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小乖。】

許墨困極了，打了個哈欠：「有啥事明天再說，我困S了。」

 

或許是昨天 13 個小時的睡眠太多，又或許是今晚突如其來的表白打得我措手不及。

 

但確確實實是失眠了。

 

一直到天亮，才勉強有了些困意。

 

學生課題有問題，陸懷身為導師被大弟子催著回了學校。

 

簡直倒反天罡。

 

「明天，我來機場接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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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假期的最後一天，司瑤約我去逛街。

 

剛見面，我就被她面前三大杯空了的美式嚇了一跳。

 

「你咋啦？」

 

女生盯著碩大的黑眼圈，憤憤開口：「小咖啡豆，你有那種奇葩室友嗎？」

 

雙手老老實實放在膝頭，我謹慎抬頭：「我應該有嗎？」

 

司瑤擺擺手：「我有個室友，一直對我們很冷淡。起初大家隻是以為她社恐，誰都沒有多想。直到昨天，我拿男朋友的號打遊戲。

 

「剛一上線，就被她拉進了房間。

 

「五排的房間，四個有女朋友的男生……」

 

我愣了下，小心打量。

 

「女孩子就是煩，還是和男孩子玩有意思。好羨慕你們啊，都不會勾心鬥角。」

 

司瑤掐著嗓子，學小夾子講話。

 

把我逗得一時忘了和陸懷分別的傷感。

 

「話中有話，句句點我們，然後給自己打造一個假小子的人設。」

 

果然，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愛丁堡。

 

我垂著頭，漫無目的地亂想。

 

司瑤還在吐槽：「這不擺明了漢子茶，這年頭異性之間哪還有什麼純友誼，我看唇友誼還差不多。

 

「Anyway，姐和那小聾瞎分手了。」

 

唇友誼……

 

莫名想到了那晚的吻，我的臉騰一下就紅了。

 

司瑤正在從杯子裡撈冰塊出來，突然瞥見我漲紅的耳根，眼前一亮。

 

「他向你表白了？」

 

8

 

這話一出，我倏地抬頭。

 

司瑤也有些驚訝：「那這是還沒有？」

 

她默默捂住自己的嘴，低頭擺弄手機。

 

許久，還是忍不住抬頭。

 

「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知道的啊？」

 

視線在她臉上定格兩秒後，溫聲解釋：「你會忍不住的。」

 

司瑤咬唇氣笑：「還真被你說對了。」

 

……

 

又是一夜未眠，我好多次想給陸懷打電話解釋，卻又無從下手。

 

算了，都過去那麼久了。

 

清風拂面，我坐在前往機場的車上。

 

駕駛座的王女士不停地叮囑：「飛機落地給我和你爸打電話。錢不夠了就發消息，網貸這東西你敢碰就S定了！好好學習，別想著東搞西搞的。你看看你，念書非跑省外去，這會兒遭罪了吧。」

 

見我還在發呆，她嘖了一聲：「江綿綿，你媽和你講話呢，聽見沒啊？」

 

我坐在原地，安靜回視。

 

「媽媽，陸懷去新加坡念書前一天來家裡找過我，是你給拒絕了嗎？」

 

女人斂了笑容，面上有些尷尬：「你那會兒才高三啊，媽媽也是為了你好。況且你定力不足，這不是怕耽誤學習。」

 

「那你也不該瞞著我。」

 

長期活在父母的控制之下，我鮮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但此時，我真的在生氣。

 

氣她讓我幾乎窒息的控制欲，氣她假惺惺的民主。

 

王女士是典型的江浙滬父母，打壓式教育。

 

表面放養，實則控制欲極強。

 

瞥見她擔憂的視線，我又一次軟下聲來。

 

「媽媽，我成年了，是與非我自己會判斷。」

 

見她離開，我才松了口氣。

 

值機、託運。

 

我在機場買了杯冰奶茶，一個人坐在登機口前發呆。

 

腦中司瑤的話不斷重復。

 

「在新加坡接到他時，都快把我嚇慘了。

 

「那眼皮腫的，真的活久見。

 

「問了原因才知道，又是因為你。

 

「綿綿，陸懷父母從小離異，他對感情向來敏感。說實話，你媽媽那番話真傷了他很久。這次他還能回杭市走到你身邊，也是費了好些勇氣。

 

「你要是真心喜歡他，就多給點安全感吧。」

 

記憶拉回至那年高三。

 

陸懷去新加坡讀博的事情，我還是在飯桌上聽爸媽提起的。

 

