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臉埋進我的頸窩，悶聲悶氣：「我不喜歡你喚我陛下。

「我叫你安安，你卻隻叫我陛下，不公平。」

 

我說尊卑有別，禮法不能失。

 

陸湛纏著我撒嬌，我順著他的意思喚了幾聲阿湛。

 

沒過一會，他又鬧了起來。

 

「我抱你，你都不抱我。」

 

我看了眼手上剝蓮子留下的髒汙，無奈嘆氣：「陛……阿湛，我手髒。」

 

陸湛絲毫不嫌棄，待到他的衣服被染髒這才滿意，笑容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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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我們就一樣了。」

 

餘光掃過門外急匆匆離去的藍色背影。

 

永信宮內，少不了皇後的眼線。

 

我並未處理，隻安排他們做些灑掃庭院的小活，不許進入殿內伺候。

 

今天倒是出了紕漏。

 

我勾唇淺笑，就是要激化矛盾才好，不激化矛盾。

 

怎麼做那得利的漁翁。

 

10

 

傍晚，鳳儀宮中傳出消息。

 

說是用晚膳時，宮女伺候得不用心，皇後勃然大怒，砸了一套木魚石茶具，宮女被拉出去打了板子。

 

傳話的小宮女來時，陸湛正在替我剔碗中的魚刺。

 

「驕橫跋扈，奢靡之風，半點小事就如此大動幹戈，毫無容人之心。」

 

嘲諷一聲：「不愧是沈氏女。

 

「將我這番話原封不動傳到鳳儀宮，令皇後即刻禁足三月。」

 

我拉著他的手勸道：「阿湛，過了些。」

 

陸湛將挑好的雪白魚肉推至我身前：「那聽你的，改為罰俸一月，以示懲戒。」

 

我皺眉，將魚肉推遠：「好腥。」

 

「嬌氣包，今日新鮮撈上來的河魚。哪裡……」

 

那股腥味越來越刺鼻，一把推開陸湛，肚子中仿佛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來。

 

陸湛擔心得不行，快步走上前，又是喂水又是遞帕子。

 

「快去喚太醫！」

 

有經驗的嬤嬤一眼看出蹊蹺：「娘娘這月葵水是不是還沒來？

 

「老奴瞧著……像是有了。」

 

太醫走後，宮女識趣地退了下去，留給我們獨處的空間。

 

四周靜謐無聲，陸湛呆愣在原地，從太醫走後，他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不動。

 

我擰了擰他腰間的肉：「人傻了？」

 

他茫然眨了眨眼睛：「啊？哦？」

 

替我掖了掖兩側的被子，想起我晚膳並未用多少，猛地站起身：「我去吩咐他們，再做些清淡好入口的飯食。」

 

陸湛同手同腳地走到門口，又跑了回來。

 

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就好像我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寶物。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安安，我們……有孩子了？

 

「我要當爹了？」

 

我眉眼含笑：「是呀，我要當娘了。」

 

陸湛抱著我轉了一圈又一圈，爽朗的笑聲蕩漾在空中。

 

「朕，要昭告天下！

 

「不，朕要大赦天下，為我們的孩子祈福。

 

「安安，我會讓我們的孩子成為全天下最快樂，幸福的人。」

 

我輕柔地捧著他的臉，全身心無條件地信任。

 

「我相信你。」

 

11

 

陸湛忙得腳不沾地，白日上朝忙著和沈氏一族博弈，下了朝各種挑剔皇後的錯處，晚上還要和御膳房，太醫署關心我一日的吃穿作息情況。

 

陸湛透露出除掉沈家，廢掉皇後的意圖，自然便有無數的人為其鞍前馬後，更不用提，沈氏一族在朝多年，可謂樹敵無數。

 

一時間，京中風雨欲來，暗潮湧動。

 

我有些擔心，動作太狠太快，絲毫不留餘地。

 

狗急了也會跳牆。

 

「安安，這些事不需要你擔心，你隻要安心養胎。

 

「再說，不急可不行，我要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嫡長子。」

 

