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喜歡沒苦硬吃，買了水果好的不吃，非吃爛的。

 

四十多度的高溫，她非要把空調關了：「這天不熱！別開空調！我們那時沒空調，不也這麼過來了！你們就是好日子過多了，一點苦都吃不了！」

 

結果她熱中暑，進醫院花了兩萬塊，夠全家交十幾年的電費。

 

爸爸對媽媽咆哮如雷：「你咋照顧我媽的，我媽在家裡還能中暑？！老太太來咱家養老，你連空調都不舍得開，你還是人嗎？！」

 

「這次住院你必須照顧，我不能請假！」

 

開玩笑呢！我媽可是有心髒病，不能勞累啊！

 

我火速把媽媽接到外地，把奶奶留給孝心外包的爸爸！

 

「愛咋咋地！誰都別想折騰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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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項目結束後，我給媽媽打了個視頻電話。

 

我高興地對她宣布：「媽，我項目做完了，這次提成最少二十萬！」

 

視頻裡的媽媽戴著圍裙，一臉疲憊地強笑著：「楠楠真厲害！你工作別太辛苦，要按時吃飯知道嗎？」

 

我敷衍地應了兩聲，忽然察覺不對：「媽，你拿掃把幹什麼？我不是給你買了掃地機嗎？！」

 

媽媽有些遲疑地說：「那個掃地機被你奶賣了，就賣了 20 塊錢。」

 

我瞬間拔高了聲調：「我四千塊的掃地機給我賣了 20 塊？！等等，奶奶怎麼在咱們家？！」

 

媽媽滿臉怨氣：「還不是你爸！非要把你奶奶接過來，好好的掃地機給我賣了，非說人掃得幹淨！一天到晚在那裡裝作掃地，你爸在家，我能讓她掃？最後還不是我來幹！」

 

我太陽穴微微跳，這老太太就是故意折騰人！我對媽媽說：「你等著，我給爸打個電話。」

 

媽媽苦笑：「你打電話沒用……」

 

我不聽她的，掛斷電話直接給爸爸打過去。

 

沒多久，爸爸接了。

 

電話那邊都是麻將的背景聲，我忍不住埋怨：「爸，你怎麼把奶奶接到家裡了？」

 

爸爸的語氣不悅，矛頭直指媽媽：「你媽又跟你說了什麼？你們有完沒完？！她是你奶奶！是我媽！我這個當兒子的不給她養老，誰給她養老？！」

 

我提高語氣：「姑姑不是說房子給她，她養老嗎？！」

 

爸爸避而不答：「我沒拿房子就不用養老了？你要讓人怎麼戳我脊梁骨？！」

 

「父母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不給房子就不養老，你自己聽聽像話嗎？你們這代人就是自私，看來我老的時候也指望不上你！」

 

我差點被氣S：「你怎麼就指望不上我了？你的生活費是誰給的，家裡現在是誰在養？！」

 

一句話把爸爸懟沉默了。

 

我毫不客氣地接著說：「你要孝順你孝順啊，你把奶奶接到家裡來讓媽媽去照顧，自己跑到外面打麻將，你這是孝心外包！」

 

爸爸一聽就炸了，在電話那邊跟我大聲嚷嚷：「你媽嫁了我，照顧公婆是應該的！你懂個屁！社會就是這個規矩！」

 

我拔高聲音：「照顧是應該的，被欺負也是應該的嗎？！奶奶憑什麼把我給媽媽買的掃地機賣了？！不就是想故意折騰她，欺負人嗎！」

 

「媽今年剛做了腰部手術，不能彎腰！」

 

爸爸根本不當回事：「她都做了手術，還想怎麼樣？那玩意放家裡也是浪費電，賣就賣了！再說你媽都退休了，在家也沒事幹，掃掃地就當休息了。」

 

掃地當休息？聽聽這是人話嗎？！

 

電話那頭有人大喊一聲：「和了！」

 

爸爸立即煩躁了起來：「我要忙了，別給我打電話！」

 

我聽到電話裡冷酷的嘟嘟聲，終於明白媽媽為什麼苦笑著說沒用了。

 

爸爸不願意體諒她，刀子不扎他身上，他不疼啊！

 

好……好！掃地是休息是吧？！

 

我這就S回家，讓他休息個夠！

 

2

 

我跟老板請了長假，買了最近一班高鐵S回家。

 

一進門，我就察覺到家裡微妙的低氣壓。

 

奶奶坐在客廳的小凳子上，她搖著羽毛扇，斜眼看我。

 

我面無表情地招呼：「奶，你來了。」

 

奶奶眼一眯：「我不是來做客，我這次要住下養老。」

 

我挺無語的，當初這老太太把我媽趕出家門，大喊著不用兒媳婦養老，現在眼巴巴地湊過來，打不打臉啊？

 