他向來聰明，我對這消息倒也不感到奇怪。

 

隻是為他開心。

 

「媽，手機還我唄。順帶幫我在李老師那兒請半天假，我明天想去送送陸懷。」

 

「不行。那一對一，是你媽我費了多大精力才找到的李老師，你說不上就不上？」

 

思索片刻，我伸手向媽媽要手機。

 

「那你把手機還我，我打個微信電話總行吧。」

 

結果，微信電話還是沒有打成。

 

因為我發現，聯系人一欄早就沒了陸懷。

 

他把我刪掉了。

 

9

 

現在回過頭來一想。

 

飯桌上沉默的父親，難得溫柔的母親。

 

這一切都有跡可循。

 

「小乖？」

 

我好笑地看著屏幕那頭睡眼惺忪的男人：「你剛醒？」

 

他毫不避諱地抬手脫衣，白皙的肌膚瞬間裸露在空氣中。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我的偷感很重。

 

輕咳一聲後，將自己塞進角落。

 

陸懷寬肩窄腰，肌肉線條分明。

 

肌肉並不算誇張，是社交網絡上比較吃香的薄肌。

 

「好看嗎？」

 

我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拖著發燙的臉頰降溫。

 

「一般般吧。

 

「嗯，就挺硬的。」

 

腦袋嗡的一聲炸開，我壓根不敢抬頭看他。

 

沉默好一會兒，對方像是忍不住了。

 

笑聲從唇邊溢出。

 

胸膛輕顫，眉眼含笑。

 

「你笑什麼？」

 

「嘴挺硬。」

 

撞進他漆黑澄澈的雙眸，那些到嘴邊的話突然就有些說不出口。

 

最後別扭地擠出一句：「等我回來，男朋友。」

 

【綿綿，爸爸不是不讓你談戀愛。現在這個點還是有些早了，25 歲才算合適。】

 

一口氣瞬間衝上喉頭，我咬唇回他。

 

「初中，你不讓我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高中，你私下替我回絕了舞蹈比賽的邀請，勸我打消走藝考的念頭……你以為我一直渴望長大是因為什麼，就是要離開你和我媽的掌控。

 

「就連填志願，你明明答應我不插手。卻聯合爺爺奶奶給我施壓，不準出省、報師範類專業。

 

「好不容易上大學了，每天晚上你們還要定點查崗。七八點就催著回寢室，和室友出去玩還要看你們臉色。

 

「我真的受夠了。」

 

【爸爸媽媽隻是擔心你，多聽爸爸媽媽的話，總是沒有錯的。】

 

話已至此，他們依舊沒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我開了飛行模式，拎包登機。

 

10

 

飛機落地，陸懷來得比我發出的消息都準時。

 

一路小跑，我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

 

「好想你。」

 

男人愣了一下。

 

但很快反應過來，架起來穩住。

 

「我們才分開兩天。」

 

「就是很想你。」

 

我蹭了兩下陸懷的頸窩，試著往衣領處拱。

 

「你不開心。」

 

動作一頓，我掙扎著從人身上下來。

 

也不知道是表現得太明顯，還是陸懷太敏銳。

 

竟叫他一眼就看穿。

 

「車不能久停，先回去。」

 

陸懷沒有問原因，隻是牽著我的手往出口走去。

 

面對如此矯情的自己，我也感到意外。

 

明明早已習慣獨自承受波動的情緒。

 

見到他，卻還是止不住地想要撒嬌、靠近。

 

「莓果蛋糕，熱蛋奶。」

 

他像是變魔術一般，從後排拎來吃的。

 

我低下眼，鼻尖有些發酸：「你怎麼知道我想吃？」

 

「朋友圈都這麼明顯了，我要是還看不出來那未必太遲鈍了。」

 

我無言半晌，舔了舔唇角。

 

可是，他們也看到了。

 

隻會在下面評論，【都這麼胖了，少吃點】【吃甜食對身體不好】。

 

陸懷落在我臉上的目光不加掩飾。

 

微涼的指尖撓了撓我的下巴：「別不開心了。」

 

汽車緩緩駛出停車場，勺子一點一點把紙盤刮幹淨。

 

駕駛座的男人瞥見，覺得有些好笑。

 

「就這麼好吃。」

 

「當然，要不是怕發胖，我鐵定天天吃。」

 

聽到這句，陸懷兀自揚了揚唇：「你就算是個小豬，我也喜歡。」

 

「那我真謝謝你。」

 

「客氣。」

 

因為工作原因，陸懷在 A 大邊上買了套房子。

 

