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林肅松了口氣。

而謝行則的臉色陡然黑沉到仿佛能滴出墨汁來。

 

他恨恨地看向我。

 

我偏頭，隻假裝不曾看到。

 

12

 

林肅之事到底是被傳了出去。

 

他自命清高又好名聲。

 

可如今人人談起他都是一副鄙夷的模樣。

 

Advertisement

又說：「既然覺得受辱為何不自盡？裝出一副清高的模樣來，還不是貪生怕S之徒！」

 

一眾哄笑。

 

當今聖上也不悅，罷了林肅的官又責令他在府禁閉。

 

好在因著先前捐獻軍餉一事，聖上倒也不曾連罪於沈家。

 

林肅自覺受辱，每日陰沉著臉。

 

「夫君，該喝藥了。」

 

我端著藥碗進去，又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林肅的手。

 

隻說：「夫君當真不去看看娘和梅兒嗎？」

 

那日林肅知曉林陳氏和林梅私下去堯城的事後大怒。

 

他想直接打S林梅。

 

可林梅情急之下說出自己已經懷了晉王的孩子。

 

林肅收了手，又氣不過。

 

幹脆讓人把林梅關了起來，而林陳氏也被關在院落裡。

 

林肅不去看他們。

 

自然也不會知道先前那些受了林陳氏和林梅折磨的下人們，如今是怎麼報復回去的。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肅喝完藥後嘆了口氣，深情地看著我。

 

他還想說什麼。

 

卻在下一秒面色陡然一僵，語氣匆匆：「容兒我還有些事，你先出去吧。」

 

我聞言出去。

 

在關門的那一刻。

 

我看到林肅顫抖著手，迫不及待地從衣袖裡拿出一包藥，仰頭吃了下去。

 

而後露出滿足而又沉醉的表情。

 

但很快又神色癲狂，摸摸索索又掏出幾包藥混在一起吃了下去。

 

看來今日是最後一次了。

 

我輕笑。

 

剛想轉身離開，腰上一緊。

 

滾燙的吐息落在耳畔。

 

又噙著笑意：

 

「我怎覺得他這癮如今是愈發大了呢？」

 

我面無表情地拍開。

 

13

 

謝行則這段日子就差把這狀元府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

 

來去自如。

 

「還請小謝將軍自重。」

 

我語帶警告。

 

可謝行則卻像是不曾聽到，自顧自說了下去：「羌國三皇子回去後沒多久，清雲就被關在公主府上不得外出，你可知為何？」

 

我看向謝行則，沉默不語。

 

我自然是知曉的。

 

羌國清雲公主看似放蕩不堪，嬌蠻愚昧。

 

卻鮮有人知連那羌國的丞相，將軍都曾是她的入幕之臣。

 

林肅到底是個有本事的。

 

清雲看上了林肅的臉，卻也看上了他的本事。

 

而三皇子入京後聽聞林肅一事。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提點，當即就回到羌國徹底查了一番。

 

這一下直接扯出了清雲那強大的人脈網。

 

羌國皇帝疑心重，當即就重罰了清雲。

 

這些都是上輩子後來發生的了。

 

我不過是讓這些事情提前了而已。

 

見我沒有問，謝行則輕嘆了口氣。

 

卻又笑：「我就知曉盼盼是個本事極大的姑娘。」

 

語氣隱隱帶著幾分自豪。

 

果然。

 

從謝行則口中聽到我乳名時。

 

我第一反應便是第一次見面時，他那聲「盤盤」是別有他意的。

 

「小謝將軍。」

 

我開口提醒：「我如今還是有夫之婦。」

 

「有夫之婦」這四個字一出來。

 

謝行則那張原本還笑吟吟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

 

眸色沉沉：「我立馬去S了他。」

 

我瞥了他一眼。

 

於是謝行則收了滿身戾氣，又委屈了起來。

 

「你不喜歡他，又不許我S了他，這是什麼道理？」

 

「我素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我進了房。

 

謝行則跟著。

 