媽媽趕緊把我拉到餐桌邊：「快來吃飯吧，都是你愛吃的。」

 

餐桌上擺著豐盛的五菜一湯，裡面有燉排骨和白灼蝦。

 

媽媽好聲好氣地邀請奶奶：「媽，過來吃飯吧。」

 

奶奶瞥了她一眼，進廚房端了碗剩菜飯坐在小凳子上：「我不吃！我命不好，半截土埋到胸口的人，吃點剩菜就行了！」

 

媽媽咬牙隱忍：「菜都做好了，你不吃，天天端著剩菜吃，別人還以為我N待你。」

 

奶奶厭惡地瞥了媽媽一眼，陰陽怪氣地給人找不痛快：「我不像你，男人不在家也做這麼多菜！我們那時候，有碗白稀飯吃就很不錯了！坐堂媳婦兒子沒生一個，還天天這麼浪費，也不知道娶了你幹嘛。」

 

她吃剩菜，也 PUA 別人跟她一起吃剩菜。

 

媽媽氣得臉都紅了：「我女兒回來了，我給她做點好菜怎麼了？！」

 

我捏緊了拳頭，這就是我不願意結婚的原因。

 

媽媽每天承受著這種細碎的不痛快，雖然都是小事，卻能一點點蠶食掉一個人生活的熱情。

 

讓人處於負面情緒的泥潭裡，掙扎不止。

 

我把媽媽拽回餐桌，高聲附和：「奶奶說得對！」

 

媽媽和奶奶都有些驚訝地看向我。

 

奶奶的眼裡剛浮現一點得意，我就接著說：「奶奶都這麼老了，給她吃確實浪費！咱們倆年輕力壯還要賺錢，必須增加營養！」

 

奶奶瞪圓了眼睛，捧著剩菜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她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媽媽差點笑出聲，這老太太每天吃飯都要挑三揀四給人不痛快，這下幹脆別吃了！

 

我跟媽媽專心吃飯，不再邀請她。

 

奶奶沒滋沒味地吃了幾口剩飯，陰沉地看了我們一眼，回房間用力甩上門！

 

砰一聲，房子的門窗都顫了顫。

 

我湊到媽媽耳邊說：「你信不信她在打電話跟爸爸告狀？」

 

媽媽臉色微變，我給了她一個別擔心的眼神。

 

我悄悄地走到臥室前，果然聽見奶奶在裡面委屈地說：「兒子啊，你吃了沒有。哦，我還沒吃。思楠回來了，她媽做了很多菜，她們在吃了……」

 

好家伙，還會拐著彎告狀！

 

我很了解爸爸，立即把手機調成靜音。

 

果然，奶奶的聲音剛停，爸爸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爸爸發了大火：「你們倆想幹什麼？！家裡做了好菜不讓老太太吃啊！你們還是人嗎？！老太太都多大歲數了！能吃多少東西？你們這樣背著我N待她！趕快給你奶吃飯！不然你們倆等我回去……」

 

我淡定地敲了敲奶奶的臥室，高聲問：「奶奶你是真不吃嗎？媽媽說得喊你四五遍，你才會上桌吃飯！」

 

一聽到兒媳婦這樣說，奶奶立即唱反調，她快步從臥室裡走出來，滿臉鐵青地罵：「說了不吃就不吃！你們叫我多少遍都沒用！我不像你們那麼浪費！我命不好，吃點剩菜就行了！」

 

她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爸爸的耳朵裡。

 

我拿起電話，淡淡地開口：「爸，你聽清楚了嗎？」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

 

爸爸既不道歉，也不責怪奶奶，他沉默地掛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抬眼看奶奶。

 

奶奶的臉色很精彩，赤橙黃綠紫……隨便什麼顏色，最後她黑著臉關上門！

 

我哼了一聲，笑了。

 

3

 

晚上八九點，爸爸才回到家。

 

他一進門就喊累，隨手脫下臭襪子甩到果盤上，人躺在沙發上刷視頻。

 

我的額角一跳一跳的，爸爸以前下班回來會幫忙做家務，不知怎麼變成這樣。

 

奶奶心疼壞了，跳出來數落媽媽：「還不趕緊給你男人做幾個菜，這上一天班回家也沒口熱飯吃，也不知道娶了你幹什麼！」

 

好吧，現在我知道原因了。

 

媽媽滿臉窩火地走向廚房，我一把拽住她，冷眼掃向爸爸。

 

爸爸全神貫注地給變裝小姐姐點贊，對老婆受到的刁難視而不見。

 

我笑眯眯地把掃把塞他手裡，貼心地說：「爸，你今天辛苦了，掃掃地休息一下吧。」

 

爸爸剛要發火，對上我似笑非笑的眼神，猛然想起早上的電話，臭著臉把掃把放到一邊：「等會兒再說，我忙著呢！」

 

