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你這雙眼睛很美 字數:3355 更新時間:2025-05-16 15:33:42

北涼皇帝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說了一句話:「你這雙眼睛生得極好,挖了吧。」


 


此刻正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揭下我的紅蓋頭,我們彼此對視。


 


我笑容羞澀,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夢中情人,難掩激動。


 


而他,卻沒有絲毫喜悅。


 


俊美的臉龐帶著凌厲之氣,一雙星目曜石般幽深,薄唇若有若無地勾起,笑容夾雜一絲癲狂……


 


這是他留給我最初也是最後的印象。


 


之後,我就被挖去了雙眼。


 


我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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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皇帝在我耳邊低聲說:


 


「顧盼,當初你將朕千刀萬剐時,可想到朕會重生?」


 


「既然朕已重生,便要教你百倍千倍體會朕的痛苦!」


 


1


 


我是被北涼皇帝騙到北涼的。


 


我本是南趙最尊貴最美麗的公主,自小就有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因而得了一個閨名:「顧盼」。


 


從我十五歲起,想娶我的人就從趙都排到了淮水。


 


我唯一傾心的人,卻隻有一個男人,他叫燕似。


 


我和這個男人沒有見過面,我們用書信交流。我們有共同的喜好、相似的性情,並且,他非常懂我,就像我肚子裡的蟲子,我的心思他都能猜到。


 


我有種感覺,我們前世肯定相識。


 


我十七歲這年,燕似向我坦白,他其實是北涼皇帝,真名燕時滿。


 


北涼與南趙,向來不睦。


 


我的太子哥哥一直野心勃勃地謀劃著要滅掉北涼。可他沒想到,他最疼愛的妹妹愛上了北涼皇帝。


 


燕時滿派使臣來向我求婚,我跪在東宮大門外一天一夜,求太子哥哥同意這門親事。


 


終於,太子哥哥松口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備好了我的嫁儀,命我盡快離開。


 


我甚至來不及和癱瘓在床的父皇告別。


 


臨走前,一直在生我氣的太子哥哥拉住我的手,說道:


 


「到那邊,如果受了委屈,就給哥哥寫信,哥哥給你做主。」


 


我的眼淚湧上來。


 


「哥,放心,妹妹不會受委屈的。」


 


他苦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可我沒想到,我嫁到北涼的第一天,就受了天大的委屈。


 


涼帝燕時滿,挖掉了我的眼睛。


 


殘忍至極,慘無人道,慘絕人寰。


 


他依舊封我為妃,好吃好喝地養著。


 


我被人嚴密地看管著,連輕生都沒有機會。


 


這一日是立春,整個上午,我一直呆坐在窗邊,聽窗外鳥叫。


 


晌午,宮女盈盈跑進來,驚喜地說:「娘娘,皇上來看您了!」


 


我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倚著窗臺,任憑春風吹亂長發。


 


北涼皇帝進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過了很久,涼帝才開口說話:「你變得好安靜啊。從前的你,愛說話,愛唱歌,很會逗朕開心。」


 


按我的理解,他說的「從前的我」,應該指的是他重生前的那一世。


 


我確實是一個愛說話、愛唱歌、會給別人帶去快樂的人,還在南趙做公主時,我就是皇宮裡的寵兒,所有人都喜歡我。我還小的時候,太子哥哥背著我出去看花燈,那絢爛華麗的景象,爭如天上。


 


可惜這輩子往後,我什麼也看不到了。


 


涼帝在我身邊坐下。我驚懼地往後移,想與他拉開距離。


 


沉默了許久,他說:「顧盼,你不要裝了,你是什麼人,朕最清楚。」


 


「燕時滿,我真的不明白,何時傷害過你,令你如此痛恨我……」


 


「是在將來,兩年後。」


 


「可笑!將來的事怎能預知?」


 


「朕的前一世,與你有過一段『將來』。」


 


2


 


他跟我講起了他的「前世」。


 


我十七歲那年,他迎娶了我。


 


洞房花燭夜,我們第一次見面,一見傾心。從那以後,他把我當眼珠子一樣寵愛,我們一起度過了兩年神仙眷侶般的美好時光。


 


可是,我私底下卻給我的太子兄長顧攀遞送情報。涼帝不防我,我從他的書房裡竊取了大量軍事密情,幫助南趙把北涼摸了個底清。


 


終於,南趙突然發難,顧攀率八萬大軍渡過淮水、我與顧攀裡應外合,僅用了十天就滅了北涼。


 


皇宮被攻破,成了煉獄。


 


涼帝的妃嫔被統統絞S,他的發妻皇後被挖掉了雙眼。


 


三個皇子皇女,當著涼帝的面,被扔進烈火。


 


而我一直站在一旁,無動於衷,嘴角竟還帶著笑容。


 


涼帝被綁在蘭章殿外的石柱上。


 


劊子手一刀一刀割掉他的肉,而我用我那雙舉世無雙的美目看著他在痛苦中慢慢S去。


 


然後他重生了,重生到了兩年前,我嫁給他的那一天。


 


「朕還記得,前世朕跪在你和顧攀面前,求你們饒恕朕的家人……」涼帝緩緩道,「卻隻聽見你冰冷的聲音:『皇後娘娘眼睛生得美,我的眼睛也生得美,這樣的美目世上隻能有一雙,那就把皇後的眼睛挖掉吧。』」


 


「現在,朕挖了你的眼睛。」他說,「這世上隻有皇後的一雙美目了。」


 


我聽著他的敘述,隻覺得太瘋癲。


 


「那不可能是我。」我反駁,「我信佛,從小到大連一隻螞蟻都不踩,怎會那麼殘忍?」


 