我先回寢室放東西，隨後準備跟著陸懷去他家吃飯。

 

結果，前腳剛進宿舍樓，就被匆匆趕來的班長攔在門口。

 

「綿綿，你怎麼不給你爸回消息啊？他們電話都打到導員這來了。」

 

眼前一黑，我低聲和人道歉。

 

「不好意思，我們鬧了些矛盾。」

 

女生擺擺手：「哎呀小事，你快給他們打個電話吧，你爸媽很擔心你。」

 

什麼擔心，他們隻是不喜歡事情失控的感覺。

 

11

 

我沉默許久，走到陽臺上打電話。

 

那邊秒接。

 

意料之中的破口大罵。

 

女人高昂的尖叫聲喊得我太陽穴直跳。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陽臺。

 

「所以呢？」

 

對方見我軟下聲來，也松口了。

 

「媽媽隻是覺得你們不合適，你和陸懷注定無果。從家境上來看，人家爸爸是全國有名的企業家，咱們隻是普通小康配不上人家。況且，現在人家是搞科研的大學老師，指定就是玩玩你罷了。」

 

微微抿唇，我咽了咽口水。

 

再開口時，聲音已然不自覺地顫抖。

 

「媽媽，我不優秀嗎？」

 

「你當然優秀，隻是他值得更優秀的伴侶。」

 

我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從我的親生母親口中講出。

 

手中的紙巾被揉得皺皺巴巴，再次攤平卻依舊滿是折痕。

 

「大學兩年，全科滿績，年年國家獎學金。媽媽，我不優秀嗎？」

 

對方一愣，還是反駁：「你隻是個冷門專業。」

 

無力感湧上心頭，鏡中的女生滿臉不可置信。

 

偏偏說這話的人毫不自覺，依舊肆意貶低著自己的女兒。

 

「今早在機場我遇到了陸叔叔。他說我很優秀，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他同我談了很久，也請求我在感情方面對陸懷多多擔待。

 

「媽媽，你還不懂嗎？

 

「我足夠優秀，我配得上任何人。

 

「求你不要再磨滅我身上所剩無幾的信心了。」

 

說完，不顧她的反應，率先掛斷了電話。

 

我對陸懷家庭的了解並不多，隻知道條件不錯。

 

今早在機場，陸巖將我認出。

 

我這才知道，他的親生父親居然是常年登報的企業家。

 

原以為他是來勸分的，可並沒有。

 

陸巖對於兒子生活的缺席很是自責。

 

所以面對我，也多了幾分莫名的歉意。

 

直至離開，他還在不停地同我道謝。

 

12

 

背著帆布袋，我在停車場找車。

 

終於，在角落看見了趴窗張望的陸懷。

 

蹦跶過去，我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在想我？」

 

還沒坐穩，陸懷就解開安全帶湊了過來。

 

唇角一熱，印上個淺淺的吻。

 

「在想你。」

 

陸懷又坐回去，一腳油門開出校門。

 

不過，我好像高估了陸懷的廚藝。

 

香煎三文魚，蔬菜沙拉。

 

蜜瓜火腿無花果，幹巴餅幹配奶酪。

 

「就吃白人飯啊？」

 

陸懷很輕地挑了下眉毛：「我看你的收藏都是這些啊。」

 

突然意識到什麼，我臉上一紅。

 

「所以你今天的色誘，也是看到了我的收藏夾？」

 

陸懷拉開冰箱拿飲料，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

 

靠。

 

翻到滿屏的搓衣板和擦邊男，才知道我在他心裡的形象翻得有多徹底。

 

吃過飯後，陸懷提議在學校周邊散步消食。

 

但立刻就被我拒絕了。

 

畢竟，他是老師，我是學生。

 

雖不同院、沒交集。

 

可被看見總歸是對他不利。

 

我和陸懷約法三章，他被迫接受了「做賊式戀愛」。

 

為了避嫌，我們幾乎不會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點。

 

就連離開家也是一前一後。

 

我走了半小時後，他才被允許出門。

 

別說同校學生了，就連室友都沒有發現我有個男朋友。

 

隻不過。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A 大一女生和老師談戀愛】的帖子火上了表白牆。

 

等我看到時，樓已經蓋了兩百多層了。

 

【我靠，這不是某網紅教授嘛。】

 

【化材院哪位是吧。】

 

【不是，這也太沒師德了吧，和自己學生談啊？】

 

【這種高糊照片，能看清楚個球啊？】

 

【又他喵造謠。】

 

