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次數多了,天琅君總算不能無視它的存在了。
他看了遍體鱗傷的蛇男兩眼,評價道:“還是好醜。”
蛇男受傷地縮了縮。天琅君又笑:“而且還倔。這可不大討人喜歡。”
一路跟過來這麼久,怎樣的千難萬阻,它都不曾退縮過,在這句毫不溫柔的評價面前,卻生出了立刻轉身逃走、不,爬走的衝動。
誰知,下一刻,天琅君赤手摸到他天靈之上,嘆道:“又醜又倔的,看不下去了。”
一股溫涼奇異的緩流蹿過四肢百骸。
可是它哪來的四肢。
很快的,蛇男發現,它原先畸形的肢體上,不知什麼時候生出了完整的四肢。十根手指,這種以往在他看來精巧而遙不可及的東西,此刻就長在他新的手掌之上。
這是一個少年人的軀體。大概十五六歲,膚色白皙,身姿修長,健康,完整。天琅君把手挪開,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一個白色的人影。
天琅君託著下巴,道:“我覺得這樣會好看點。你有意見嗎?”
他張開嘴,想說話。好不容易才有了人形,舌頭嘴巴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剛一開口,發出一個略遲滯的音節,眼眶裡搶先滑出了溫熱的液體。
雖然竹枝郎堅信,君上做的總是沒錯的,但他暗地裡認為,君上的腦子不太好使。
得到跟在天琅君身邊的默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竹枝郎還是沒有名字。
天琅君並不常使喚旁人,也不需要叫到他的名字,於是就這樣稀裡糊塗過了好幾個月。
直到某天他想去找本人界的詩集,翻箱倒櫃也沒找到,迫不得已要個人來幫忙,才忽然想起書房角落裡還有個空氣一般的外甥。
可是“哎”了一聲後,居然想不到要接什麼。天琅君皺眉想了想,問道:“我是不是沒問過你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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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實道:“君上,屬下沒有名字。”
天琅君困惑道:“怎麼會沒有名字?這麼奇怪的。那我該怎麼叫你?”
他道:“君上愛怎麼叫便怎麼叫。”說完,便走到書架前,把上次天琅君看完便胡亂塞進去的詩集取出來,雙手呈到他面前。
天琅君很滿意,接過詩集道:“沒有名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取一個便是。”低頭胡亂翻了兩頁,擇了個字眼,隨口道:“就叫竹枝君吧。”
他眼神好,瞟了兩眼。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竹枝詞。他搖頭。
天琅君道:“不喜歡?”把書遞過來:“這麼挑。那你自己挑一個吧。”
他哭笑不得,道:“君上,貴族才能被這麼稱呼。”
天琅君道:“小小年紀,講究真多。罷了,那就叫竹枝郎。”
他做什麼都是不甚上心的。不上心地給了他生,不上心地給了他名。不上心地,讓“竹枝郎”誕生在了此時此地。
就算再漫不經心,再恍如兒戲,也是他此生將為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天琅君。
殊不知,天琅君也琢磨著,這個外甥是不是當蛇當了太多年,有點傻了。
不肯叫舅舅,非要叫君上。不到南疆做逍遙領主,非要過來打雜跑腿。好好的名號品級不接受,非要自降一格。
真是有點傻。可是腦子不好使是一輩子的事,也是沒辦法的事。隨便他吧。
天琅君真的非常喜歡和人相關的一切東西。
大概是覺得魔族都是一群冷淡並且無趣的東西。他對人這種異族,抱有近乎詭異的熱情和近乎誇張的美好想象。
每逢出外,去的最多的就是邊境之地。穿越界碑,短的時候喝杯小酒聽個評書,長的時候遊山玩水一年半載也不在話下。
天琅君應該是不喜歡被跟著的。黑鎧武將常常幾千幾百地送出去。不過竹枝郎一不啰裡啰嗦,二不阻東阻西,隻會默默跟在後面,和不存在也沒有什麼差別。偶爾幫忙付個賬跑個腿什麼的,還很方便很貼心,天琅君便沒有特別地嫌棄他。
就連和那位蘇姑娘見面時,兩個人都不介意他跟在旁邊。他們兩位很默契地直接將他真的當做聽不懂人話情話的蛇,自顧自旁若無人。
隻有一次,天琅君出口趕過竹枝郎,並且用到了“滾”這個字。那算是一向追求文質彬彬的君上說過最粗魯的話之一了。
白露山。
第86章 番外:記一次和柳巨巨打魅妖的經歷
這個故事,發生在沈老師把洛冰河踹下無間深淵練級的那段時間裡。
沈清秋道:“我還覺得你不要跟過來比較好。真的。”
柳清歌聽若未聞,兀自前行。
昂首闊步,傲視前方,乘鸞的劍穗在身後甩動,仿佛走的不是花枝參差、葛藤垂連的山間小道,而是百戰峰烈日炎炎下的演武場。
沈清秋由衷勸誡:“師弟,不要勉強自己。”
柳清歌打斷他:“你回不回去?”
