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群裡發了條視頻。

 

內容是幼兒園親子運動會的實況。

 

遲讓和兒子在兩人三足中勇奪第一。

 

他的學妹站在終點溫柔地為他們擦汗。

 

兒子拉著遲讓的手，天真無邪地問：

 

「爸爸，之涵阿姨好溫柔，做的便當好好吃，能不能讓她做我的媽媽啊？」

 

遲讓反問他：「那你媽媽怎麼辦？」

 

「讓她回自己家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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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系統幫我脫離，我真的回家了。

 

可他們卻後悔了。

 

1

 

我坐在客廳裡發呆。

 

兒子拿著獎牌，一進門就衝到我面前，手舞足蹈地說：「媽媽，我今天——」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這時遲讓從我身後過來，接下了兒子的話：「我剛剛帶他去吃麥當勞，服務員送了一個獎牌玩具。」

 

兒子瘋狂點頭，然後把獎牌舉到我面前開心地炫耀。

 

可那哪裡是什麼快餐店送的，分明是剛剛老師發在家長群裡的冠軍獎勵。

 

見我沉默，遲讓以為我生氣了。

 

「老婆，我知道飯前不應該帶他去吃那些東西，但以恆他也饞很久了，你就別計較了。」

 

我沒有理會他，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

 

「寶寶，麥當勞好吃嗎？」

 

「嗯......好吃......」

 

「那你都吃了什麼呀？」

 

「我......」

 

兒子左顧右盼，支支吾吾地說：「漢堡......雞翅還有可樂......」

 

我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兒子垂著眼睛思考片刻，抬起頭堅定道：

 

「嗯！真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責備他。

 

站起來直接往臥室走。

 

遲讓以為我要去廚房做飯。

 

他解開領帶問：「今晚吃什麼？」

 

「今天沒買菜。」

 

在父子二人震驚的表情中，我輕笑一聲：

 

「不過沒關系，反正你們也吃過了。」

 

2

 

我並不是因為跟他們怄氣才那樣說。

 

事實上，我真的沒有買菜。

 

在收到那條視頻前，我本在超市的豬肉打折區和一群中年婦女瘋搶。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搶到兩盒排骨，我就看到了那條視頻。

 

我並不知道幼兒園舉行了運動會。

 

因為兒子什麼都沒和我說過。

 

難怪一向忙於公司事務的遲讓突然說要送兒子上下學。

 

原來是因為這個。

 

視頻裡的父子倆笑得很開心。

 

溢出屏幕的幸福感讓我一瞬間忽略了站在他們身邊的陸之涵。

 

她站在一旁，溫柔地給他們擦汗遞水。

 

家長們路過跟她打招呼，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第三位家庭成員。

 

陸之涵與高中時別無二致。

 

非要說出一點變化那就是比曾經更加精致美麗。

 

塵封在長年累月雞毛蒜皮生活氣息下的記憶再次蘇醒。

 

我居然忘了，這裡本不是屬於我的世界。

 

是的，我是一名穿書者。

 

十二年前，我被系統帶到這裡。

 

任務有三：

 

一：幫助男女主修得正果。

 

二：順利走完原著劇情。

 

三：攻略反派，好感度 100%。

 

遲讓就是那個反派。

 

他從小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裡長大。

 

性格陰鬱偏激，又因比同齡人聰慧而倨傲自負。

 

學生時代的遲讓，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為了攻略他，我花費了很大的心力。

 

最終在大二那年，我與他確認了關系。

 

隻是那時候的好感度遠遠沒達到 100%。

 

在我的陪伴下，遲讓沒有像原著那樣變成反社會人格。

 

但是為了劇情，他又必須作為反派被主角打臉。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去做一件必輸的事。

 

男女主修成正果那一日，劇情也到了大結局。

 

遲讓一敗塗地，過去一切全都化為烏有。

 

這時我走過去，告訴他至少還有我。

 

當晚我把他帶回了家。

 

好感度直接滿格。

 

至此我完成了所有的任務。

 

我本應該拿了獎金直接離開。

 

可我到底是因自己袖手旁觀而心懷愧疚。

 

我和系統申請延期，想等到遲讓生活好轉後再脫離世界。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

 

我意外懷孕了。

 

明明當時做足了安全措施。

 

我當機立斷想要打掉它，可遲讓得知後卻跪下來求我留下它。

 

「阿虞，這是我們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啊......」

 

他指著 B 超圖上的小小胚胎哭泣道：「阿虞，我會努力創業，會給你好的生活，我們一起撫養這個孩子好嗎......」

 

那時的遲讓已經很慘了。

 

我不忍心再看他變得更慘。

 

事實證明，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那個對我信誓旦旦的男人，才結婚五年就和書裡的女配不清不楚。

 

辛苦懷胎捧在手心的兒子，也想要別的女人做媽媽。

 

折扣商品被一搶而空。

 

一個大娘失望地空手離開。

 

我拉住她，把那兩盒排骨給了她。

 

「你不要了嗎？」她十分驚喜。

 

「嗯，不要了。」

 

回到家後，我對著空氣問：

 

「系統，你還在嗎？」

 

我已經五年沒有聽到過它的聲音了。

 

或許是我沒能及時脫離而導致任務失敗。

 

或許是它早已自己離開。

 

然而在我問完的下一秒，我的腦海中便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宿主，我在。】

 

明明是沒有任何情感的機械音，我卻像得到安慰般眼眶發酸。

 

