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怎麼了？」

我拉著祁晏坐下來，握起他烏黑的發。

 

祁晏順從地低頭，看起來很乖，我用發帶很快地給他束了個高馬尾。

 

「這樣好看多了。」

 

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祁晏時的樣子。

 

驕傲的劍修手握長劍，馬尾高束發帶隨風飄揚。

 

我有些不好意思說，其實我剛才恍惚了一下。

 

仿佛曾經的祁晏又回來了，他沒有被廢靈根，也沒有被趕出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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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祁晏意氣風發的樣子。

 

黑蛇又爬回我的手腕，蹭著我的手指。

 

我摸了摸蛇頭，與祁晏一起並肩而立，往紫雲仙宗的地方前行。

 

前路漫漫，危機四伏，艱難無數。

 

然大路寬廣，英傑輩出，祁晏無懼，我亦無懼。

 

「完」

 

番外一 傅乘雲

 

1

 

我自小聽著先輩們的傳奇經歷長大。

 

年少第一次拿起劍時。

 

我就立下誓言，定要成為修真界的第一劍修。

 

第一劍修，自然要配第一美人。

 

白靈是修真世家內天賦最高的女孩。

 

她活潑，努力，漂亮。

 

我早早就知道她是我未來的道侶人選。

 

雖然我看見她內心並無波動。

 

但是，心動這種東西。

 

對我來說並不需要。

 

我需要的是一個能跟得上我步伐的道侶。

 

我這樣想。

 

2

 

林楚是個意外。

 

她的出現是意外。

 

和她成親也是意外。

 

與她結契更是意外。

 

母親皺著眉問我，真的確定是她。

 

我當時說：「我曾經在她母親去世前許下誓言，如果違背誓約，恐怕道心不穩。」

 

這樣的借口說服了所有人。

 

畢竟我是宗門最有資質的天才，容不得任何閃失。

 

我當時也是這樣覺得。

 

後來，回首再望。

 

或許，在見她的那一刻時。

 

我的道心已經不穩了。

 

我總是厭惡自己每次見她心髒就不受控制地跳動。

 

我嚴苛自律一生，偏偏對上她總是心浮氣躁。

 

我認為是道侶契約作亂，所以故意減少見她的時間。

 

年少無知，不知那種感覺叫心動。

 

3

 

我偷偷跟在她和祁晏身後。

 

平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嫉妒。

 

那些她曾經為我做的糕點，做的衣服。

 

祁晏，你怎麼能接受？你怎麼敢接受？

 

就像是毒液鑽進心髒，我難受得幾乎忍不住出來打斷。

 

但我不敢。

 

因為林楚笑了。

 

真好看。

 

這樣的笑容，似乎隻存在我失憶時的記憶裡。

 

我貪婪地看著那抹笑容。

 

努力控制著內心想要獨佔的欲念。

 

如果我出去，會嚇到她吧。

 

4

 

渡劫那天，我失敗了。

 

我拖著奄奄一息的身體回到宗門。

 

我不像祁晏，一個從凡間帶回來的孤兒。

 

我的家族背景雄厚，很快找來靈藥為我治傷。

 

我摸著胸口，那個常年放著玉佩的地方。

 

空落落的，連帶著心髒都空落落的。

 

祁晏那個蠢貨，硬拼著被我打斷胳膊也要扯下那塊玉佩。

 

那玉佩有什麼好的。

 

又廉價又沒有法力，凡間的鋪子一看一大堆。

 

唯一的區別，也就是林楚親手雕刻，左下角隱晦地刻著一朵梨花吧。

 

我根本一點不在乎。

 

一點也不在乎。

 

5

 

師尊來鼓勵我，不要被這次的失敗打倒。

 

治好傷後，我依舊是宗門最有望飛升的天才。

 

我搖了搖頭，垂下眼睛。

 

飛升需要道心堅定。

 

可我的道心早已經不像從前。

 

我無法飛升了。

 

堅定的道心迸發出純粹的劍意。

 

想要保護的人早已離開。

 

我心中有愧。

 

番外二 林楚

 

1

 

師尊取我精血制作命牌時，咦了一聲。

 

「徒兒是否曾與人籤訂過契約？」

 

我愣了一下，搖頭。

 

「並未。」

 

師尊微閉了下眼，靈力波動，過了會道。

 

「這氣息是祁晏？徒兒你跟他是何關系？」

 

我臉頰微微發紅，小聲說。

 

「他，他是徒兒道侶。」

 

師尊睜開眼。

 

「為何結的是生S契約？」

 

我呆住了，就聽到師尊繼續說。

 

「這契約，在你生命垂危之間，祁晏會承擔你的傷勢，甚至替命，但若是祁晏身S，對你卻無大礙。」

 

「這種契約也叫主僕契約，需要一方獻上心頭精血才能籤訂。」

 

「現在你為主，祁晏為僕。」

 

我想起了之前祁晏恢復靈根時打進我額頭的那滴鮮血。

 

師尊看我呆愣的樣子，敲了一下我的額頭，又閉上眼。

 

