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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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費盡心思,才打聽到章承樾的消息,他的雙腿廢了,從朝中辭去了官位,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至此,我再沒有一個朋友。那個眼裡有光,說會拿命換取我想要東西的人。
我的病好像越來越重了,這日他來看我,我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從他眼中看見了恐懼,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
他召了太醫,備手立在一旁,眉頭緊蹙看著我。
「皇上,娘娘的身體……」太醫滿臉愁容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我自己的身體,我明白。
「說!」他的聲音裡透著怒氣,太醫慌忙下跪,聲音顫抖:「娘娘原本按照臣的料理,身子本該大好,隻是這病情如今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程度,怕是……怕是娘娘沒有每日按時服藥,天寒性涼,怕是娘娘也未注意保暖,飲食更是……這再好的大夫,都怕不聽勸的病人啊。」
太醫說完,他揮揮手讓他離去。跨步到床前抱著我,「阿衍,你恨我怨我,不願見我,都沒關系,可你不要同自己過不去,你好好地吃藥吃飯,好不好?身體好了你再來恨我。」
「你……走吧。」我偏過頭去,我沒有力氣掙脫,我隻能做到不看。
「阿衍,你若能好起來,什麼都依你。」他替我捋過額頭的碎發,聲音溫柔,半晌隻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他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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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服侍我用藥的人不再是倚梅,我知道那是他派來的宮人,隻是那藥不是我不肯喝,而是我的病不允許我再喝任何湯藥,喝了一碗便吐出大半,宮人們圍著我很是焦急。那段日子,我過得很是痛苦,倚梅終日以淚洗面,我再也望不見窗外有落葉飄落,倚梅說,入冬了,那樹枝上再無葉可落。
其間皇後來看過我,她長大了一些,還是那樣皎潔的面龐和一雙明亮的雙眼,在安靜裡待得久了,她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倒讓我心情好了許多。
我再也沒見過秉程來過,果然,在我決定摒棄自己生命的時候,他也對我再不抱一絲希望,我如今,變成一塊怎麼都暖不熱的石頭。
這天,我覺得在床上躺得十分厭倦,我忽然想起來站一站走一走,看看外面的景象,可我發現我連站都站不久,隻能坐在門前,看著院裡落雪紅梅,這時節,我卻很想看栀子花。
我總是坐著坐著便睡著了,再醒來便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倚梅說,是她將我扶到床上的。我和她說,倚梅,我想看栀子花。倚梅笑我病糊塗了,冰天雪地,栀子花是開不出來的。
可第二日我再醒來,卻看見床頭擺滿了栀子花,我開心地拿起一朵,卻發現它沒有香氣,很輕巧,原來是紙扎的,可已是惟妙惟肖了。我問倚梅這是哪裡來的,倚梅支支吾吾了半天同我說:「這……這是奴和小哲子扎的,想著娘娘瞧著高興呢。」我看了眼倚梅的手,沒有說話,這些花,很美。你如今費了這麼多心思,我也隻是誇它一句,很美。我終是嘆了一口氣。
轉眼到了春季,我原本以為我挨不到春天,如今看來,我可以再看一眼栀子花。倚梅見我精神好轉,以為我總算病好些了,可我知道,我已經時日無多。因此這幾日我開始變得很好動,即使是走不動,也要倚梅扶著我去廊上走一走,坐一坐。
我也開始變得很嘮叨,我賞了小哲子許多錢,我同他說,再過一個月,你替我掃最後一次庭院,就出宮回家去,回家照看弟弟,好好地生活。他跪在我面前,眼睛紅紅地謝恩,卻說要一輩子跟著我給我掃院子,我笑他傻。
我同倚梅說了很多話,從小時候闖禍拉著她背黑鍋到長大勞她操心,其間美好的回憶總是讓我倆開懷大笑。她說「娘娘,奴又看見你笑了。」說著便流下淚來,我替她擦了淚水逗著她,「你這樣愛哭,以後我將你許了別人,別人可要說娶了個愛哭鬼。」「奴才不要嫁人,奴要一輩子都跟在娘娘身邊的。」倚梅有些嗔怪我,可我心中確實有了想送她出宮的想法,她不該,不該這樣因著我將一生耗費在這無望的宮裡。可她無論如何就是不同意,還同我賭氣不願意同我說話。
許是前段時間我說了太多話,做了太多事,接下來的日子,精力總是不夠,臥在榻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倚梅原本少了些憂心,這些時間又重新添了回來。
我睡了很久,其實我不知道有多久,隻感覺陷在夢裡的感覺很久很久。夢裡陽光很好,將軍府裡的花開得很好,我還梳著雙發髻,在廊上奔跑著,倚梅還是個小丫頭,在後面提著裙子追著我,喊著小姐慢些小姐慢些。我喊著阿爹和哥哥,他們穿著朝服,將下朝回來,陽光打在他們的笑臉上,那麼溫暖。
我想夢外的我,也是笑著的。醒來時,還是這房間裡,窗戶開著,傍晚的夕陽照了進來,我看著床前那一片陽光出了神。
「娘娘,您醒了。」倚梅端著一碗清粥進門,將我愣的神打斷。「娘娘,吃些東西吧。您今日吃得很少。」倚梅將粥放在桌上過來將我扶起。
「倚梅,栀子花開了嗎?」我問她,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去院裡坐坐。「還沒呢,打了花苞,怕是要等一兩日了。」倚梅邊替我穿衣邊答我。
「我不想吃,你替我梳洗,我們去等花開吧。」我說完感覺到倚梅的手頓了一下,隨後說:「好。您等奴一下,奴去取個東西。」我點了點頭,拿起了梳子,低頭看了看,竟不知發絲裡已摻了幾縷白發,就像我不知倚梅去取的,是她為自己備的毒藥。
不一會兒倚梅回來了,扶我坐在銅鏡前,我許久沒有照鏡子了,不知道自己竟這麼憔悴。「倚梅,我想上妝,從前我最喜愛的,春日裡看花的妝。戴我最愛的那支釵。」
倚梅靜靜地替我梳妝,我換上了我最愛的,素青色的衣衫,坐在了廊前的貴妃椅上。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了,隻有西邊那紫紅色的餘暉懸掛在宮牆上。
我倚在椅子上,看著院裡那打了苞的栀子花,有些困意。「倚梅,你同我說說話吧。」我怕自己睡過去,再也看不到那盛開的栀子花。
倚梅聲音哽咽,但還是強笑著同我講從前我闖禍的趣事兒。倚梅的聲音和廊上宮鈴的聲音混在一起,真好聽啊。
江秉程,這一刻,我卻很想見你,但又怕見了你,不知該怎麼面對,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了,但你的樣子,我又實在忘不掉。
餘暉沒有了,被漫天的黑暗遮蓋,我望著宮門,很盼望他出現,我又笑著我自己,不想見的是你,想見的還是你,阿衍啊阿衍,你該怎麼辦?
