱下：「你愛的是你的那群兄弟吧！

 

「你每次有高興的事情都要叫上大周他們，讓我有種和你相愛的不是我而是大周他們的錯覺。

 

「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難道不應該隻有我們兩個人嗎？」

 

我在發抖。

 

李釗是個畜生，那些人也是畜生。

 

但如果是和一群畜生一起，我還是寧願隻有一個畜生。

 

我現在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李釗待在一起。

 

但還是用手機導航了一個日料店，粗暴地懟到手機支架上：「回家還是日料店，你自己選。」

 

我在賭，賭李釗夠貪夠冷夠無情。

 

百萬起步的車還沒拿到，他會權衡。

 

果然他李釗看我不像開玩笑，長嘆一口氣，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算了，誰叫你是我老婆，除了寵著還能怎麼辦？

 

「我下車跟他們解釋解釋。」

 

我沒錯過李釗推開門前眼裡一閃而過的精光，我也聽不清他說的什麼。

 

但好在我視力還可以，我將他說話的嘴型都看在眼裡。

 

他說：「兄弟們，換犬時間有變，剛剛答應給我買輛車，車買來再說。

 

「我就幫大家再馴兩天！

 

「放心吧，最後一次不會等太久，肯定會讓你們都盡興！

 

「大周，你哥不是賣車的嗎？給個微信。」

 

9

 

我掌心都是汗，指甲掐進肉裡。

 

很榮幸，我賭贏了。

 

危機短暫解除，並沒有帶給我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因為李釗相當迫不及待！

 

才到日料店，他就忙不迭地給我推來一個微信名片：「老婆，這是我之前加的一個銷售，他那邊路子多，你可以聊聊。」

 

我現在很抗拒任何一個和李釗有關聯的人。

 

但我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抗拒，隻能打著多找優惠的幌子安撫他：「我這裡也有一個銷售，都對比一下。」

 

李釗的臉色很明顯地僵了一瞬，很快掩飾過去。

 

我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往嘴裡塞生魚片。

 

可李釗一晚都等不了。

 

他按住我的手，從錢夾掏出身份證：「既然要給我買車，身份證你就先裝著，免得用的時候找不到。」

 

他語氣裡面還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感。

 

我伸手接過，掂量著手裡輕飄飄的重量，故作輕松地拉長了音調打趣他：「老公，你這麼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拿去幹壞事啊？」

 

李釗笑得自信坦然：「別人我不了解，我的老婆我還是了解的。等你的好消息。」

 

我穩住心神，笑了笑。

 

當著他的面，把身份小心翼翼地塞到包裡。

 

李釗對我的表現滿意極了，抬手跟服務員要了兩杯清酒。

 

他酒量不好，但這次我沒像往常一樣勸他。

 

情濃之際，我也端起酒杯，朝他敬了起來。

 

10

 

人逢喜事，李釗成功地把自己喝趴在桌上。

 

我在他身上用力擰了幾下，確定他已經爛醉如泥，叫了幾個人，把他丟回了家裡。

 

坐在床邊，我小心翼翼地找到他的手機，用他的指紋解了鎖。

 

點開微信之前，我做了幾分鍾的心理建設。

 

李釗果然不出所料，把我們今天的行程全部都發在了群裡。

 

雞雞棒：【照片.jpg】

 

【猜猜在幹嘛？

 

【陳慧那個蠢貨太好笑了，還以為我要把她賣了，臉都嚇白了。

 

【果然戀愛腦不分場合，見到機子，都不用說就自己躺上去了。】

 

雞雞棒：【大家都來猜猜是男是女，猜中到時候『換犬』來點彩頭。】

 

照片發出去，響應的第一個人依舊是「很愛喝奶」。

 

狗哥，你別說得那麼嚇人，這肚子，我覺得有點惡心。

 

今天他們群裡沒有多熱鬧，不過就算隻是這三言兩語，也讓我遍體生寒。

 

我忍著生理不適，把他們最近一個月的聊天全都錄了屏，轉發到我的手機上，又繼續在李釗手機裡翻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看見李釗微信收藏裡面有一個備注奇怪的網址。

 

壓抑住狂跳的內心，我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