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在山裡撿到了我，這也算落祖歸宗。

 

我那時候小，沒有畫面記憶，隻記得氣味，是藥香。

 

後來便鑽進了藥罐，像是命中注定。

 

聞名而來的客人太多，我讓宜春擋了大半。

 

那日，我出門採藥，在湖邊撿到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

 

醒來後，他卻一把把我推開，「哪裡來的醜婦？」

 

我一愣，回懟道：「要不你先照鏡子呢，看看誰更醜。」

 

他的臉上布滿刀疤，不忍直視。

 

Advertisement

我問他怎麼一人出現在這深山老林。

 

他說他尋一人，然後沒好氣地說我問這麼多幹什麼。

 

那男子叫宋清，名字文雅，脾氣卻壞，官架子大得很，總是指揮宜春幹這幹那。

 

我看不下去了，讓他趕緊走，別再耍威風，還蹭吃蹭喝。

 

他卻惱了，說我嫌他，搶過掃帚就開始掃門前落葉，還去討好宜春，給她買了一堆吃食。

 

我見他誠懇，還懂點藥理，便留了下來。

 

我、宜春、宋清，還有那撿來的丫頭白雲，在山裡過著逍遙日子。

 

久而久之，發現這人也沒那麼壞，反倒挺可愛的，嘴硬心軟。

 

那日他問我刀疤是怎麼來的，看起來毀得厲害。

 

我說姐姐剜的，他愣在原地，然後逼問我叫什麼名，去給我報仇。

 

我笑他狂妄，天下這麼大，他哪裡找得著。

 

他卻不肯妥協，藏起了我所有制藥儀器，逼著我把前因後果都說出來。

 

我最後實在沒法，才全盤託出，他卻陷入沉默。

 

「怎麼，很荒唐吧，聽起來像故事，誰會被自己家人害成這樣。」

 

他搖了搖頭：「我意外不是這個，而是，你說你眼下，從前是一朵蓮花。」

 

是，還是一朵紅蓮，盛開時的。

 

他說，他也曾見過一人，也是眼下紅蓮，可惜隻匆匆一眼。

 

又問我為什麼不治，明明醫術這麼高明。

 

我說不想，他沒再問，我笑他是在暗示我給他治臉嗎？

 

他說他也不治，要醜一起醜。

 

6

 

我讓宜春去探探沈府的風聲，免得被毫無防備就被找上門株連九族。

 

得知沈青傷口都沒恢復好，就揭了懸賞令。

 

結果皇上微服私訪去了，沒法驗貨。

 

他們極盡奢靡，更是鋪張，不料皇上回來了，卻說蓮花不對，少了一瓣。

 

當不成皇後，家裡還欠了一屁股債。

 

討債的人堵滿了門，他們連門都不敢出。

 

我松了口氣，總算不用被牽連誅九族了。

 

直到那天採藥回來，看到沈家人坐在院子裡，旁邊還跪著被五花大綁的宜春。

 

瞧見我，沈青立刻衝過來打我：「賤人！竟然敢在我臉上動手腳！皇上說少了一瓣，你快給我補上！」

 

我冷笑一聲：「我一瓣沒少！當時你們不是都看過了嗎，一模一樣。」

 

他們卻不信，對我又踢又踹，罵我毀了沈青，毀了沈家，不給她復原，就要我的命。

 

「我怎麼復原？不是你親自剜了我的臉嗎？」

 

「你沈青毀了和我有什麼關系，是你妄圖飛上枝頭變鳳凰才被輪奸。」

 

我又轉頭看著沈暮：

 

「你沈府毀了和我有什麼關系，是你縱容她爬上龍床，是你溺愛她，為她一擲千金，才欠一屁股債，和我有什麼關系！」

 

「你是不是還想著把我送去給皇上討錢，可惜啊……我的臉被你女兒親手毀了……」

 

「你們就等著門檻被踏破，一輩子躲躲藏藏……」

 

我的話語像是給他們宣判了S刑，沈青表情猙獰，拿起刀，向我走來。

 