沈清秋說:“幹完這一票……啊不,處理完這裡的魅妖,我便回去了。”
柳清歌:“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沈清秋:“嗯。”
柳清歌:“然後一個月不見蹤影!”
沈清秋道:“師兄不會死在外面的。無可解將發作的時候,我哪次沒回蒼穹山找你們?不必勞煩師弟特地追出來……”
柳清歌強調道:“我沒追。掌門師兄吩咐的。”
是是是。沈清秋憂傷地道:“掌門師兄,真是個好人……”
頓了頓,他說:“其實師兄也是為你好。山下城中傳言,這魅妖最喜愛相貌俊美、血氣方剛的男子,柳師弟非要跟過來,恐怕會受妖邪的覬覦啊。”
柳清歌哼哧一聲,正要答話,忽然一陣妙曼旖旎的歌聲悠悠在山谷之間回蕩開來。
這歌聲一唱三轉,盡是語猶未盡的撩撥之意,轉得人如羽搔在心。
兩人轉過小道,來到一處山洞口。
四周的花花草草中,忽然蹿出七八個小鬟,個個水靈靈的,梳著雙髻,瞧著稚嫩,也的確稚嫩,身上的妖氣都不知道該收斂一下,脆聲喝問:“來者何人?”
見蘿莉攔路,沈清秋和顏悅色道:“這裡是……”
他還沒打完招呼,柳清歌反手伸到背後,將乘鸞拔出兩寸,劍氣橫掃。隻這一下,山洞門口的土石塌了小半,七八個小鬟立刻齊刷刷尖叫著縮回了花草中。
魅妖這生物,因為種族優勢,相貌很容易討人喜歡,一生之中很難有這樣被粗暴對待的機會,這幾隻又是年紀小沒見過世面的,當即哭了出來。
四面八方都是小女孩兒抽抽噎噎、哭哭啼啼之聲。沈清秋揉了揉耳朵,道:“師弟,你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柳清歌不耐煩道:“妖魔鬼怪,何須憐惜。要打快打,打完回去!”四字一句,鏗鏘有力,朗朗上口,正氣凜然!
忽然,洞中有人道:“兩位仙師好生粗魯,奴家這些小丫頭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仙師,竟要將她們嚇成這樣?”
溫言軟語中,有個一身碧綠的嫋娜女子,腰臀款擺走了出來。洞口陽光一照,隻見她膚色膩白,容姿妖冶,舉手投足之中,自有一股蝕骨銷魂的媚態。
被柳清歌嚇哭的小魅妖們哭訴道:“魅音夫人,這修士好生嚇人!欺負我們!”
這位魅音夫人,既然是魅妖一族,而且國色天香,那麼,按照種馬文的尿性,必須要和洛冰河有一腿。
通常情況下,對洛冰河沾過的女人,沈清秋很有自覺,避之不及,更別提主動去找她們的麻煩了。這次之所以硬著頭皮來湊熱鬧,有兩點原因。
其一,是因為山下那對獨生兒子被勾去了魂兒的老夫妻哭的太悽慘;
其二,則是因為,魅音夫人浪蕩成性,除了洛冰河以外,還有無數個正夫和姘頭!她跟洛冰河那一腿,腿完了就沒了,露水姻緣而已,並沒被收入後宮。讀者們享受的就是那種一次性NTR了一堆人的快感。
所以嚴格地來說,魅音夫人不算洛冰河的老婆!
柳清歌明顯不打算和異性搭話,轟塌了人家洞門,毫無愧疚之意,扭過頭去。沈清秋道:“咳,我師弟,不習慣外人靠近。”
魅音夫人幽幽地看著沈清秋:“奴家手下的小鬟還年輕,不懂事,衝撞了仙師,這廂賠禮。可這片地方還是新修的呢,兩位仙師才大駕光臨,便塌成了這樣。”
不要看我啊,看旁邊那個去。是他震塌的!
那個是蒼穹山派拆遷辦的。學拆遷,到百戰峰!
沈清秋向來秉持先禮後兵的準則,搖扇客客氣氣道:“損毀夫人洞府,並非本意。隻是受山下黃氏夫婦所託,還望夫人能將黃公子放回去。”
魅音夫人道:“哦?黃公子?奴家這裡見過的黃姓公子,沒有十位,也有八位,不知仙師,指的是哪一位黃公子?”
柳清歌冷笑道:“通通放出來不就行了!”
魅音夫人故作為難,道:“不是奴家不放他走,可若是他自己非要留下來、不肯回家,奴家這廂也沒辦法呀。”
柳清歌嘖了一聲。
沈清秋也不想繼續打太極,道:“無論如何,請夫人把人帶出來就是了。剩下的我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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