他又說：「我就不喜你心神都放在那人身上，即便是你恨他，可你總想著他。你要是願意，我替你來。」

 

我微微擰眉，剛想開口說什麼。

 

卻轉身撞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我惱怒：「謝行則！」

 

「讓我抱抱，就一會。」

 

謝行則的聲音很輕，帶著少見的示弱：「我要回北疆了。」

 

於是原本要推開謝行則的手一頓。

 

他大概是察覺到了。

 

便又小心翼翼地，試探一般地把腦袋埋在我脖頸處。

 

情緒低落：「此番回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也不知我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閉嘴！」

 

我皺眉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都冷了幾分：「你不會有事。」

 

上輩子的謝行則戰無不勝。

 

這輩子也不例外。

 

雖是被我兇了，可謝行則卻明顯高興了起來。

 

他興致勃勃：

 

「那盼盼，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等我回來——」

 

「你們在做什麼！」

 

房門突然被撞開。

 

林肅暴怒的聲音響起。

 

14

 

他難得恢復了清明。

 

此時正雙目赤紅地看著謝行則擁著我。

 

「沈，容！」

 

林肅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塊肉：「你竟敢背叛我！」

 

「到底是誰先背叛了誰？」

 

謝行則嘖了聲。

 

然後在林肅還不曾反應過來時，狠狠踹向他的腿，又扭著他的手。

 

輕嗤：「真是廢物。」

 

語氣裡滿是不屑。

 

林肅發出一聲慘叫，喘著粗氣：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謝行則神色不耐。

 

他轉了轉手腕，剛想動手時卻被我攔下。

 

「等等。」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走到林肅的面前：「籤了吧。」

 

謝行則扭頭看我，眼睛一亮。

 

林肅面色大變，聲嘶力竭：

 

「絕無可能！沈容，你休想！」

 

他費力掙扎又試圖逃出去。

 

我看向謝行則。

 

他嘿嘿一笑，手腕轉動時發出清脆的骨骼聲響。

 

沒過多久，痛到極致的林肅就忍不住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骨子裡本就是個貪生怕S之人，卻偏偏面上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來。

 

實在令人惡心。

 

我把和離書放好，又突然笑了起來。

 

「林肅。」

 

我叫他，眼底笑意一點一點蔓延開：「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恨到想一口一口撕咬下你的肉，讓你此生萬劫不復！

 

林肅一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沒關系。」

 

我輕聲。

 

又當著他的面拿出了那包令他無比熟悉的藥粉。

 

「我會一點一點向你討回來的。」

 

15

 

曾經俊美清高的狀元郎瘋了。

 

被人發現的時候。

 

他身邊還躺著幾個京城出了名的乞丐。

 

身上一片髒汙。

 

很快，一些汙言穢語就傳了出去。

 

可偏偏狀元郎神志不清，神色癲狂, 見人就打。

 

有懂一點的人當即就指出他是中了白珠粉。

 

那是羌國用來控制敵人的一種毒藥，極其容易讓人上癮。

 

而上癮了的狀元郎正跪著求人給藥。

 

還說什麼他與那清雲公主兩情相悅, 要是能給他藥，他日後必定重重賞賜。

 

很快就有人想起林肅剛回京時的那些傳聞。

 

有對羌國人極其厭惡的百姓當即就紅著眼，拎著扁擔，板凳砸了過去。

 

等我派人找到林肅的時候。

 

他的雙腿已經斷了，隻剩下一口氣。

 

可林肅不能S。

 

於是我把他接了回去，又重金請來大夫替他治病。

 

吊著他那條命。

 

而得知林肅落得這般下場的林陳氏幾乎發瘋。

 

可她瘋了也沒用。

 

欠了一堆債是要還的。

 

林梅本想靠著肚子裡的孩子進晉王府。

 

卻沒想到被善妒的晉王妃發現。

 

當場落了胎不說，還把她賞給了府上一眾下人。

 

但這些都與沈家無關。

 

畢竟我已經和林肅和離了。

 

京城皆嘆沈家女重情重義。

 

「聖上都當著我的面誇了你不少。」

 