卻沒刺向我，宜春直直地倒在了我的面前，眼睛還盯著我，我的耳朵閃過一陣嗡鳴。

 

沈青一腳踩在我的胸膛，表情猙獰：「你毀了我的一切，總得用點什麼來還……你不是和宜春這個賤婢最要好嗎，我要你看著她S！」

 

她拿著刀緩緩靠近我，刀尖碰著睫毛，卻被一腳踹到遠處。

 

7

 

宋清抱著我，語氣都是急切和心疼：「我來晚了。」

 

娘急忙衝去扶起正在咳血的沈青，爹朝宋清走去，還沒開口罵就又挨了一腳。

 

沈青青正欲大鬧，抬頭看到宋清的臉，卻開始大笑：「我說怎麼這麼蠢，放著皇後不做，非得出府，原來就是為了這麼個醜東西！」

 

宋清看了眼血泊裡的宜春，臉色陰沉：「這些都是你做的？！」

 

沈青得意地看著她的戰果，坦然承認一切。

 

「這些都是她應得的！誰讓她換了我的香，還在我的臉上弄虛作假，搞得皇上不信我，我做不成皇後，所有的一切都沒了！」

 

宋清抬頭看他，語氣平靜：「所以你就要S人？」

 

沈青看了眼宜春的屍體，毫不在乎：「不過是一個下人的賤命，我失去的可是皇後的位置，這能比嗎。」

 

「S她，我都覺得不夠。」

 

爹娘附和：「沒錯！這種人，當初就應該爛S在山裡，被蟲啃，被雞啃，要不是她，我沈家怎會落得這個絕境。」

 

宋清卻笑了一聲：「誰說是絕境，我有辦法。」

 

「你說，皇上不認你的蓮花，想必是那日的香弄昏了他。那麼，誰都不會是他找的人。」

 

「那如果，你說出了那夜纏綿的其他細節，皇上既找不到人，你又說準了，必是會認的。你可曾記得那夜的細節？」

 

沈青眼睛頓時亮了，然後SS盯著我，逼問我：「你快給我說！不說你也和那賤婢一起去S！」

 

「他腰上有三顆痣，連成一排。」

 

語氣虛弱極了。

 

沈青冷哼一聲：「算你識相！」飛快轉身，恨不得立刻飛到皇上面前。

 

爹卻伸手攔住，懷疑地看我：「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要是她又騙我們，弄得個欺君罔上，咱們沈家就完了。」

 

沈青頓住了腳步，遲疑著。

 

宋清卻開口：「她沒說謊，是真的。」

 

爹嗤笑：「就你這寒酸樣，你見過皇上嗎？我堂堂縣令，我都沒見過呢？」

 

娘也嘲笑道：「說不定還是趴在他們床邊圍觀呢。」

 

宋清不氣不惱：「我曾經是宮裡的太監，伺候過皇上。」

 

沈青笑了出來，搖著頭看著我：「沒想到你的男人不僅又醜又窮，還是個沒把的家伙。」

 

說著還往他身下一踢，然後用刀尖抵著他的喉嚨，陰狠地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們這對狗男女串通好了！」

 

他輕笑一聲：「我如果騙你，為何要給你想法子，繞這麼大個圈子騙呢。」

 

沈青這才相信，又恥笑了我兩句，闖進了我的房間，順走了所有的藥才離開。

 

8

 

那日，宋清問我為什麼要說實話，明明可以騙他們，以欺君治罪。

 

我說，我就要他們成，得到想要的一切，然後在他們最得意的時候毀掉一切。

 

這一世，我本可以一顆毒藥就S了沈青，卻念及沈家的收養之情，一再心軟。

 

可他們得寸進尺，還S了我的至親。

 

宜春自我入沈府便和我在一起，雖是丫鬟，卻情同姐妹。

 

沒有她，我早餓S在牛棚了。

 

她被打時一聲不吭，我被打時哭得比誰都厲害。

 

可她S了，就倒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是我的忍讓，她不會S。

 

沈青說得我沒錯，毀了一切，就得用命來償還。

 