「他即是你道侶，這契約對你無礙，我便不多過問。」

 

晚間祁晏執行任務回來後，我追著問他。

 

祁晏被我纏得沒辦法了，嘆了口氣：

 

「阿楚。」

 

他撫著我的面容，將我攬進懷裡，月光映在他眼中。

 

「你若有難，那便說明遇到了你我都無法打敗的敵人。」

 

「我一定會先S在你之前，有無這契約又有什麼區別？」

 

2

 

樂樂冬天愛睡覺。

 

衣櫃，床榻，牆角，到處都能找到他的影子。

 

困勁上來盤成一團便睡過去。

 

有一次我剛進屋，腳下便踩了個軟綿綿的東西。

 

尖銳的嘶嘶聲響起，一團黑影跳了起來。

 

我一看踩到了樂樂的尾巴。

 

「樂樂，我說了幾次了不許到處亂睡覺。」

 

我拽著樂樂的尾巴往屋裡走。

 

樂樂嘶嘶叫，討好地要來蹭我，我沒理它：

 

「這次是我，下次要是別人怎麼辦？」

 

說著我就來氣。

 

上次隔壁峰的師弟來找我，沒看到窩在凳子上睡覺的樂樂。

 

師弟一屁股坐下去，被樂樂在大腿咬了一口。

 

我還專門送去了禮物道歉。

 

「還好知道不用毒牙。」

 

我把樂樂綁在樹枝上打了個結。

 

思索了半天終於想了個辦法。

 

跑去找了新入宗的小師妹，跟她學著織了幾條毛茸茸的小窩。

 

屋外放一個，桌上放一個，牆角放一個。

 

還去坊間買了幾個小蛇玩偶放進窩裡。

 

拎著樂樂教訓它以後犯困就爬進窩裡睡，不許亂竄。

 

祁晏看到後，委婉地跟我說。

 

「樂樂應該不喜歡粉色和黃色。」

 

「可是師妹那裡隻有這兩種線。」

 

我轉頭捏住蛇頭，問：

 

「你不喜歡嗎，我織了好久呢。」

 

樂樂的尾巴纏上我的手指，瞬間背叛了祁晏。

 

討好地吐蛇信，表示喜歡。

 

我滿意了，獎勵一般在它腦袋上親了一口。

 

樂樂身體猛地伸成一條直線，從我手上直挺挺掉了下去。

 

蛇頭一擺像是喝醉了一般，我一驚連忙接住它，轉頭問祁晏：

 

「它怎麼了？」

 

祁晏表情一言難盡，良久才說。

 

「它害羞了。」

 

我低頭一看，倒真的仿佛能從那漆黑的蛇頭上看出一絲紅暈。

 

被樂樂咬過的師弟幾天後又來找我。

 

通知我去參加宗門慶典，剛進門，就叫了一聲：

 

「師姐，你這裡怎麼這麼多狗窩？」

 

然後又被樂樂咬了，這次咬了兩口。

 

我怎麼拽樂樂都拽不下來。

 

還是最後祁晏掐著樂樂的蛇頭才把師弟解救出來。

 

番外三 另一個世界的祁晏

 

1

 

我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在山坡處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

 

慢慢走進，身影轉了過來。

 

他長得與祁晏一樣的臉，卻又不太一樣，更成熟更有氣勢。

 

我有些猶豫地走近，不確定地喊他。

 

「祁晏？」

 

那身影動了動，聲音低沉。

 

「你是何人？」

 

我止住了腳步，那身影卻反而向我走近。

 

他的修為我摸不透，但沒有惡意，我抿了抿唇。

 

「我叫林楚。」

 

2

 

「你是說你來自另一個平行世界，在那個世界，你是我的道侶。」

 

我輕聲嗯了一聲，和這個祁晏一起坐在湖邊的草叢上。

 

「其實也不算是，還沒有舉行結契大典，師尊說要等我突破元嬰後結契更好，我還差一點點。」

 

我用著手指比劃了一點點距離。

 

祁晏隨意地坐著，微風吹起他漆黑的長發，他問。

 

「我們是怎樣認識的？」

 

我有些害羞，捏著手指低下頭小聲說。

 

「我送了你一個劍穗......」

 

祁晏一頓，低頭看我，神色莫名。

 

「劍穗？」

 

我嗯了一聲，想起當時的場景，露出一個笑。

 

「你看起來冷冰冰的，倒是很容易答應我的要求。」

 

祁晏搖了搖頭，垂下眼。

 

「我不是一個心軟的人。」

 

過了一會兒，祁晏問我。

 

「你是說你救了我，和我一起來到了上域？」

 

我點頭。

 

「嗯，然後你恢復了靈根，和我一起拜入了紫雲仙宗，又成為了仙宗首席。」

 

「這樣啊。」

 

祁晏聲音很低，我看不清他說話時的神情。

 

3

 

我跟著祁晏來到了他住的地方，簡簡單單一座木屋。

 

屋內除了桌子和床，甚至沒有多餘的裝飾。

 

我在院裡左轉右轉，轉頭問祁晏。

 

「樂樂呢？」

 