陸湛當年因為庶出吃了不少苦頭，也是因為這個身份，才會被送到敵國當質子。

 

我氣得捶他：「誰說肚子裡的是男孩了？要是個公主，你還不要了不成？」

 

他被打了也不惱，沒臉沒皮地湊上來親我。

 

「公主也好，像你。最華貴的綢緞，最琳琅的首飾，想要什麼都給我們的公主。

 

「不管是男是女，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有孕後，我就像個炮仗，陸湛隨口一句話都將我的火氣點燃。

 

嬤嬤是伺候過生育婦人的老人，勸慰：「娘娘有了身子不爽利，陛下可要多多體諒呀。」

 

陸湛瞧了又在大發雷霆的我，眉目張揚地笑道：

 

「自己的夫人，自然要好好疼惜。」

 

陸湛嘴上說著不用我擔心，卻還是暗中加強了永信宮周邊的防護。

 

沈氏扎根已久，要想徹底拔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陸湛暫時隻抓了些小錯處，卻挖不到深處。

 

場面就此僵直不下。

 

直到那天，改寫史書的那天。

 

天子近臣，金吾衛大將軍，楚昂渾身是傷，捧著一封帶血的書信，跌跌撞撞地走入了大殿。

 

薄薄的一張紙上，寫滿了沈氏一族大大小小的各種罪狀。

 

科舉舞弊，賣官鬻爵，私養親兵。

 

全朝上下哗然，筆墨誅之。

 

「朕如此信任沈公，沈公卻如此待朕……」

 

沈老大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楚昂和流著鱷魚眼淚的皇帝女婿，最後轉向滿朝如縮頭烏龜不敢言語的門生。

 

心中還有什麼不明白，年過半百的老人雙膝跪地，痛哭流涕，最後當場撞柱身亡，以S謝罪。

 

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這些齷齪事皆為我一人所為，與月兒無關！」

 

月兒，是皇後待嫁閨中時的小名。

 

「我兒對陛下一往情深啊！還請陛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善待我兒……」

 

沈大人SS瞪大雙眼，直到徹底咽氣，也沒等到坐於高位上皇帝的垂憐和承諾。

 

陸湛同我說時，甚至還有些得意。

 

「其他罪名是真，私養兵馬是假。不一下將沈氏一族徹底打S，我心中難眠。

 

「過幾日，內務府會送些皇後規制的禮服，到時候安安……」

 

我深深掐斷了手中嬌豔的花。

 

用一個女人的血來討另一個女人的歡心……

 

帝王情愛，當真無情啊。

 

再抬起頭，我掩飾眼中的嘲諷，微微一笑：「好啊，到時候阿湛幫我好好挑挑。」

 

12

 

炎熱夏日，我氣呼呼地走在御花園中，小翠拿著扇子緊跟在後面勸道：

 

「娘娘，別生氣了。」

 

小翠苦著張小臉：「再說，那是皇帝呀，小姐，咱們也不能太使小性子了……」

 

陸湛最近被我折騰得不行。

 

半夜想吃桂花糕，陸湛立即穿衣服吩咐御膳房去做，我卻非要吃陸湛親手做的。

 

「還說愛我，連為我親手下廚都做不到！」

 

陸湛急得滿頭大汗，馬不停蹄地去和宮中的老師傅學習。

 

折騰到天快亮，好不容易做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將我喚醒。

 

我皺眉滿是不耐煩：「我都睡著了，還叫我起來幹嘛？」

 

桂花糕捧到我嘴邊，我勉為其難地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還沒御膳房做得好吃。」

 

話畢還要嫌棄陸湛身子火熱，背對著他睡。

 

陸湛埋在被子裡肚子委屈，躺了不到一會，陸湛又要頂著黑眼圈起床上朝。

 

今天吵架，是因為太醫說我身子過於瘦弱，最好多多滋養，生產時也能少受罪。

 

陸湛每天雷打不動地吩咐御膳房烹飪藥膳。

 

我本來就孕吐難受得厲害，他還要眼巴巴喂給我喝。

 