所以他們得S，來還宜春的命，甚至，連S都不夠。

 

宋清沉默了很久，說：「我幫你。」

 

我嘆了口氣，他能幫我什麼呢？

 

我也問他今日為什麼要給沈青出主意。

 

他說當時隻是為了讓她趕緊走，好帶我進去療傷。

 

我一愣。

 

從那日起，我便終日窩在房子裡制藥，專折磨人不致S的那種。

 

宋清隻會把疲倦倒在桌上睡著的我抱回床上，日復一日。

 

我明白他對我的情愫，那時他把我抱到床上，吻了我的額頭。

 

起身欲走，卻被我拉住，我開口道：

 

「宋清，我們沒有可能。」

 

他一頓，「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我是太監嗎？其實我……」

 

我打斷了他：「不是」

 

「是因為我懷孕了，別人的孩子。」

 

他身形一滯，然後出了門，從那之後他便很少來了。

 

9

 

沒過多久，白雲就傳來消息，說皇上向沈府提了親，懸賞黃金百萬兩，賜了沈暮王爺的稱號，讓小姐以王府千金的名義嫁進去。

 

甚至還沒結婚，就賜了號：蓮妃。

 

三日之後，親自上門提親。

 

這陣仗，史無前例，沈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全是大戶人家求親送禮的。

 

從前那些上門討債的，直接被沈暮踹出門了，找人狠狠收拾了一頓。

 

沈府拿著萬兩黃金極盡奢靡，丫鬟的衣裳都縫著金絲，上次換的沉香木桌如今換成了小葉紫檀。

 

整個沈府，比皇宮都氣派。

 

我想著，這皇帝還真大氣，都懷疑是沈青給他吃了迷情丸，才讓他如此昏頭。

 

不過也好，正得我心。

 

大婚前一天，沈家人的車馬停在了我家門前，還拖著一個大籠子，我趕緊讓白雲躲了起來。

 

沈青的腳一踏下馬車，丫鬟們立刻撲倒在地，讓她踩著。

 

我頭也沒抬，繼續磨著藥粉：「你來幹什麼？」

 

「當然是來邀請我的好妹妹去參加我的大婚。」

 

她揚著步子朝我走來，把我的碗一甩：「你不去也得去，來人，把她給我抓進去。」

 

幾個大漢朝我走來，我卻揮了揮手，親自走進了籠子，然後把門一關。

 

沈青愣在原地，隨即捏緊了拳頭，咬牙說：「算你識相！」

 

大婚當日，京城內十裡紅妝，禮花齊放，千裡貢品疊至宮門。

 

一片喜紅，除了沈府門口的那個大鐵籠，沈青給我安排的絕佳位置。

 

沈府外湧滿了人群，人們議論紛紛：

 

「真羨慕啊，這沈家姑娘真是天大的福氣，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陣仗。」

 

「還叫沈家姑娘呢，人家是蓮貴妃，小心被她聽到了，要S頭的。」

 

「這鐵籠裡不是沈府二小姐嗎，怎麼回事？」

 

「早就聽說二位小姐關系不好，沒想到這麼差……如今大小姐一飛衝天，二小姐可算完了。」

 

爹娘聽到這話喜笑顏開，直接大手一揮，怒擲千金，給門前的每個看客都送了金元寶。

 

紅蓋頭下的沈青激動地開始發抖，等待著皇上的到來。

 

馬蹄聲終於停下，眾人皆跪下叩拜。

 

那夜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我的心卻一緊。

 

沈青等著皇上牽起他的手，手沒等到，卻聽到：「你穿成這樣幹什麼？」

 

10

 

沈青一愣，爹娘急忙上前解釋：「皇上，這是沈青，就是那個臉上紅蓮的。」

 

皇上：「哦？是嗎？」

 

爹娘急促地點了點頭，皇上輕笑：「那就對了，把她給我抓起來。」

 

侍衛們紛紛湧入，直接將沈家人扣在了身下，掀開了沈青的紅蓋頭，場面一片混亂。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來娶親的嗎……」

 

皇上冷笑一聲：「誰說懸賞是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