忙著什麼？忙著給小姐姐們點贊加油嗎？

 

奶奶又跳出來護崽：「你有沒有良心！你爸累了一天回來還讓他掃地！有你這樣做女兒的嗎？！我看你跟你媽一個貨色！」

 

我故作無知地反駁：「掃地又不是什麼大活，順手的事嘛，就當休息活動了。」

 

奶奶蠻橫地搶過掃把：「沒有順手的事！累了就應該躺著休息！哪有人把掃地當休息的！」

 

我意味深長地諷刺：「哦，原來掃地不是休息啊！」

 

爸爸惱羞成怒地呵斥奶奶：「你別說話了，煩不煩！」

 

他從沙發上起身，甩手進了房間換個地方躺。

 

奶奶眼裡閃過一絲委屈，她沒跟爸爸發火，反而 PUA 我：「做人尤其是做女人，一定要孝順，知道嗎？孝順是做人的根本，你要是不孝順，走出去別人都看不起你！」

 

我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對對，女人要孝順，男人不用孝順！所以你兒子不孝順你！」

 

奶奶一愣，我煩躁地關上門。

 

她在門外喋喋不休地發泄不滿：「我這都是為你們好！一個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4

 

最近天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來氣。

 

早上我剛把客廳的空調打開，奶奶馬上過來阻止。

 

我忍無可忍地問她：「你不熱嗎？」

 

奶奶滿頭大汗地搖著羽毛扇：「不熱！開空調多浪費電！我們那時候沒空調，不也這麼過來了！你們就是好日子過多了，一點苦都吃不了！」

 

我一翻白眼：「你這是沒苦硬吃！」

 

別人一反駁，奶奶就開始道德綁架：「我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你們家省點電，知道嗎！為了你們，我再熱也不會開空調！」

 

我立即打斷她：「你不開空調是你腦子有泡，別說是為我省錢，我用不著你給我省這點電費！」

 

爸爸媽媽聞聲出來了，兩人都是一身熱汗。

 

爸爸對客廳裡的爭吵視而不見，他一抹額頭上的汗，很煩躁地對媽媽丟下一句：「你好好照顧媽，我去上班了。」

 

爸爸穿鞋走人，我知道他是出門找個涼快的地方打麻將。

 

他就是這樣，總把麻煩丟給媽媽，自己一身輕松地躲開。獨留媽媽在婚姻的圍城裡任人刁難。

 

就因為他，我從懂事起，就對婚姻絕望了。

 

奶奶擋在空調前面，誰都不讓開空調。

 

我轉頭問媽媽：「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總不能隻有男人能出去享受，妻女必須在家裡受苦吧？

 

媽媽從善如流地換好衣服，好聲好氣地對奶奶說：「媽，天氣熱了，你就把空調打開，不然容易中暑。中午你看吃什麼，我給你點外賣。」

 

奶奶陰著臉，瞥她一眼，從鼻腔裡發出一聲鄙夷的嗤聲。

 

我不耐煩地拽著媽媽出門，臨走前看了一眼老太太。

 

她獨自坐在客廳的小角落，望著窗外發呆。

 

晨光落在她身上，卻拉出了寂寞的剪影。

 

我跟媽媽在商場逛街，媽媽小心翼翼地勸我找對象結婚：「你也 28 了，不小了。人到了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打算，要不然你未來想回頭就難了。」

 

我很反感催婚，因為大部分男人都不值得我步入婚姻。

 

我直接問媽媽：「媽，你跟爸爸的婚姻幸福嗎？」

 

媽媽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過了很久，她才說：「我不結婚哪來的你，媽媽有你，這輩子很幸福。」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媽媽，我並不值得你賠進去自己的一輩子。

 

商場裡很涼快，我給媽媽買了很多換季的衣服。

 

我們大包小包提回家，奶奶一看見就開始罵人：「天上是掉錢了嗎！我兒子起早貪黑地掙錢，攢的一點家底都要被你們母女倆敗幹淨了！」

 

我立馬回：「可別提我爸了！他賺的錢還沒有我指甲蓋大！而且他賺的錢都輸在麻將桌上了！這個家是我和媽媽在養！」

 

奶奶臉色發青，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我懶得理她，提著購物袋放進媽媽房間，轉身出來，看見陽臺上的一幕氣壞了。

 

陽臺堆了一大堆髒衣服，媽媽彎著腰正在費勁地用手洗。

 

奶奶搖著羽毛扇站在一邊監工，時不時還指指點點：「那裡的油漬看見沒，不知道用肥皂搓一把？也是五十多的人了，怎麼連個衣服都不會洗！」

 

我拉開媽媽，生氣地質問：「為什麼不用洗衣機？！」

 

奶奶不悅地說：「用什麼洗衣機啊，讓你媽洗不用電！」

 

我忍無可忍地提高聲音：「但我媽會累啊！」