「因為你的太子哥哥把你變成了魔鬼,你愛他愛到瘋魔,不惜為了他,做下喪盡天良之事!」


 


「胡說!我和太子隻有兄妹情,沒有你說的那般齷齪!」


 


「呵,呵呵……不知如果顧攀看到你現在的模樣,他還會再喜歡你嗎?」


 


「燕時滿,你會遭報應的!」


 


他捏住我的下巴,「現在,是你在遭報應。」


 


「你,你怎樣才能放過我?」


 


「放過你?」他低沉冷笑,「我要讓你活到南趙覆滅的那一天,親眼看著,哦不,親耳聽著,你的父母、兄長、親人S在朕的刀下。」


 


3


 


我成了北涼皇帝最「寵」的女人。


 


每天晚上,他都召我去「侍寢」。


 


他心情好時,便抱著我喝酒,輕輕地吻我,在我耳邊哼唱歌曲。但他從不更進一步。


 


他若心情不好,我便要在床榻邊跪上一整夜。


 


北地很冷,一年五六個月都是冬天。燕時滿卻不準我多穿衣服。


 


他說喜歡看南趙女子敞開更廣的領口。


 


可憐我,寒冬裡隻能穿著單薄的裙子。


 


夜裡,他在床上睡著,我在床下跪著。白天,他批閱奏折,就讓我在一旁站著。


 


他反正不怕我這個瞎子看到機密了。


 


有幾次,我撐不住睡著了,燕時滿叫來太監:「帶朕的愛妃出去,清醒清醒。」


 


我站在雪地裡,一桶冰水澆在身上。


 


我的世界,又黑又冷。


 


我想求助太子哥哥。


 


我出嫁前他說過,「如果受了委屈,就給哥哥寫信,哥哥給你做主。」


 


可是,我沒了眼睛,沒法寫信。


 


也不能讓別人代寫,涼帝的耳目無處不在。


 


太子哥哥現在一定以為,我樂不思蜀,連信都不給他寫一封了吧。


 


可他不知道,他最疼愛的妹妹,被人挖掉了雙眼,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我的眼睛好疼啊。


 


眼珠沒有了,隻剩空空的眼眶。雖然傷口早已愈合,卻還是常常疼得我抓心撓肝,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夜裡,我縮在床上哭泣。沒了眼睛,哭泣也隻是幹嚎。


 


「娘娘……」侍女盈盈進屋來,「皇上派人傳話,讓您去蘭章殿侍寢。」


 


又是一個受折磨的夜晚!


 


我強撐著爬起來,盈盈牽著我往外走。


 


一路上,我聽到路過的人竊竊私語——


 


「瞧,那個瞎子!」


 


「什麼瞎子,人家有封號的,盲妃。」


 


「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喲,被皇上挖掉雙目。」


 


「南趙人沒一個好東西……」


 


換作以前的我,有人敢這樣侮辱我和我的國人,我肯定要衝上去拼命。


 


而現在,我隻能把頭低得很低,低到塵埃裡去。


 


燕時滿把我的尊嚴和驕傲撕得粉碎。


 


4


 


蘭章殿裡,我跪在涼帝腳下,給他捶腿。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乎心情很不好。


 


我更加膽戰心驚,怕他又拿我撒氣。


 


卻聽他醉醺醺道:「盼兒……盼兒……朕好懷念前世的我們。」


 


我捶腿的動作停了一下。


 


「前世,我們多麼恩愛。你是那樣美麗,善良,聰慧……我們舉案齊眉,琴瑟和諧,甚至在民間都傳為佳話……」


 


「可是!」他話鋒一轉,「你卻是個狠心的騙子!把朕哄得團團轉!」


 


「陛下。」我小心翼翼地說,「我不相信人有前世。就算有前世,喝過孟婆湯了,也不會記得。就算記得,您說的那個惡毒的女人也不是我。她是她,我是我,您認錯人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他語氣陰冷。


 


我強忍恐懼,反問:「陛下有何證據,證明我就是『她』?」


 


「呵。」他冷笑,湊到我耳邊,「朕當然有證據。脫。」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脫」什麼?


 


「脫衣服。」他冷冷道。


 


我不動。


 


「怎麼,自己不會脫?」他一把將我扯過來。


 


「朕替你脫。反正前世總是朕替你脫衣服,輕車熟路。」


 


他扯開了我的衣帶,襦裙散落。又扯我裡衣的帶子,我很抗拒,隻聽「撕拉」一聲,我的綢緞裡衣被撕開了。


 


旖旎風情泄露出來。


 


我忽然想起我十四歲那年,在行宮的溫泉裡洗澡,太子哥哥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我一轉身,春光盡收他眼底。


 


他臉一紅,別過身去。


 


後來太子哥哥跟我說,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他就要娶了我,再不教別的男人把妹妹的美麗採擷去。


 


可是,現在肆意採擷我的人,是北涼皇帝。


 


我嫁到北涼以來,涼帝從未對我有過那方面的想法,碰都不曾碰我。今晚是怎麼了?酒後亂性了?


 


沉默良久,涼帝疑惑道:「不應該啊……」


 


我慌亂地裹住衣服。


 


「朕記得你的胸前,有一對鮮豔的胭脂痣,很是罕見。」


 


「我胸前從來就沒有什麼胭脂痣。」我強忍屈辱地說,「所以,我真的不是皇上前世的『愛妃』。」


 


他扇了我一耳光,「不要狡辯了!你就是她,善於偽裝的蛇蠍女人,一點也沒有變!」


 


我被扇倒在地,頭磕在尖銳的桌角,登時感覺有熱熱的東西順著額頭留下來。


 


我聽見他猛地站了起來,往我這走了兩步,又頓住。


 


「來人,把她帶走!你這個瞎子,給朕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