「安安，再喝些，對身體好，對孩子也好……」

 

話說到一半，我一把甩開陸湛的手，溫熱的藥膳撒在他的衣袍上。

 

「孩子，孩子！你眼裡就隻有孩子！」

 

我直接帶著小翠跑了出去，陸湛倒是想追上來解釋，被我吼了回去。

 

回頭看，還能看見他握著燙傷的手，表情落寞。

 

小翠弱弱開口：「娘娘，我瞧陛下的手都燙傷了……」

 

池中的錦鯉爭先恐後來搶我丟下的魚食，我問：「你覺得陛下待我如何？」

 

「自然是極好的，比我爹對我娘還好，況且，小姐，那可是皇帝。」

 

小翠換回了私下小姐的稱呼。

 

「是啊，他是皇帝，虛無縹緲的東西，是握不住的。」

 

小翠撓頭，表示聽不懂。

 

「他現在如何對待廢後，往後我年老色衰，擋了他的路，他也能那般對我。」

 

「呸呸呸，小姐你可別烏鴉嘴。」

 

我無所謂笑笑，繼續喂著魚食。

 

太陽西下，天色漸晚，我往冷宮反向看了看，吩咐小翠去提盞燈籠。

 

她有些猶豫，不放心將我一個人留在亭子中。

 

「去吧，皇宮裡能出什麼事。」

 

13

 

小翠剛走，草叢中衝出一個提著刀的憔悴身影，赫然是皇後。

 

皇後一直被囚禁在鳳儀宮，雖然未被廢，可父親身S，兄長入獄，家族禍事，自己也朝不保夕，被廢不過是早晚的事。

 

她面目猙獰，一步步朝我走來。

 

「我要S了你，S你了！

 

「若不是因為你，陛下何至這般對我沈家！

 

「要是你不存在就好了……這樣爹爹不會S，陛下也不會對我如此絕情。

 

「都是因為你在陛下面前敬獻讒言！我要S了你為爹爹報仇！」

 

我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匕首，字字珠璣。

 

「你蠢就蠢在，將一切都怪罪在我身上。

 

「沈氏權勢滔天，陸湛早就想肅清沈家，我不過是個導火索。

 

「你們礙了皇帝的路，不管有沒有我，都會是這個下場。」

 

皇後癱軟在地，面上痛苦。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說，陛下對我是有情的！」

 

我冷眼看著，彎腰將匕首遞回她手中。

 

「孬種。」

 

緩緩靠近她耳邊。

 

「你若真這麼恨，就該衝上金鑾殿，砍了狗皇帝的頭顱為你阿爹報仇。

 

「是非對錯不在於我，而是陸湛，他才是罪魁禍首！」

 

皇後躺在地上，全然一副神志不清模樣。

 

我言語歹毒，極度嘲諷。

 

「你把我S了又如何？

 

「我S了，你再裝作一切都未發生，蒙蔽自己和皇帝恩愛如初嗎？」

 

我聳肩嘆息：「那你爹可真是白S了……」

 

皇後眼神躲閃，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

 

「要我說，沈丞相生你，還不如養條狗。」

 

她受了刺激從地上爬起來，面色扭曲，提著刀再次朝我刺來。

 

「不準說我爹，不準！」

 

我面無表情地退後，嘴上卻不斷刺激她。

 

小徑傳來小翠和陸湛的說話聲，我扶上涼亭的扶手。

 

皇後的刀再次刺來，確保陸湛能夠看到亭子中的場面後，我尖叫一聲，往身後的池塘倒去。

 

陸湛近乎目眦欲裂。

 

「安安！」

 

土腥味的河水一股腦湧入我的胸腔，察覺到肚子中的小生命一寸寸地消失，我徹底失去意識。

 

14

 

陸湛氣到衝昏了頭腦，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面色陰沉。

 

「朕要S了那個毒婦！

 

「她怎麼敢的！她怎麼敢的？」

 

提劍就要往跪在地上的廢後砍去，有人拼命抱著陸湛的腰。

 

「陛下，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