可謝行則同我說這些事的時候沉默了不少。

 

他低聲：「可是盼盼, 那些事我都可以替你做，你不用髒了自己的手。」

 

我眯眼打量了他一番, 突然笑了起來。

 

謝行則的確同林肅不一樣。

 

不管是榻上。

 

還是榻下。

 

「你怕？」

 

「怕什麼？怕你？」

 

謝行則挑眉：「小爺我十歲便上了戰場，手上沾著鮮血無數……真要說什麼報應, 那也應該是我在前面擋著。」

 

最後一句極為小聲。

 

可我聽到了。

 

於是我眉眼柔和，勾著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謝行則的呼吸重了下來。

 

他又慣是個喜歡比較的。

 

「盼盼。」

 

細密的吻落下。

 

「他可曾來過這？」

 

「可有……這般討你歡心？」

 

我被鬧得心煩, 幹脆伸手扯著他的頭發, 強迫他抬起頭。

 

揚眉：「謝行則，你得跟著我來。」

 

謝行則順著我的動作偏頭吻了吻我的手臂, 低笑：「好。」

 

隻是沒過一會。

 

委屈巴巴的聲音重又響起：

 

「盼盼也對那人做過麼？」

 

我：「……」

 

胡鬧了好久。

 

在陷入昏睡前, 我聽到謝行則絮絮叨叨了很多。

 

他話很多。

 

說自己明日就該走了。

 

他想我送，又不想我送。

 

「你還是等我回來吧。」

 

謝行則嘆了口氣, 小聲：「等我拿著軍功回來娶你……入贅也不是不行，盼盼那麼有本事。但若是我S了，盼盼你就忘了我。」

 

默了默。

 

「不行！」

 

謝行則恨恨：「我才舍不得, 小爺我爬也得爬回來！」

 

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我以為謝行則要睡了時。

 

他低頭吻了吻我散落的發絲, 突然笑了起來：

 

「其實我夢到過盼盼的，在很早之前。

 

「夢裡我便對盼盼一見鍾情, 可盼盼的目光總不落在我身上。後來還被那些人——」

 

謝行則頓了頓。

 

我隱隱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下去。

 

隻是握緊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像是害怕失去，連手心都沁了汗。

 

也不知道在安慰著誰，自言自語般：

 

「還好那隻是個夢。」

 

夢嗎？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

 

也許是真的呢。

 

16

 

我做了個夢。

 

夢裡我S後, 是從北疆回來的謝行則替我收了屍。

 

又替我立了靈位。

 

上書「謝行則之妻沈容」。

 

他的確沒說謊。

 

嘖。

 

我本來隻是想借助將軍府的勢力而已。

 

以及他的確能討了我歡心。

 

如今看來, 有些麻煩。

 

17

 

又是一年春。

 

我對著面前的賬本。

 

小蝶突然急急跑了進來, 面上一片喜色：

 

「小姐，小謝將軍回來了！」

 

「回來便回來。」

 

我頭也不抬：「這麼高興作甚？他回來後我便能成為大奉第一首富了嗎？」

 

這是我新的打算。

 

小蝶一噎，猶猶豫豫：

 

「可小，小謝將軍說要去求請旨求娶。」

 

「我爹答應了？」

 

「不曾。」

 

眼前這般熟悉的場景，讓我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

 

「「「」我微微一笑，又換了一本賬本：「你去叫那些掌櫃過來。」

 

一陣沉默。

 

「小蝶？」

 

我抬頭, 卻撞入一雙泛著淚光的黑眸。

 

而其主人還在委屈：

 

「求娶不成, 那入贅呢？」

 

風塵僕僕的少年將軍手上還拿著一條熟悉的月事被, 可憐巴巴：

 

「盼盼，我不能總抱著這被子睡覺吧？或者，你給我換一條？」

 

謝行則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我看賬本。

 

我深吸氣。

 

然後在謝行則期待的目光中朝他扔了一本厚厚的賬本。

 

一字一句, 近乎咬牙切齒：

 

「入, 贅，也，給, 我，等，著！」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