【最恨這種造謠的人了，一張照片全靠編。】

 

【看病愛上醫生，軍訓愛上教官，上班愛上老板，上學喜歡老師。典，太典了。】

 

13

 

我踹了腳身邊正在看文獻的男人，倍感疲憊。

 

「什麼時候，我都成你學生了？光是元素周期表，我都念不利索。」

 

說罷，我一個猛子扎進陸懷的胸膛。

 

「親親老公，你說……」

 

視線撞上正在開會的電腦屏幕，我連滾帶爬溜出書房。

 

「老板，咱師娘也太可愛了吧。」

 

「導兒，你這談戀愛不和我們報備？」

 

「我明天想喝霸王茶姬的青青糯山，請某些老師自覺點放我桌上。」

 

「青青糯山？師兄你什麼品位啊，一股子小狗汗腳味兒。」

 

「汗腳, 那我可得嘗嘗。」

 

「嘔兒。」

 

一牆之隔, 我整個人蜷在被窩裡。

 

快要憋到窒息之時, 仰頭喘氣。

 

正巧，陸懷結束通話推門進來。

 

「陸懷，你開會怎麼不吱聲啊？害我在你徒兒面前, 顏面盡掃。」

 

男人甩掉鞋子，擁了上來。

 

身上的沐浴液香氣靈活鑽進鼻腔, 將我緊緊包裹。

 

他壓著我, 一下又一下地輕啄唇瓣：「再喊一遍。」

 

「親親老公。」

 

話音未落, 整個人羞恥得不行。

 

我扭頭躲吻，卻被更強硬地按了回去。

 

「別躲。」

 

陸懷聲音發啞，單手摘掉了架在鼻尖的眼鏡。

 

因為缺氧, 我腦袋發蒙。

 

抓著他腦後的軟發大口喘息。

 

「你……你松開。」

 

我難受地起身，去躲他的唇。

 

暖黃的燈光下, 陸懷唇上的水漬格外惹眼。

 

面上一惱，我顫著腿起身。

 

可誰知下一秒，手腕突然被拽住。

 

猝不及防地跌進被窩。

 

目光觸及兩人緊緊交纏的手指，驚慌抬頭。

 

「你……你今晚不是有正事要幹？」

 

陸懷手裡的動作沒停, 唇瓣碾著鎖骨低聲開口：「老婆難道不是正事嗎？」

 

14

 

隔天下午, 光是遮脖子就花了我好些時間。

 

而罪魁禍首, 撐著腦袋坐邊上盯我。

 

「想親。」

 

我抿唇瞪他：「神經。」

 

聞言, 陸懷湊過來抱住我的腦袋：「老婆沒拒絕就是同意。」

 

？？？

 

我滴個親娘，什麼歪理？

 

於是, 唇周那一片妝又被吃了個精光。

 

許是年紀相仿，陸懷的那些個徒弟活潑得很。

 

一口一個師娘, 喊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啊啊啊，磕到了, 你倆青梅竹馬啊！」

 

「不是老板, 人家今年才畢業, 你怎麼敢下手的？」

 

陸懷剝蝦的手一頓：「我是我們團隊最年輕的。」

 

是的, 沒錯。

 

陸懷雖是博導, 但學生的年紀無一例外，全比他大。

 

「我看你還是別說話了。」

 

男人手腕一轉, 我的盤子裡多了三隻去了殼的龍蝦。

 

「我真服了, 是誰喊的他倆。身為科研狗，做實驗本就很慘了。這會兒好不容易吃頓飯, 還要被塞狗糧, 天理呢？」

 

番外：

 

那日大吵之後，父母依舊沒有認識到自己的不對。

 

斜挎胸包，頭戴耳機。

 

「2有」可萬萬沒想到, 大學四年我早已通過兼職創業，實現了經濟自由。

 

過年回家，王女士見到我和陸懷。

 

也隻是扔下句「翅膀硬了」便扭頭離開。

 

家門緊閉，仿佛就此將我拒之門外。

 

「要等嗎？」

 

我搖搖頭, 攥住了陸懷的手指：「走吧。」

 

將禮盒放在門口後, 我和陸懷踏上了去冰島的飛機。

 

在這片冰原上，我們追到了極光。

 

靜謐的夜裡，滿眼星光。

 

我和陸懷在熒綠的光下接吻、擁抱。

 

仿佛在這被時間遺落的邊緣, 隻剩下我們兩人。

 

有一說一，不用走親戚的新年是真的很爽啊！

 

23 歲的江綿綿，選擇把自己重新再養一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