「系統，好久不見。

 

「雖然已經過了五年，但現在脫離還來得及嗎？」

 

【當然，隻要你想，隨時可以。

 

【不過一旦選擇脫離，就再也不能回來，宿主，你想好了嗎？】

 

目光掃到電視櫃上的全家福，原本堅定的心突然猶豫起來。

 

我想了想，道：「我想先確認一件事。」

 

3

 

我想確認的事，並不是遲讓有沒有實質性出軌。

 

而是想知道，遲以恆那番話究竟是不是真心。

 

畢竟，他隻是一個四歲小孩兒。

 

我平日裡管教嚴格，他希望有一個什麼都順著他的媽媽屬於正常心理。

 

因為在小孩子眼裡媽媽就隻是「媽媽」。

 

一時的口舌之快並不能代表他是真的想要陸之涵代替我。

 

可我沒想到遲讓會教他撒謊。

 

並且在我重新問過他後，還更加堅定了。

 

過去我教他做人要誠實，竟一點兒都沒記住。

 

我沒做晚飯，他們兩個顯然有些不滿。

 

可礙於對我撒了謊，又不能向我明說。

 

「爸爸，我好餓......

 

「媽媽怎麼還不做飯？」

 

我聽到客廳裡遲以恆委屈的聲音。

 

遲讓沒有說話，但腳步聲越來越近。

 

臥房門被推開，我躺在床上裝睡。

 

遲讓欲言又止，再次退了出去。

 

「今天爸爸來做吧。」他說。

 

遲以恆打開了電視，不滿地嘟囔：「爸爸每天工作這麼辛苦，但是媽媽就隻在家裡待著，現在連飯都不做，也太沒用了。」

 

兒子的話聽得我心寒。

 

懷孕後，遲讓要我辭掉了工作，

 

從此我一顆心全都在遲以恆身上。

 

生他時尚未足月，我難產大出血。

 

可以說是拼了半條命才生下的他。

 

但他居然這樣想我。

 

難道飯是自己出現在桌上？

 

房間是憑空打掃幹淨？

 

衣服是自己熨平褶皺的嗎？

 

我以為遲讓聽到他的話後會反駁他。

 

誰知他卻隻是嘆了口氣：

 

「媽媽或許今天不舒服吧。」

 

我差點笑出來。

 

我那人人羨慕的好丈夫。

 

不承認我的付出，默認了我的「沒用」。

 

於是承擔家務成了我的義務。

 

偶爾的一次休息居然要像上班請假一樣用生病來當借口。

 

遲以恆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她就是以為我吃了麥當勞耍脾氣了。」

 

「她總不讓我幹這幹那，那麼多小朋友都可以吃漢堡炸雞，就我不行，還是之涵阿姨好，她比媽媽漂亮，還什麼都依著我。

 

「而且媽媽特別小氣，每次去超市都買打折的商品，不像之涵阿姨，隻要我喜歡，再貴的東西都給我買。」

 

我心中一緊，之前不想承認的事實似乎馬上就要透過這道門無情地砸向我。

 

「爸爸，真的不能讓之涵阿姨當我的媽媽嗎？」

 

遲讓有些錯愕，過了很久才說：

 

「遲以恆，宋虞才是你媽媽。」

 

「可我不喜歡她當我媽媽，爸爸不是也更喜歡之涵阿姨嗎？你跟她在一起總是笑眯眯的。」

 

「那媽媽怎麼辦？」

 

「讓她回自己家唄。」

 

遲以恆又補一句：「再給她一點分手費。」

 

明明是三伏天。

 

我卻從頭涼到腳。

 

他的聲音那麼稚嫩無邪，可說出的話卻十分冷血。

 

像是在說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這一次遲讓呵斥了他。

 

「為什麼啊？之涵阿姨對你那麼好，爸爸你不喜歡她嗎？」遲以恆感到委屈。

 

「住口，這種話不許再說。」

 

客廳裡沉默很久，遲讓接了個電話。

 

隨即，我聽到遲讓穿衣服的聲音。

 

「不做飯了，爸爸帶你去吃麥當勞。」

 

遲以恆高興地笑說了聲「好耶」。

 

關門聲悶悶響起。

 

我不知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心跳。

 

「糟了，系統。」

 

【怎麼了宿主？】

 

我苦笑一聲：「我的教育出了問題，我居然生了一個白眼狼。」

 

【需要我安慰你嗎？】

 

我搖了搖頭：「不必了。」

 

「讓我脫離吧。」

 

4

 

系統說，因為時隔太久，它需要先向上匯報才能讓我離開。

 

時需一個月。

 

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幾年，倒也不差這幾天。

 

我立刻起身收拾行李。

 

就在剛剛，我找到了一個度假勝地。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我還沒有好好地休息過。

 

從前是忙於任務。

 

後來是陪遲讓白手起家。

 

現在還為了照顧遲以恆每天忙得像個老媽子。

 

最後還兩邊討不到好。

 

剩下這一個月，我不想再做遲以恆的媽媽。

 

也不想當遲讓的攻略者。

 

就隻做宋虞。

 

懸在心頭的事一旦決定下來，身心就變得格外輕松。

 

我要帶的東西並不多，幾乎立刻就能決定好。

 

唯有那張全家福，讓我猶豫了片刻。

 

那是遲以恆剛滿月時，我們一家人拍的。

 

那時遲讓的公司剛剛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