漸漸地,我感覺越來越困,我聽著倚梅的聲音越來越遠,聽著那宮鈴的聲音也越來越縹緲,眼皮很重,我看著那院裡的栀子花苞蕾,有些不甘心,我不知是因為沒看見花開,還是沒有看見那道身影。終究還是,沒有看見花開啊。
「阿衍,阿衍,快到阿爹這裡來。」突然聽見了阿爹的聲音,他站在一片光芒裡,伸出手慈愛地對我笑著。我回頭看見一片光芒的盡頭,是秉程,他沒有說話,長身而立,滿臉悲傷。
「江秉程,我原諒你了。可我再也不要遇見你,永生永世,望我們不再相遇。」說完我便轉身,拉住了阿爹的手。
此刻,所有的光芒一瞬間全部消失殆盡,世界歸於一片黑暗。
(正文完)
番外一:章承樾篇
那天陽光很好,我坐在廊上曬太陽,突然想起京城的餛飩,便命家僕帶我上街。如今我雙腿已廢,終日坐在椅子上由家僕推著行走。
前幾日我差人入京打探阿衍的消息,才知道她已經走了,這世上再無她的半點氣息。我將自己關在屋裡整整兩日,才被家僕撞破了門推了出來,他們替我梳洗更衣時同我說:「公子,您不過二十六歲,怎得生了白發。」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嘴唇幹裂,青絲中摻雜著幾縷白發,動了動嘴,喉嚨生疼。
「阿衍。」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她了,那時家中將把生意引到京中,叫我前去照料,那一日從店內出來,便遇見一小姑娘在餛飩攤上與老板吵架,她張牙舞爪的樣子甚是可愛,我便在不遠處看著她,直到她各種威逼利誘讓老板退了她很多錢,我也搞不清其中緣由,隻覺得十分有趣,便跟著她在街上闲逛,卻發現有人暗中跟著她,仿佛是護送。我便拉遠了距離怕被發現。
一路上我看著她進了很多個糕點鋪子,買了滿滿當當的東西,提在手上這樣開心,我也忍不住和她一同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看著她進了將軍府的大門,回去我便託人打聽,才知她叫黎衍衍,阿衍。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卻不是從江秉程口中。
我認識江秉程八年了,我們共商大業,一同隱忍小心,我曾覺得我章承樾,此生不過一個好兄弟,隻是我沒想到,後來的一切都變了。
那日他剛至盈江,我去府上與他會面,他同我說一切都已打點妥當,我們籌謀多年的大業,也即將在一兩年內行動了,遷入盈江,隻是一個信號。也就是那日,我再次看見了阿衍。
「承樾,這是我夫人,阿衍。」彼時的她端莊大方地對我行禮,但我知道這端莊大方下藏著怎樣一顆古靈精怪的心。我也裝作文質彬彬的模樣回禮,同她說:「弟妹安好,我是章承樾。」
我去他府上去得很頻繁,漸漸地我們變得很熟絡,我喜歡她古靈精怪的樣子,常常逗她生氣惹她氣急,每次她扯著江秉程的衣袖告狀時,我是那麼想摸摸她的頭。我隻是裝作若無其事毫無波瀾的樣子,一心將她視為弟妹。我知道,我隻能這麼做。因為那個可愛至極的小姑娘,眼裡全是她拉扯衣袖的那個人,那個人是我的好兄弟。
「你真不打算同阿衍……弟妹說嗎?」他準備進京那晚,我內心很忐忑,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他正在案上寫字,一言不發。半晌等他放下筆,將一封將寫好的信遞給我,隻同我說:「我需要你陪我一同進京,我有事交於你辦。」我默默接過,看來他仍舊不打算讓她知道他在做什麼。
我打開那張紙,隻見那上面寫了幾個人名,是這次行動後需要除掉的幾名大臣的名字,我在名單中赫然發現了阿衍父親的名字。「黎將軍?那可是阿衍的父親!他可對你無甚影響。」我滿是震驚地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
他望了我一眼,「本是無甚影響,但你最近做事不太上心,叫他父子察覺,我們的計劃他們已知曉大半,黎家不除,大計難成。」我心中很是不安,還有無限的愧疚。
許是他看出了什麼,繼續同我說:「你近日很是分神,阿衍我會照顧好的,不必讓她知道的事情,永遠都應存在於黑暗中。還有,這件事,我隻信任你。」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穿過庭院走出大門的,隻感覺頭腦悶沉,我回頭望著這座府邸,終究是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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