「樂樂？」

 

「就是跟著你的那條黑蛇呀。」

 

祁晏沉默下來，過了會說。

 

「我被趕出宗門時受傷太重S掉了。」

 

我愣住，心中痛了一下，抿著唇，輕聲問。

 

「你願意跟我說你離宗後發生的事嗎？」

 

祁晏被趕出宗門後，被一個實力強大的修士帶走。

 

那修士是個魂修，看上了祁晏的靈魂。

 

將他綁在洞府裡折磨了七天七夜，又吊著他一口氣。

 

直到滿意了才準備將祁晏煉化。

 

卻在最後一刻被祁晏反S。

 

祁晏遊蕩在魔界，和魔物廝S爭鬥。

 

踏著血和肉一步步向上，終於在十年後找到天地靈寶重塑肉身。

 

祁晏言簡意赅，說話間甚至沒什麼情緒。

 

但我仿佛能想象出，他在魔界生存如何艱難。

 

每日睜開眼便是廝S，閉眼也不能安生。

 

後來機緣巧合下祁晏來到了上域。

 

我心中突然有些難受。

 

我以為這個世界的祁晏旁邊至少會跟著樂樂。

 

或者成為宗門弟子，或者組建勢力。

 

卻未想到，他是這樣，一人一劍，強大又孤寂。

 

4

 

「你快過來將這裡松松土。」

 

我招呼著祁晏，將從集市上買下的花種撒到院裡圍出的小花壇裡。

 

「這裡可以種乳木果，又大又甜。」

 

我跑去另一邊，指揮著祁晏將樹苗放進挖好的土地裡。

 

白天，祁晏帶著我去山間捉魚逮兔子，晚上帶我登上高峰看星辰。

 

我甚至在路邊撿到了一顆蛋，幾天後破殼而出一條小蛇。

 

黑色的小小一條，我恍惚了一瞬，想起了樂樂。

 

「隻是普通的蛇，沒有靈氣波動。」

 

祁晏看了看，對我說。

 

但它長得和樂樂太像了，剛出殼便仿佛認識我一般過來蹭我。

 

我便把它救了下來, 給它喂靈泉靈果。

 

晚間, 祁晏帶我去看山間的螢火蟲時，我突然問了一句。

 

「蛇能活多久？」

 

祁晏看我, 我又不說話了，靠在祁晏肩膀上。

 

祁晏拿出披風蓋在我身上。

 

月色正好, 讓人的心境也平和下來。

 

我和祁晏都沒有說話, 一起安靜地看漫山遍野的點點熒光。

 

「院子裡的靈花要按時澆水, 但不澆水其實也S不了, 我偷偷在院子裡的樹下埋了三壇酒, 算了不說位置了, 你肯定知道。」

 

祁晏攬著我的肩膀，聲音平靜：

 

「該走了。」

 

我嗯了一聲, 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吸力越來越強。

 

我直起身，抬頭去看祁晏的眼睛：

 

「你給小蛇取個名字吧。」

 

祁晏撫我的眉眼, 動作很溫柔。

 

「那便叫小憶吧，我會找來靈蟒精血, 助它脫凡。」

 

哪個憶，記憶的憶還是回憶的憶？我難過起來, 祁晏又說。

 

「脫了凡，壽命便能延長，蟒類大多長壽, 不會比我早去。」

 

這是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祁晏看出來了我留下小蛇的用意, 他看出來了我想讓他身邊有陪伴。

 

我眼淚落下來，一瞬間竟生出無限不舍。

 

祁晏靠過來, 將編好的花環輕輕戴在我的手腕上，緩緩地松開了手。

 

「去吧, 他在等你。」

 

5

 

我睜開眼的時候, 被人擁在懷裡。

 

「不會是街上買的吧，嘖，一點靈力都沒有。」

 

「「祁」「夢到什麼了？」

 

我才發現我臉上全是淚水, 我反手緊緊抱著祁晏, 小聲說：

 

「我夢到你了。」

 

祁晏動作一頓, 耐心地等我繼續說下去。

 

「另一個世界的你，隻有你，那個世界似乎沒有我，也沒有樂樂。」

 

我的聲音低落下去。

 

「你看起來修為更高氣息更冷, 但見到我並未傷害我，我說我是你未來的道侶, 你也相信, 你給我捉魚種花，帶我看星星看螢火蟲，還給我編花環。」

 

祁晏沉默下來, 過了會說。

 

「若那個人真的是我, 你是我的道侶，他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會相信的。」

 

我埋進祁晏胸口, 手上的花環不在。

 

我卻似乎聞到一陣花香, 我分不清夢境和虛幻：

 

「沒有我的世界, 你真的是這樣嗎？這是個夢還是真的？」

 

祁晏說。

 

「或許吧。」

 

他將我抱起來坐在他的腿上。

 

樂樂不知何時出現，爬上我的肩頭，尾巴蹭掉我的淚痕：

 

「阿楚。」

 

祁晏嘆了一口氣, 聲音很溫柔。

 

「或許萬千個世界的我都在許願，我才遇到了你，這個世界的我最幸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